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思礼家的车灯消失在街道拐角。院子里的空气顿时清新了。
莉拉对着那扇装着铁栅栏的窗户，吹了三声口哨。
一分钟后，哈利从那扇装着三道锁的门后溜了出来，紧张地左右张望。确认那辆车真的开远了，他才快步跑到他们面前。
女贞路的路灯投下昏黄而吝啬的光。
\"莉拉…\"哈利激动地说，\"你是怎么做到的？那个电话…那个'最佳草坪'大奖？\"
\"这可不是我安排的，\"莉拉耸了耸肩，\"也许是我们运气好。\"
\"咳咳…\"
哈利这才注意到，莉拉身边还站着另一个人。一个高挑的少年，看起来像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与周围这片乏味的郊区住宅格格不入。
\"这位是…？\"哈利迟疑地问。
\"哦，忘了介绍，\"莉拉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介绍茶话会的朋友，\"这是我的…远房表哥。他刚好在伦敦，听说你有麻烦，就跟来看看。\"
\"日安，波特。\"那个\"远房表哥\"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种哈利无比熟悉的腔调，\"看来你把自己弄进了一个不小的麻烦里。不过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不是在麻烦里呢？\"
哈利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这个声音…
他眯起眼睛，借着昏暗的路灯，仔细地看向那个少年。铂金色的头发在夜色下依然醒目，苍白而轮廓分明的脸上，挂着他最熟悉的那种傲慢笑容。
哈利的嘴巴慢慢张成了\"o\"形。
他感觉自己一定是疯了。
在女贞路的德思礼家门口，看到一个穿着麻瓜名牌、头发凌乱的德拉科·马尔福，这比在霍格沃茨看到斯内普穿着粉红色睡衣跳踢踏舞还要离奇。
德拉科显然对哈利这种见鬼的表情非常满意。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哈利那身洗得发白、明显不合身的旧衣服。
\"没办法，波特。总得有人迁就一下某些人的…审美水平。我总不能穿着龙皮靴子，踩在你家那块能养蘑菇的地毯上吧？\"
\"马尔福？\"哈利的声音听起来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德拉科懒洋洋地反问，\"难道这片散发着卷心菜味道的土地，只对'大难不死的男孩'开放吗？\"
\"看到你还是这么欠揍，我放心多了。\"哈利气冲冲地说。
莉拉看着他们两个，一个像见了鬼，一个像鬼见了人。
\"好了，两位，\"她打了两个响指，打断了这场充满超现实色彩的对峙，\"我想我们最好换个地方。除非你们想在这里讨论到天亮，然后一起被傲罗抓走。\"
她率先转身，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哈利和德拉科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种情绪——荒谬。
然后，他们一前一后地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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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一踏进哈利的房间，立刻皱起了鼻子。
旧课本、羊皮纸、破损的羽毛笔和散落的猫头鹰食丸堆得到处都是。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墨水、汗水和海德薇羽毛的味道。他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仿佛生怕房间里的哪个角落会突然窜出一只携带病毒的蒲绒绒。
\"梅林的胡子，\"他低声说，\"我家的家养小精灵住的碗柜都比这里大十倍。你就是住在这种地方的，波特？\"
\"闭嘴，马尔福。\"哈利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今晚的荒谬已经让德拉科的嘲讽变得无足轻重。
莉拉无视了他们之间幼稚的斗嘴。她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动作干净利落，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间谍。
然后她转过身，目光落在哈利身上。
\"哈利，\"莉拉开口，\"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今晚必须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
哈利立刻紧张了起来：\"审判的事…魔法部他们…\"
\"他们想毁了你。\"莉拉直截了当地说，\"听证会只是个舞台，一个公开的仪式。他们要证明你是个情绪不稳定、爱撒谎、对社会构成威胁的危险分子。福吉需要这个，这样他就能继续对他自己、也对整个魔法界撒谎——说一切都很好，没有黑魔王，也没有战争。\"
哈利的脸色变得苍白：\"那我该怎么办？我不去吗？\"
\"不，你必须去。\"莉拉说，\"你如果不出现，就等于默认了他们的所有指控。你必须去，而且，你必须赢。\"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德拉科：\"而这就是我们今晚在这里的原因。我们需要分工。\"
德拉科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在裤袋里。虽然脸上还带着不情愿的表情，但他的眼神却专注了起来。他知道，游戏时间结束了。
\"从现在开始，到明天听证会结束，你的安全由我负责。\"莉拉对哈利说，\"我会确保你准时、安全地出现在魔法部，并且在听证会结束后，毫发无损地离开。\"
然后，她看向德拉科：\"而你，你的任务更复杂。那份名单你看了吗？\"
德拉科从口袋里拿出那张蒙顿格斯给的、写满了威森加摩成员信息的羊皮纸。羊皮纸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看了一些，\"他慢吞吞地说，\"一群道貌岸然的老顽固，加上几个贪得无厌的投机者。\"
\"很好。你的任务，就是在明天早上九点之前，去'说服'名单上的某些人。\"
莉拉的用词很微妙：\"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金钱、威胁，或者拿出某些他们不想被人知道的丑闻去交换。我需要你确保，明天坐在陪审席上的，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不会完全听从福吉的指挥。他们可以不支持你，但他们必须…犹豫。懂了吗？\"
德拉科没有说话，他低头看着那份名单。这是一个他熟悉的领域，一个充满了权力、交易和肮脏秘密的棋盘。这让他那颗因为身处麻瓜世界而躁动不安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
\"我知道该找谁，\"他最后说，声音里恢复了几分自信。
\"很好。\"莉拉点了点头，\"现在，轮到你了，哈利。\"
\"就算德拉科能搞定一半的陪审团，你也得在法庭上表现得像个无辜的、受了委屈的学生，而不是一个被吓坏了的、语无伦次的傻瓜。你知道他们会问什么吗？你想好该怎么回答了吗？\"
\"他们会问我什么？我该怎么说？关于摄魂怪？还有…我表哥看到了…\"哈利紧张地问。
莉拉看着他那副像是马上要走进屠宰场的羔羊一样的表情，叹了口气。
\"这就是我们要做的第三件事。\"
她环顾了一下这个狭小的房间，然后目光锁定在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哈利的书桌椅。她走过去，椅子的木制扶手在她手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把椅子拖到了房间中央，正对着床。
然后她优雅地坐了下来，交叠起双腿，又指了指床边那个唯一能站人的空位。
\"德拉科，你站到那里去，\"她命令道。
德拉科虽然一脸困惑，但还是照做了。他突然明白了莉拉的意图，嘴角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莉拉坐得很直，那种姿态让那把破椅子看起来像是某种古老法庭上的审判席。然后她抬起头，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站在床边的哈利。
\"现在，威森加摩对哈利·詹姆·波特的审判，现在开始。\"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正式起来，\"波特先生，请陈述你的姓名和年龄。\"
“这是在干什么？”哈利皱紧眉头，“我以为我们是来商量对策的！”
“这的确是在商量对策，波特，”莉拉平静的说，“而且，这也不是游戏。这是预演。如果你不想在明天真正的法庭上，被福吉和那群老家伙像耍猴一样耍得团团转，那你最好认真对待。”
她再次用那种不带任何个人感情的目光看着哈利。
\"呃…姓名，哈利·詹姆·波特。年龄，十五岁。\"哈利含糊地回答。
\"波特先生，\"德拉科饶有兴致地接过话头。他清了清嗓子，\"你在1995年8月9日晚上，于萨里郡小惠金区的一条麻瓜街道上，当着一个麻瓜的面，施放了守护神咒。请问，你承认这项指控吗？\"
\"我承认，\"哈利立刻回答，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但那是因为有摄魂怪！有两个！它们在攻击我和我表哥！我必须那么做！\"
德拉科挑了挑眉，开始踱步，像极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审判官：
\"摄魂怪？在一条宁静的、到处都是修剪整齐的草坪的麻瓜街道上？波特先生，你确定你不是因为夏日的炎热，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产生了某种幻觉吗？据我们所知，你过去似乎有过不少…'引人注目'的幻觉，不是吗？\"
\"那不是幻觉！是真的！\"哈利几乎要吼出来，\"我表哥也看到了！他可以作证！\"
\"错误。\"
莉拉的声音像冰块一样砸在热水里。
哈利愣住了：\"什么错误？我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波特。尤其是在法庭上。\"莉拉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的回答，从第一个词开始就错了。你太急于辩解。而这恰恰是福吉最想看到的。他会抓住你的情绪，把它扭曲成一种叛逆的表现，证明你是个情绪不稳定的少年。\"
她停顿了一下，让这番话在哈利混乱的脑子里发酵。
\"那我该怎么说？\"哈利强迫自己把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看着我，哈利，\"莉拉看着他的眼睛，\"忘掉正义和邪恶。你现在不是救世主，你只是一个面临开除风险的、普通的霍格沃茨学生。你要表现得像那样的人。困惑，害怕，但最重要的是——尊重规则。\"
\"现在，我再问一遍。1995年8月9日晚，你是否在麻瓜面前，施展了守护神咒？\"
哈利深吸了一口气。他努力模仿着莉拉那种冷静的、不带感情的语调。
\"…是的，法官大人。\"他迟疑地补充了一句。
\"很好，\"莉拉点了点头，\"第二个问题。\"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哈利攥紧了拳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因为情况紧急，有两只…黑暗生物突然出现。它们散发着强烈的寒意，我表哥因此而感到了极度的恐惧。根据我在霍格沃茨黑魔法防御术课上学到的知识，我相信那是摄魂怪。为了保护我们两个人的安全，我被迫施展了守护神咒。\"
他说完，紧张地看着莉拉，仿佛等待着她的评判。
这一次，莉拉没有立刻说\"错误\"。她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在仔细品味他每一个用词的选择。
\"有进步。\"她最终评价道，\"有理有据。你引用了霍格沃茨的课堂知识，这为你行为的合理性提供了背书。最重要的是，你没有提及你自己的感受。很好。\"
哈利似乎松了口气。
\"我们继续，\"莉拉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下一个问题。福吉在给你定罪的时候，很可能会拿《对未成年巫师加以合理约束法》第七条说事。他会说，在有生命危险的特殊情况下，未成年巫师确实可以使用魔法。\"
\"但他会强调，那是为了保护'巫师'。而你的表哥，达力·德思礼，是个麻瓜。你为什么要为一个麻瓜，冒着被开除的风险，违反巫师法？\"
\"因为…因为他是我的亲人。他虽然是个麻瓜，但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摄魂怪吸走灵魂。\"哈利诚实地回答。
德拉科发出一声夸张的叹息，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哈利。
\"哦，波特，你还真是始终如一地扮演着那个高尚的救世主，不是吗？甚至连在为自己辩护的时候，都不忘展现一下你那泛滥的同情心。\"
他凑近波特，摆出一副老练的姿态。
\"你知不知道这句话听起来有多可笑？威森加摩的老家伙们可不会被你的'亲情'打动。他们只会觉得你是因为缺爱，所以才对你的麻瓜亲戚产生了某种不正常的依赖。你这不是在为自己辩护，波特，你是在主动给他们递刀子。\"
\"那我应该怎么说？\"哈利几乎是吼了出来。
莉拉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沉思了一会儿：
\"当他们问你，为什么要为一个麻瓜违反法律时，你要看着他们的眼睛，特别是看着阿米莉亚·博恩斯，那个女人是魔法法律执行司的司长。我见过她，她很刻板，但她尊重传统和荣誉。你要这样回答——\"
\"——尊敬的法官大人，我之所以那么做，不是因为他是不是麻瓜，也不是因为他是不是我的亲人。而是因为，在我面对那两只摄魂怪的时候，我想起了我的父亲——詹姆·波特。\"
她转过身，享受着两人震惊的表情，故意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
\"我从邓布利多校长和众多教授那里得知，我的父亲詹姆·波特，在第一次战争期间，曾无数次冒着生命危险，保护那些无辜的人，其中也包括麻瓜。他是一个真正的格兰芬多，他用生命践行了'保护弱者'这一最古老、最高贵的巫师准则。\"
\"在那一刻，我没有时间去思考他是不是麻瓜。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无助的生命。而我，作为詹姆·波特的儿子，如果选择袖手旁观，将会背叛父亲留给我的一切。\"
\"所以，我施放了咒语。我只是…想成为像我父亲一样的人。\"
房间里一片寂静。
德拉科若有所思地看着莉拉，慢慢拍了拍手，声音在小房间里显得特别响亮。
\"精彩，真是太精彩了。我敢说，即使是我父亲，也想不出比这更完美的辞护词了。\"
\"这…这太…\"哈利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这太完美了，不是吗？\"莉拉走回她的椅子旁，重新坐下，\"你把一个潜在的罪名，变成了一次对你父亲荣誉的致敬，还顺便赞美了邓布利多。没有人能反驳你，因为反驳你，就等于在质疑詹姆·波特的品格，质疑格兰芬多的精神。\"
\"但这不是我的真实想法，\"哈利皱着眉头。
\"哦，波特，\"德拉科轻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法庭不是忏悔室，不是让你倾诉真实想法的地方。法庭是战场，是政治的延续。你要么获胜，要么被毁灭。而莉拉刚刚给了你一把可以获胜的利剑。\"
正在这时，突然楼下厨房里传来哗啦一声。
他们三个人立刻警觉起来。德思礼一家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他们并没有听见汽车驶回的声音。
几秒钟的寂静，然后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哈利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魔杖。他们三人对视一眼，然后飞快地、悄无声息地走出哈利的房间，来到楼梯口。
莉拉的心跳得很快。下面昏暗的门厅里站着好几个人，从玻璃门透进来的路灯光芒照出了他们的轮廓。一共有八九个人，都在抬头望着楼上。
\"放下你的魔杖，孩子，免得把什么人的眼睛戳出来。\"一个粗声粗气的低沉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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