又过了几个小时，火车那令人昏昏欲睡的“咔哒-咔哒”声明显慢了下来。窗外连绵起伏的绿色山丘，在夕阳最后一抹血橙色的余晖里，逐渐被一片片高耸入云的深紫色山脉所取代。
德拉科和莉拉一前一后走出包厢，朝着新生所在的车厢走去。德拉科走在前面，重新戴上了那副冷漠疏离的面具。
他们来到新生所在的车厢连接处。德拉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推开了那扇滑动门。
\"新生们！\"德拉科站在拥挤的走廊上喊道，\"一年级的新生，到这里来集合！立刻！\"
他的声音在嘈杂的车厢里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几个穿着崭新长袍的小豆丁从各个包厢里探出头来，用好奇和畏惧的目光看着他。
德拉科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但这份满意只持续了不到三十秒。
\"哦，梅林啊！我的热巧克力！\"一个梳着油亮发型的小男孩发出夸张的惨叫。他打翻了手里的热饮，棕色液体正顺着他的新长袍滴滴答答地流淌。
\"我……我不想下车。\"角落里，一个瘦小的女孩小声啜泣着，\"我妈妈说，霍格沃茨的湖里有巨乌贼……我怕水。\"
\"你踩到我的脚了！\"
\"那是你先用行李箱撞到我的！\"
\"快看！是哈利·波特！我看到他了！\"
车厢走廊瞬间变成了一个灾难现场。新生们的吵闹声、哭喊声、因为看到“救世主”而发出的兴奋尖叫声，全都混杂在一起，像是一群失控的康沃尔郡小精灵。
德拉科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苍白变成淡绿，最后定格在了铁青色。
\"都给我闭嘴！！\"
德拉科忍无可忍，他大步走到两个正在为了玩具金飞贼而争执的男孩面前，一把夺过那个金色小球，厌恶地把它扔在地上。
\"再让我听到你们发出一点声音，\"他俯视着那两个被吓得噤若寒蝉的男孩，\"我就把你们两个从这辆该死的火车上直接扔下去。\"
\"哇——\"
那个被他吼得最凶的小男孩，被吓得“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凄厉得能吓跑一打摄魂怪。
\"我……我要回家……呜呜呜……我不要去霍格沃茨了……这里有……有坏人……\"
德拉科愣住了，死死盯着那个男孩——他大概这辈子都还没有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过\"坏人\"。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说点什么来维护自己那所剩无几的级长尊严时，那个原本在小声啜泣的女孩也扯开嗓子，哭得更伤心了，好像巨乌贼已经从湖里爬出来，正准备吃掉她的脚趾头。
\"我也不要去……我害怕……我害怕坐船……\"
这就像一个信号。恐慌和抗拒的情绪像野火一样在整个车厢里迅速蔓延开来。
\"我也想回家找妈妈……\"
\"我听说湖里……有巨乌贼……\"
\"我不想去……\"
德拉科彻底僵住了。他就那么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他可以从容地在威森加摩面对一群心怀鬼胎的老狐狸，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一群哭着喊着要回家，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小鬼们。
他下意识地回头，朝门口那个一直沉默、悠闲嚼着甘草魔杖的女孩投去求助的目光。
莉拉终于走进了这个混乱的战场。她径直走到那两个争抢玩具的男孩面前，蹲了下来，视线与他们齐平。
\"嗨，你们叫什么名字？\"莉拉问，声音很平静。
其中一个男孩流着鼻血抽噎着，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她：\"……加尔文。\"
抱着玩具的男孩犹豫了一下：\"...托比。\"
\"很好，加尔文，托比。\"莉拉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加尔文，\"把你的鼻血擦干净。\"
加尔文接过手帕，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
莉拉又从长袍的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两只巧克力蛙，分别放在了加尔文和托比的手里。
“这是你们的了。”她说。
两个男孩愣住了，连争执都忘记了。他们看着手里的巧克力蛙，又看了看莉拉，眼睛里充满了不解。
\"但是，\"莉拉的声音依旧很轻，\"现在你们需要做几件事。\"
她看着托比：\"首先，金飞贼是谁的？\"
托比红着脸，小声说：\"...是他的。\"
\"很好。那就还给加尔文。\"
托比犹豫了一下，把玩具递给了加尔文。
莉拉点点头：\"第二，你们两个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好，不许再打架。如果你们能做到，到了霍格沃茨后，每人还可以再得到一块巧克力蛙。或者，你们可以选择吹宝超级泡泡糖。\"
加尔文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飞快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像一阵风一样完成了莉拉交代的全部任务。
然后莉拉站起身，面向整个车厢。像一个军火商在展示自己的最新武器一样，慢条斯理地从施了无痕伸展咒的手袋里掏出更多各式各样的糖果。
比比多味豆、吹宝超级泡泡糖、甘草魔杖、还有一小袋南瓜馅饼和坩埚蛋糕，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这些，\"她扬了扬手里的\"弹药\"，\"都是给你们的。\"
所有人的哭声和抽泣声都奇迹般地停止了。孩子们都用一种渴望的眼神盯着莉拉手里的那些糖果。
\"但是有条件。\"莉拉说，\"从现在开始，到我们坐船抵达霍格沃茨城堡的大门，我会观察你们每一个人的表现。表现最好的五个人可以优先挑选他们最想要的糖果。剩下的，按照表现依次分配。\"
\"至于什么是'表现好'，\"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挂着泪痕的小脸，\"很简单。安静，听话，不准再哭。跟紧我，不要掉队。谁要是做不到，那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吃。\"
车厢里依旧是一片寂静。但这一次，原因不再是恐惧。那些聪明的小脑袋开始运转了起来，他们在思考是继续哭闹更有利，还是为了得到那些诱人的糖果而选择策略性地服从。
答案显而易见。
不到一分钟，大部分新生都已经排好了队。他们站得笔直，正用一种热切期盼的眼神看着莉拉。
德拉科站在一旁皱着眉头，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这一切。
莉拉没有理会他，走到那个依旧在小声抽泣，说自己害怕坐船的女孩面前。
\"嗨，\"莉拉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艾拉。\"女孩怯生生地回答。
\"艾拉，\"莉拉说，\"我给你一个选择。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哭，然后错过来到霍格沃茨的第一天，被直接送回家。或者，你现在可以擦干眼泪，跟我走。\"
\"我……我害怕……\"
\"我知道，\"莉拉说，\"所以在坐船的时候，你可以坐在我的旁边，一直拉着我的手。我向你保证，在我放手之前，湖里不会有任何东西能伤害到你。”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但是……你还是要和其他人一样遵守纪律。如果你再哭，我们的交易就取消。\"
艾拉看着莉拉，犹豫了很久。最终，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很好，\"莉拉冲她笑眯眯地伸出了手，勾了勾小指头。\"牢不可破的誓言。\"
火车终于在霍格莫德车站缓缓地停了下来。门一打开，一股夹杂着松木和泥土气息的冷空气就涌了进来。
莉拉和德拉科带着他们那队安静整齐的新生走下了火车。莉拉走在最前面，那个叫艾拉的女孩紧紧地跟在她身边，一只手还死死地攥着她的长袍下摆。
德拉科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他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但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个走在最前面的纤细背影。
\"一年级新生！一年级新生到这边来！\"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站台尽头响了起来。莉拉皱了皱眉。她看到那个举着灯笼的人是威尔米娜·格拉普兰教授——一个留着灰白短发，看起来总是有些不耐烦的女巫。
她看起来也对眼前这幅混乱的景象感到有些手足无措。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级长带领的新生依旧乱作一团。只有拉文克劳的级长成功地把他那队新生整理得还算像样。
格拉普兰教授一眼就看到了莉拉他们这队模范生，\"做得很好，莱斯特兰奇小姐。\"她惊讶地冲莉拉点了点头，\"看来你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料。\"
莉拉礼貌性地回应了一下。他们跟着格拉普兰教授走上那条通往湖边的小路。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像一片薄薄的剃刀挂在黑色的天鹅绒上。湖面上，几十只小船正静静地漂浮着。
莉拉带着新生们登上了小船。她信守承诺，让那个叫艾拉的女孩坐在了她的旁边。
船开始朝着湖对岸那座在夜色中如同童话般壮丽的城堡驶去。德拉科坐在他们后面的一条船上。他看着那个坐在最前面的、被一群一年级新生簇拥着的女孩。
他看着她平静的侧脸，看着她那双在湖面倒映的灯火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
她是怎么做到的？他想。为什么那些在他看来如同噩梦一样无法解决的麻烦，到了她手里，就变得这么简单？
他想起了暑假。想起了她是如何在德思礼家，轻而易举地就让那些愚蠢的麻瓜对他们言听计从。想起了她是如何在那群成年巫师的包围下，冷静地分析局势，然后反过来将他们变成了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他一直以为她的强大在于她的魔法，她的血统，她那种无所畏惧，近乎疯狂的勇气。
但现在，他好像明白了。她真正的武器不是魔杖，也不是那些古老的黑魔法。
是她自己。
是她那种与生俱来的、能够轻易地看穿人心、然后利用人性的弱点——恐惧、贪婪、渴望被认可——来达到自己目的的、可怕的天赋。
德拉科忽然觉得，即便朝夕相处，莉拉也始终像一个他永远无法完全解开、却又致命地吸引着他的谜题。
过了一会儿，小船终于轻轻地靠岸了。
\"你是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当他们踏上坚实的土地时，德拉科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莉拉回过头，在摇曳的灯笼光下看向他，那双眼睛在阴影里显得深不见底。
\"什么样？\"
德拉科看着她，喉咙动了动，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看向远处那座宏伟城堡的大门。
\"没什么。”他生硬地说，“走吧。我们的工作还没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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