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礼堂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今天,四大学院的长桌上空,不再是那片熟悉的、能映出外面天空景色的魔法天花板。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巨大的、沉重的黑色天鹅绒帷幔。
今天,这里没有学院杯的归属之争,没有临别前的欢声笑语,只有一种被死亡浸透的、凝固般的寂静。
所有的装饰都撤下了,墙壁上不再挂着那些色彩鲜艳的、绣着狮、蛇、鹰和獾的旗帜,只有同样纯黑色的布幔,像一道道沉默的伤口。
莉拉和德拉科并肩坐在斯莱特林的长桌末端。她的手在桌子下面,紧紧地握着他的。
德拉科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种无法自控的颤抖已经消失了。
他甚至能扯动嘴角,努力地对每一个投来目光的人,挤出一个疏离或傲慢的表情。
他掩饰得很好。或者说,卢修斯·马尔福的药剂,掩饰得很好。
当天早上,德拉科始终醒不过来。莉拉没有办法,喂他喝下了整整半瓶清醒药剂后,他才睁开眼睛。
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甚至连布雷斯和西奥多,在看到他第二天早上出现在公共休息室时,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如释重负的表情。
只有莉拉知道真相。
她能感觉到,他握着她的那只手,用了多大的力气。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仿佛她是他漂浮在无尽冰海中时,能抓住的唯一一块浮木。
她也能看到,在他那双灰蓝色的,用力维持着平静的眼睛深处,有一个小小的、惊恐的男孩,正蜷缩在无边的黑暗里,瑟瑟发抖。
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赫奇帕奇的长桌上的学生都簇拥着迪戈里夫妇,形成一堵悲伤的、沉默的墙。
拉文克劳和格兰芬多的学生们则低声交谈着,脸上挂着相似的震惊和哀戚。
莉拉看向对面的格兰芬多长桌。哈利就坐在那里,他低着头,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他旁边的赫敏在无声地哭泣,而罗恩则呆呆的看着莉拉的方向。
不,他不是在看我。他是在看她。
莉拉的目光,转向了达芙妮。她在莉拉的另一边,没有哭,只是那么呆呆地坐着。
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条黄黑相间的围巾。
塞德里克的死,像一把无形的刀,将她身上所有的灵动和光彩都剜去了,只留下一个漂亮的、空洞的驱壳。
大礼堂里,学生们的窃窃私语声像潮水一样,一波又一波地传进莉拉的耳朵里。
\"……听说了吗?哈利·波特说的,是神秘人……他回来了……\"
\"别傻了,那怎么可能……他只是被吓坏了,在胡说八道……\"
\"可是塞德里克……他真的死了……昨天还他在跟我打招呼……\"
\"我妈妈给我来信了,她说魔法部已经定性为'比赛意外'……\"
然后,邓布利多站了起来。整个礼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老校长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和笑容,他的蓝眼睛里,盛满了深沉的悲伤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山峦般沉重的愤怒。
\"今天,我们承受了一个可怕的损失,\"他的声音在魔法的作用下,清晰地传到了礼堂的每一个角落,\"塞德里克·迪戈里,是一个你们所有人都应该记住的学生。他勇敢、正直、善良,并且忠诚……他的死,是一场悲剧,一个错误。\"
德拉科的身体,在听到\"错误\"这个词时,颤抖了一下。
\"魔法部,不希望我告诉你们这些,\"邓布利多继续说,他的目光扫过全场,\"但是,我认为我有责任,不让一个勇敢的男孩白白牺牲。\"
\"塞德里克·迪戈里的死,不是一场意外。他是被伏地魔杀害的。\"
礼堂里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恐慌像瘟疫一样,在学生们中间迅速蔓延开来。
莉拉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那个站在讲台上的、白发苍苍的老人身上。
她知道,邓布利多不仅仅是在对全校师生说话。他也是在对她和哈利说话。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他相信他们,也保护了他们。
\"……伏地魔回来了。他杀害了你们的同学,他想要摧毁我们所珍视的一切。我们面临的,将是黑暗而艰难的时刻。我们必须做出选择,是选择那条容易的、错误的路,还是那条正确的、艰难的路。\"
德拉科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莉拉能感觉到他内心的防线,正在邓布利多的每一句话中,被一点点地瓦解。
\"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在正义和邪恶之间,做出选择,\"邓布利多的声音变得更加沉重,\"但是请记住,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就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击垮。\"
邓布利多举起了他的高脚杯。
\"敬塞德里克·迪戈里。\"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举起了自己的杯子。
\"敬塞德里克·迪戈里。\"
德拉科也站了起来。莉拉能感觉到,他那只被她握住的手,此刻正在剧烈地颤抖。
他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来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他甚至强迫自己拿起面前的酒杯,但那杯子只举到一半,就再也无法向上。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脸上血色尽失。
莉拉知道,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邓布利多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砸在他那颗本就充满了负罪感的心上。
错误。是他犯下的错误。
勇敢、正直、善良。团结一致。
而他,是这一切的反面。
而他,却注定要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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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仪式结束了。冗长,压抑,像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邓布利多宣布学生们可以返回宿舍,准备第二天离校。
回到斯莱特林男生宿舍,莉拉关上门,用一个无声咒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德拉科像一具被抽掉了所有提线的木偶,颓然地坐在了床沿上。他脱掉了校袍,随手扔在一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
他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地板,目光没有焦点,像是穿透了城堡的墙壁,落在了某个遥远的、洒满了鲜血的墓地里。
莉拉没有去打扰他。她知道他需要时间。她只是沉默地帮他收拾着行李箱。
一件件地,把属于他的东西放进去。
一本本厚重的、书页边缘被翻得有些卷起的课本;一沓沓用银绿色丝带捆好的、写满咒语分析的羊皮纸;还有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属于斯莱特林找球手的绿色队服。
她拿起那件队服,在手里摩挲了片刻。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青草和汗水的味道,混合着属于胜利的、干净的、阳光的气息。
那天,他赢了。
他拒绝了弗林特的肮脏计划,用他自己的方式,堂堂正正地,赢了那场比赛。
那时候的他,是骄傲的,是闪闪发光的。他不是任何人的仆人,也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他只是德拉科·马尔福。
莉拉将那件队服仔细地叠好,放在了箱子的最底层。
她想用这种方式,把那个属于他的、纯粹的荣光,永远地封存起来,不让它被黑暗所玷污。
最后,她拿起那个小小的棋盘,用手指轻轻地拂过上面雕刻的黑白格子。
她还记得,在圣诞节的那个清晨,她把这个礼物送给他时,他脸上那种混杂了惊喜和…不知所措的表情。
每收拾一件东西,就好像是在回顾一遍他们共同度过的、那些或好或坏的时光。
那些记忆像潮水一样,在寂静的房间里悄无声息地涌动着,包裹着他们两个人。
德拉科始终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就那么坐着,目光空洞地落在房间的某个角落。
莉拉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重演着那个墓地里发生的一切。
死去的塞德里克,那个重生的怪物,还有……那个跪在地上,被钻心咒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可悲的自己。
他在惩罚自己。用这种沉默的、残忍的方式。
\"德拉科。\"
莉拉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她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那凝固的寂静。
德拉科好像突然被人从梦中唤醒,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她。
\"我的错。\"
他开口,声音嘶哑。
\"塞德里克·迪戈里。他死了,是我的错。\"
莉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这不是一个斯莱特林在权衡利弊,这不是一个马尔福在推卸责任。
这是一个男孩,在为自己无法挽回的错误,进行最直接的、最痛苦的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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