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那么躺着，一动不动，像一尊被遗弃的、破碎的雕像。
莉拉在他身边坐下，不知道该怎么办。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和远处禁林里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呜咽。
她该拿他怎么办？他现在这个样子，别说走回城堡，恐怕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就在莉拉准备强行把他从地上拖起来时，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街道的拐角处。
哈利·波特和罗恩·韦斯莱。
他们俩似乎也是刚从霍格莫德里出来，看到眼前这幅景象，都露出了活见鬼般的表情。
罗恩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游走球，哈利皱了皱眉头。
空气凝固了。四个人，八只眼睛，在霍格莫德清冷的月光下，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对峙。
最终，还是莉拉打破了沉默。她叹了口气，对那两个目瞪口呆的格兰芬多说：
“晚上好，波特，韦斯莱。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能帮我个忙，把这个弄回城堡吗？”
“我很介意。”罗恩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他指着地上的德拉科，脸上的表情混合着厌恶和幸灾乐祸。
“梅林的胡子！马尔福居然喝得烂醉如泥还躺在大街上，这简直是……这简直是今年最好笑的事情！我得去告诉弗雷德和乔治，他们肯定愿意花钱买这个消息！”
德拉科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眯着眼睛，努力地辨认着罗恩那头标志性的红发。
“……韦斯莱？”他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滚开……别碰我……”
哈利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在莉拉和德拉科之间来回移动，眼神复杂。
“拜托了，波特。”莉拉再次开口，这是她第一次用近乎请求的语气对哈利说话，“我一个人弄不动他。我们得在宵禁前回学校。”
哈利看了一眼身边的罗恩，罗恩正用一种“你敢答应我就跟你绝交”的眼神瞪着他。
哈利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德拉科和无可奈何站在一旁的莉拉。
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巨大的牺牲。
“好吧。”他说，“但只是把他弄回城堡。别指望我们给他唱摇篮曲。”
罗恩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呻吟，但还是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于是，霍格沃茨历史上最荒诞的一幕发生了。哈利·波特和罗恩·韦斯莱，一人架着德拉科·马尔福的一条胳膊，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而莉拉·莱斯特兰奇则走在前面，负责用魔杖照亮前面的路。
他们像一个偷偷摸摸运送什么违禁品的走私团伙，在无人的小路上艰难地行进。
德拉科一路上都在哼哼唧唧，嘴里念叨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胡话，偶尔会冒出一两句清晰的，比如“莉拉……我的……”或者“别碰我，脏手……”
“我发誓，哈利，”罗恩气喘吁吁地说，“如果我妈知道我大半夜地在外面扛着一个喝醉的马尔福，她会直接用吼叫信把我震聋的。”
“省点力气吧，罗恩。”哈利也累得不轻。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场地，终于在宵禁的钟声敲响前，抵达了城堡的阴影之下。
“现在怎么办？”罗恩把德拉科往地上一扔，后者立刻像一滩烂泥一样瘫了下去
“现在还不能进城堡，费尔奇的猫隔着三个走廊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莉拉说，她看了一眼不远处那棵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狰狞的打人柳，“跟我来。”
她带着他们绕到打人柳附近的一片小树林里，这里足够隐蔽，也足够偏僻。他们合力把德拉科安顿在一棵粗壮的橡树下，让他靠着树干。
德拉科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他靠着树干躺下，然后就彻底没了动静。
罗恩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碰马尔福一根手指头了。他身上闻起来就像蜂蜜公爵的垃圾桶。”
哈利靠在另一棵树上，他的目光落在莉拉身上。
“他到底怎么了？”
“他就是……喝多了。”
“他不像那种会把自己喝成这样的人。”哈利坚持道，“而且还是在霍格莫德。他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最近压力太大了。”她低声说，重复了那个她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
“压力？”罗恩嗤之以鼻，“他能有什么压力？是烦恼今天该用哪个镶了宝石的杯子喝南瓜汁，还是烦恼该怎么花掉他下个星期的零花钱？”
“韦斯莱，不是所有人的烦恼都跟你一样，只跟钱有关系。”莉拉叹了口气。
“你！”
罗恩会错了意，脸红一阵白一阵。
“好了，都别吵了。”
哈利打断了他们。他看着莉拉，那双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
“是什么样的压力？”
她最终选择了一个最安全，也最无力的借口。
“你知道的，我要参加最后一个项目，还有……家里的一些事。”
哈利看着她，没有说话。他显然不相信这个解释，但他也没有追问。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换了个话题。
“你呢？”他问，“你看起来……也不太好。”
莉拉闻言，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敌意或戒备，只有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关切。这让她心里最柔软的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我没事，”她说，声音很轻，“只是……今天，很抱歉。”
“这没什么。”哈利摇了摇头，“不过，关于最后一个项目……”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们可能得……我是说，规则是各自为战。到时候，我们在迷宫里遇到，可能就得针锋相对了。”
莉拉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记得，”哈利继续说，他的目光移向远处，“在决斗俱乐部的时候，你有好几次都差点赢了我。你的反应很快，咒语也很……出人意料。”
“你想说什么，波特？”
哈利转回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德拉科。
“我想说，马尔福在决斗俱乐部用过一个很特别的咒语，就是那次把盔甲打碎的时候。那个咒语……很厉害。也许你可以去学学。我是说，为了保护你自己。”
那个咒语。
她想起来了。决斗俱乐部之后，她偷听到穆迪和德拉科的对话。穆迪质问德拉科为什么要在公开场合使用他“私下教授”的咒语。
“穆迪也给了我很多特别指导。”哈利的声音再次传来，“从第一个项目开始前就是。他说我很有傲罗的天赋……”
突然，莉拉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嗡”的一声响了。
穆迪。那个疯疯癫癫、对黑魔法了如指掌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他对她和哈利这两个“额外”的勇士表现出的、异乎寻常的、过度的“关照”。
他私下里分别指导德拉科和哈利，却又让他们在决斗俱乐部公开对决。
小巴蒂·克劳奇。那个在审判席上歇斯底里，被他父亲亲手送进阿兹卡班的年轻食死徒。闪闪醉酒后的胡言乱语——“少爷死了，少爷不该活着”。
老巴蒂·克劳奇。那个在禁林边缘疯疯癫癫，嘴里念叨着要警告邓布利多，然后就人间蒸发的魔法部高官。
还有德拉科的反常。那些无法解释的恐惧，那些在噩梦中脱口而出的“父亲，我做不到”，那个在禁林边缘绝望的吻，和他事后漏洞百出的谎言。
所有散落的拼图，在这一瞬间，“咔哒”一声，严丝合缝地拼在了一起。
一个可怕的、但逻辑上却无比清晰的结论，像一条冰冷的蛇，缠上了莉拉的心脏。
莉拉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她看着哈利，看着他那双对这一切还毫不知情的、清澈的绿色眼睛，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从她的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莱斯特兰奇？”哈利看到她脸色不对，关切地问，“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像是看到了摄魂怪。”
“我没事。”莉拉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让他看出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走吧，”她说，“我们得把他弄回去了。”
最终，他们还是把德拉科弄回了斯莱特林的地窖。
“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的话，”他站在门口，有些犹豫地说，“随时可以来找我。”
莉拉看着他，点了点头。
“谢谢你，波特。今天晚上……真的谢谢你。”
“不客气。”哈利说。他转身准备离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晚安，莉拉。”
“晚安，哈利。”
等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莉拉回到沙发边，看着睡在上面的德拉科。
他似乎已经完全醉过去了，眉头舒展开来，呼吸均匀，睡得像个孩子。
她伸出手，轻轻地拨开他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他的皮肤依旧有些烫。
那个人，就在霍格沃茨，就在他们身边。
他在利用德拉科，利用他来完成那个“糟糕的”、让德拉科恐惧到崩溃的“任务”。
而她，直到现在才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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