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英格兰北部，阿普尔比飞箭队训练场的草地在经过一个夏天的暴晒后，呈现出介于翠绿和枯黄之间的颜色。
莉拉坐在空无一人的观众席最高处，双腿搭在护栏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的分组对抗训练。穿着亮蓝色队服的球员们在空中呼啸来去，像一群被惊扰的蜜蜂。
\"说实话，我还是觉得他应该直接买下霍利黑德哈比队。\"
布雷斯·扎比尼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慵懒的靠在座椅上，\"她们至少连续三年都进了联赛决赛。而我们脚下这群……他们的飞行姿势让我想起了我姨婆试图骑着拖把追赶家养小精灵时的样子。充满了热情，也充满了绝望。\"
莉拉笑了笑，她的目光锁定在场地另一端，球队新任经理卢多·巴格曼正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唾沫横飞地对着一个新来的击球手说着什么。
\"德拉科喜欢这里，\"莉拉淡淡地说，\"他喜欢这种当救世主的感觉。从一群快要破产的蠢货手里，拯救一支同样快要破产的球队。这让他觉得自己很重要。\"
\"这感觉的确不错，\"布雷斯耸了耸肩，\"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开赛之后，如果我们第一场就输给了普德米尔联队，那你用金加隆买来的'重要感'，恐怕很快就会被球迷们的吼叫信淹没。\"
\"那就别让他们输。\"莉拉终于把目光从球场上收回来，她看向布雷斯，褐色的眼睛里有一种冰冷的平静。
过了一会儿，训练结束了。卢多·巴格曼像一艘即将过度充气的飞艇，气喘吁吁地跑上了看台。
\"莉拉小姐！布雷斯少爷！\"他一边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露出谄媚的笑容，\"您觉得怎么样？新的训练方案！我敢保证，这赛季我们至少能进前八！\"
\"是吗？\"莉拉站起身，\"我怎么觉得，他们飞起来的时候，更像是在躲避一群隐形的蜜蜂？\"
巴格曼的笑容僵了一下，\"啊……哈哈，您真会开玩笑。他们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磨合。尤其是两位新来的队长，索恩和伍德。\"
\"哦，对了，伍德，就是那个前格兰芬多的守门员，他简直是个天才！训练起来像头拼命的牛！我敢说，就算是一只家养小精灵开着火炮对着球门轰，他也能把球扑出来！\"
\"听起来不错。\"莉拉不置可否，\"巴格曼先生，后续的球员合同和媒体宣传事宜，你和布雷斯去谈。我有点累了，想四处走走。\"
\"当然，当然！\"巴格曼立刻点头哈腰，\"布雷斯少爷，这边请，我们去办公室，我刚弄到一瓶上好的火焰威士忌……\"
莉拉没再听他们说什么，转身独自走下了看台。
球员休息室里充斥着令人不快的味道。汗水浸湿的队服、泥土、药膏，还有失败的气息，在这里发酵了许多年，已经渗透进墙壁的每一条缝隙里。
大多数球员都在吵吵嚷嚷，用夸张的音量互相吹嘘和抱怨。莉拉穿过这片混乱，在最偏僻的角落里，她找到了奥利弗·伍德。
他正坐在长凳上，擦拭着他那把老旧的光轮2000。他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他的肌肉结实，肩膀宽阔，那是常年高强度训练留下的痕迹。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当他看到是莉拉时皱了皱眉。
\"莱斯特兰奇。\"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他只是叫了她的姓氏，没有用任何敬语。
莉拉没有说话，只是对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跟她来。
伍德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站起身，抓起他的扫帚跟在了她后面。莉拉领着他穿过一条昏暗的走廊，来到一间废弃的储藏室，里面堆放着坏掉的游走球和旧扫帚。
\"找我有什么事？\"伍德率先打破了沉默，手紧紧地握着扫帚。
莉拉转过身，靠在一个破旧的扫帚柜上。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了另一个。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问题。
\"伍德，\"她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你相信哈利·波特说的话吗？\"
伍德愣住了。他显然完全没料到她会问这个。
\"什么？\"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说，\"莉拉重复了一遍，\"关于那个人。关于他回来了。你信吗？\"
伍德的脸色变了。他不再把她当成一个只是来视察球队的、被宠坏的纯血统大小姐。他意识到这不是一次随意的谈话。
\"这和球队有什么关系？\"他反问道。
\"关系很大，\"莉拉说，\"我需要知道你的答案。是，或者不是。很简单。\"
伍德沉默了。他看着她，眼神复杂。
莉拉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想，莱斯特兰奇。一个食死徒的女儿。马尔福的表亲。一个斯莱特林。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这是一个陷阱吗？
\"我……\"伍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来打球的。\"
\"是吗？\"莉拉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那你可真够拼命的。我听说，你每天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巴格曼说你训练起来像头牛。为了一个垫底的、快要破产的球队，这么卖力？伍德，你不是个好演员。\"
她向前走了一步，逼近他。
\"别跟我装傻。我知道你毕业后，一直想加入傲罗办公室，但是被拒绝了。\"
伍德的脸色变得苍白。他震惊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怪物。
\"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莉拉替他说完了后半句，\"因为我想知道，所以我就会知道。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奥利弗·伍德，相不相信哈利·波特？相不相信伏地魔，已经回来了？\"
格兰芬多就是这样，他们可以固执，可以勇敢，但他们撒不了谎。
\"是。\"
终于，伍德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他的声音很低，但异常坚定。
\"我相信他。\"
\"很好，\"莉拉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她往后退了一步，重新靠回扫帚柜上。\"那接下来的话，就好谈了。\"
她顿了顿，给了他一个消化这个信息的时间。
\"伍德，你一定很好奇，马尔福家为什么要买下这么一支烂队，现在我告诉你答案。\"
\"这支球队，不是为了参加联赛的。\"
伍德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它的存在，只有一个目的，\"莉拉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为了做准备。\"
\"为了准备好，去打另一场比赛。一场没有规则，没有裁判，输了的代价不是丢掉奖杯，而是丢掉性命的比赛。\"
\"战争已经开始了，只不过，福吉那个蠢货和魔法部那帮胆小鬼，还在假装一切太平。那些傲罗，被太多的道德和规矩束缚。而伏地魔——\"
她清晰地吐出了那个所有人都畏惧的名字，\"他从不等任何人。\"
伍德的呼吸明显地停滞了一下。
\"你疯了。\"他最终说，声音干涩，\"你说的这些……这是在组建一支私人的军队。\"
\"我更喜欢称之为'生存互助小组'。\"莉拉轻描淡写地纠正他，\"军队这个词，听起来太严肃了，而且容易引起魔法部的误会。\"
\"误会？\"伍德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提高了一些，\"你觉得这是误会？你，一个莱斯特兰奇，在说这些话！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伏地魔的另一个陷阱？\"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把我们都骗到一个地方，然后一网打尽？\"
他开始思考了。莉拉想。这很好。恐惧和怀疑是理智的开端。比盲目的热血要有用得多。
\"不错的假设，伍德。很有想象力。\"她说，语气里带着赞许。\"但是，你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逻辑。如果我真的是在为他做事，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我应该做的，是鼓励你继续当一个头脑简单的优秀球员，让你成为这支球队的英雄和榜样，然后，在某一个'合适'的时机，把你，连同你招来的所有和你一样正直勇敢的格兰芬多，一起打包送进阿兹卡班。\"
\"或者干脆变成一群听话的行尸走肉。那样岂不是更简单，也更符合你对斯莱特林的想象？\"
伍德被她的话噎住了。他显然没有想过这个层面。
\"听着，伍德，\"莉拉的声音冷了下来，她收起了所有漫不经心的嘲讽，\"我不在乎你怎么想我。你想我是恶魔也好，是疯子也罢，都无所谓。我来找你是因为三个理由。\"
她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你是个好球员。非常好。你对自己够狠，这一点我很欣赏。我们需要能打的人，而不是一群只会喊口号的废物。\"
她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你信哈利，也信邓布利多。这意味着，你的脑子还没被《预言家日报》上那些愚蠢的谎言给弄坏。你至少还分得清，谁是真正的敌人。\"
\"以及第三，\"她顿了顿，\"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被排斥在外了。你就像这把扫帚，\"她指了指他手里的光轮2000，\"曾经很有用，但现在，在那些大人物眼里，你已经过时了。\"
\"你除了每天在这里流汗，然后等着拿一份微薄的薪水，直到战争的火烧到你家门口之外，你无事可做，也无能为力。\"
\"我给你一个选择，伍德。\"莉拉的声音变得很轻，\"一个让你手里的扫帚，重新变得有用的选择。\"
\"这支球队，是我们的据点，也是我们的掩护。我会给你足够的金加隆，让你去招募更多的人。\"
\"那些像你一样，有能力，有信念，但被魔法部拒之门外的人。退役的傲罗，被排挤的击球手，被边缘化的……任何你认为值得信任的人。\"
\"你们可以在这里训练，在这里积蓄力量，在这里交换情报。你们的身份，就是阿普尔比飞箭队的球员和后勤人员。\"
\"那你呢？\"伍德终于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你的立场又是什么？你姓莱斯特兰奇。你的父母——\"
\"我不认识我的父母，\"莉拉冷冷地打断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他们的'主人'，在不久前的那个晚上，用钻心咒折磨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这个理由，够了吗？\"
伍德沉默了。他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显然无法完全理解她话里的全部含义，但他能感觉到那种不加掩饰的恨意。
\"我需要你。我需要你的名声，伍德。前格兰芬多魁地奇杯冠军队长，哈利·波特的朋友。这个身份，能让你接触到很多我接触不到的人。能让那些对斯莱特林抱有警惕的人，放下戒心。\"
\"你要做的，就是成为这座桥梁。找到他们，筛选他们，然后，把他们带到这里来。\"
她说完，整个储藏室再次陷入了沉默。
来吧，伍德。莉拉在心里说。问出来。问那个你最想问，也最该问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莉拉淡淡地笑了。
\"你不需要相信我，伍德。你甚至可以恨我，鄙视我，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她说，\"但你需要相信一件事。\"
她向前一步，凑到他耳边。
\"我需要哈利·波特活着。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需要。原因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在这个目标上，我们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
\"现在，选择吧，队长。\"莉拉直起身，往后退开，\"是继续留在这里，当一个拿着薪水、受人尊敬但无能为力的好球员，每天祈祷着邓布利多能快一点。还是……\"
\"拿起你的扫帚，跟我干点真正有用的事。\"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羊皮纸，递给他。
\"这是伦敦的一家古董店的地址。如果你需要联络我，或者你有推荐的人选，就给这家店寄一封信。\"
她说完便不再看他。转身径直朝储藏室的门口走去。
在她拉开门，即将走出去的时候，伍德叫住了她。
\"等等！为什么是我？\"他问，声音里带着最后的挣扎。
因为你正直得有些愚蠢。莉拉在心里说。
\"因为，\"她开口，\"你看起来，就像那种会为了保护几个素不相识的麻瓜，而傻乎乎地冲上去挡住索命咒的人。而我，需要的就是这种……可贵的品质。\"
说完，她便走了出去，将那个沉重的选择，连同满室的灰尘，一同留给了身后的奥利弗·伍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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