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轻纱般漫笼着鹤鸣山,将山间草木晕成一片朦胧的黛色。山脚下的石牌坊前,早已聚了不少前来赴会的玄门之人,正依次接受鹤鸣山弟子的查验,待凭证核对无误,便能沿着牌坊后的石阶,一步步向上进入鹤鸣山道观。
一位四十来岁的鹤鸣山弟子正为一行僧人查验邀请帖与门派信物,他指尖捏着凭证,目光扫过每一位修士时,都带着股不松不紧的审视 —— 毕竟是牵动整个玄门的盛会,山门查验之事,半分也容不得马虎。
一旁的木桌后,还坐着另一位弟子,他道袍的下摆随意搭在石阶上,手中握着一支鸡距笔,正低头在一本玄色封皮的名册上,一笔一画记录着来人的门派、姓名,笔尖划过纸页,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
待所有信息都仔细记录在册,他又取过一旁裁好的黄表纸,将名册上的门派、人数、为首者姓名等信息逐字逐句抄录了一遍 —— 笔尖划过纸面时格外郑重。
抄录完毕,他抬手将黄表纸轻轻捋平,确认字迹清晰无误后,才双手捧着递到门派为首之人面前,语气恭敬又仔细地叮嘱:“道友可将此纸收好,待上山至道观门前时,交给那边值守的鹤鸣山弟子核对,便可顺利入内。”
那为首之人当即拱手还礼,掌心微合,动作间透着几分礼数:“多谢道友费心。” 说罢,他轻轻颔首示意,便转身领着身后的门下弟子,稳步向着山上而去 —— 一行人步伐整齐,衣袍下摆偶尔扫过阶边的草叶,很快便成了山道上一道渐行渐远的身影。
青鸟走在最前,长眉道人先注意到他背后斜挎的锦袋,看那狭长挺括的形状,内里分明是装剑的剑盒。
再看几人衣着,皆是一身寻常玄色道袍,料子粗糙,既无门派云纹标记,也无半点修饰,显然穿了不少年头,领口袖口都洗得发白起毛,边角处甚至磨出了细密的毛边,瞧着陈旧得像是稍一扯动就会破开个洞,混在周围或绣着纹样、或质料考究的道袍里,实在不起眼。
他的目光随即落向青鸟身后三人:打头两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汉子,神色都透着股久经世事的沉稳。那留着短须的汉子身形壮硕如铁塔,肩宽背厚,一看便知孔武有力。
另一个络腮胡汉子也同样膀大腰圆,肌肉将道袍撑得紧绷,透着股悍劲。唯有后面那位三十来岁的汉子看着稍瘦些,但身形依旧挺拔结实,比寻常玄门之士健壮不少,他背上搭着个半旧的布囊,鼓囊囊地坠着,瞧着装了不少沉甸甸的物件。
看这三人的体态,哪像一般清修打坐的玄门修士,倒更像常年在山野间奔波、风餐露宿的苦行之士。
最末跟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也背着个鼓囊囊的布囊,手紧紧攥着衣角,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正仰着脸,好奇地往山上望去,偶尔收回目光瞟向周围衣袂飘飘的玄门修士,眼底又飞快掠过一丝藏不住的怯意,像只初入人群的小兽。
长眉道人越看越奇怪,这一行人的模样实在古怪,与他印象中道一门 “一脉单传、清雅出尘” 的样子,实在相去甚远。
身后正排队等候的修士们,听见长眉道人的质问,脚步顿时都顿住了,纷纷望向青鸟几人,眼神里满是探究。连另一侧正在接受查验的僧人弟子,也忍不住频频往这边瞟,注意力都被这边的动静勾了过来。
唯有那身着暗红袈裟的老和尚不为所动,依旧稳稳地将门派信物递向身前的鹤鸣山弟子。那弟子方才也分神瞧了这边两眼,此刻回过神来,连忙双手接过老和尚手中的信物,低头仔细查验,指尖都带着几分慌乱。
而在那群僧人身后,一群手持宝剑的修士也投来疑惑的目光。人群里,几个年轻弟子更是凑在一起低声私语:
“哎,你们可曾听过‘道一门’这个门派?”
另一个弟子轻轻摇了摇头:“天下玄门门派多如牛毛,有个叫‘道一门’的也不奇怪吧?”
旁边又有人接话,声音压得更低:“你们没听清方才道友的话吗?说这道一门素来是一师一徒单传,可他们一下子来了四五个人 —— 依我看,怕不是些可疑之人想混进盛会,故意编了个门派名头吧?”
青鸟脸上却不见半分慌乱,指尖轻轻蹭过袖口的旧纹,微微躬身时姿态从容,既不显得拘谨,也未有半分轻慢。他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长眉道人清晰听见:“道长竟还记挂着道一门的规矩,晚辈先谢过道长的留心。其实这事说简单也简单 —— 家师早年云游在外时,曾帮过三位云游同道的急难。他们都是无门无派的散修,常年在山野间探查灵脉、采集灵草,只是一直没个固定落脚处。”
“去年他们寻到我道一门拜访家师,见山里灵泉清润、环境尚可,便暂且住了下来,平日里跟着家师学些基础术法、交流些修行心得。这算不上正经的师门传承,顶多是同道间相互切磋、有个遮风挡雨的去处罢了。”
说着,他抬手轻轻指了指身后的三个汉子。其中那壮硕的短须汉子顺势抬了抬下巴,眼神里带着几分坦荡。青鸟又续道:“这次来鹤鸣山,一来是他们想跟着见见玄门盛会的场面,多学学各门派养护灵脉的法子;二来也是家师特意嘱咐 —— 我年纪轻,没见过多少大场面,怕失了礼数,让他们跟着帮衬着些,提醒我注意分寸。毕竟我道一门人丁素来稀薄,多个人手,也能多份照应。”
接着,他又招手让那十五岁的少年上前一步,少年怯生生地抬起头,布囊边角还沾着点泥土:“这孩子是家师远房侄孙,家里遭了些变故,三月前刚投奔过来。家师说玄门聚会难得,让他跟着来开开眼界,也学学各门派的规矩,往后若真要走玄门这条路,也好有个分寸。”
说着,青鸟从怀里摸出道一门掌门信物, “道长请看,这是家师给我的掌门信物。道一门人少,讲究的是自在,没那么多死板规矩。这三位同道虽没入我道一门的门墙,但常年在一处相处,也算半个自己人;孩子年纪小,带在身边也放心些。这次来,绝不敢给鹤鸣山添乱,只想着多听、多看、多学。”
长眉道人接过那信物,指尖碰着锈迹斑驳的青铜表面,又低头看向那三人一少,思索片刻后,他又回头跟身旁两个鹤鸣山弟子低声说了句,那两个弟子也点了点头,他们知晓 —— 小门派收留散修、带晚辈见世面,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再说这几人身上只有山野间的质朴气,没半点邪气。
长眉道人把信物还给青鸟,语气也松了:“是我多心了。道兄倒是洒脱,还肯给散修同道方便。上去吧,沿途有弟子值守,要是迷了路,问一句就成。”
青鸟接过信物揣回怀里,也没多客套,只拱了拱手:“谢道友体谅。”
转身领着四人走向石阶。
青鸟的目光落在石阶旁立着的一块青石碑上,碑身被晨露润得泛着微光,上面刻着 “遇仙梯” 三个大字,笔力刚劲,透着几分道韵。再看那些石阶,是大小不一的石条铺就,表面还沾着未干的湿意,踩上去需得格外留意。
青鸟走在最前头,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着袖口,心里没什么波澜,只盼着能早些登上山顶 —— 他还惦记着寻到师父师母,还有凤鸣与凤锦,好让他们安心。
石胜几人脚步稳健地紧跟在青鸟身后,目光偶尔扫过沿途山石时,还会指点王仙君看沿途的山石;王仙君走在几人中间,先前眼底的怯意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对周遭景象的好奇,不时抬眼望向山道旁的古木与云雾,眼神亮了些。
至于身后那些探究的目光,没过多久便散了去。毕竟这玄门盛会上来往的多是名门弟子、有道高人,谁会真把一个不起眼的小道门,带着的几个散修和半大孩子放在心上呢?
晨雾尚未完全散尽,如细碎的纱絮缠在山间,青鸟几人踩着沾着露珠的青石台阶向上走,裤脚偶尔蹭过阶边的草叶,沾了些湿意。
行至半途,前方人群里忽然传来一道苍老却沉稳的声音,正缓缓介绍着周遭景致:“你们快看,这石阶便是鹤鸣山特有的‘遇仙梯’,顺着老君坡的山势蜿蜒向上,一路直通山顶道观。再看脚下这些青石条,历经数百年往来脚步的摩挲,早已没了最初的粗粝,反倒泛着温润的光泽。”
那声音顿了顿,又指向两侧:“你们再瞧这山坡上的林木 —— 这可不是寻常古松,而是成片的柏树林,好些都有合抱之粗,是鹤鸣山传了不知多少代的景致。”
说话间,晨雾在柏树黛色的枝叶间凝结成细小的水珠,偶尔随着风动滴落,轻轻砸在树下行人的道袍上,晕开一小片浅淡的湿痕。山风掠过柏叶,带着松脂的清冽与山间泥土的厚重气息,缓缓漫过石阶,沁人心脾。
青鸟几人也放慢了脚步,一边循着石阶向上,一边欣赏着两侧的景致。忽然,山顶方向传来一阵清亮的晨钟声,“咚 —— 咚 ——” 的声响穿透薄雾,在山间回荡。
方才那苍老的声音又适时响起,带着几分笑意解释:“这钟声是山顶‘迎真观’的晨钟,每日此时都会敲响。你们仔细听,这钟声后还跟着嗡嗡的余音 —— 那是钟声撞在东侧‘鹤鸣洞’的岩壁上,反射回来的回响,也是鹤鸣山一景。”
青鸟几人跟在前方人群身后,听着那道声音沿途细细解说,原本略显匆忙的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
青鸟几人脚步始终平稳,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沿途景致 —— 无论是崖壁上的刻痕,还是林间的动静,都没逃过他们的留意。
前方那道苍老的声音又适时响起,带着几分讲解的意味:“你们快看,那边的崖壁上,那些深浅不一的纹路可不是寻常痕迹,好些是历代修士在此修行时,随手刻下的零星道符;再看那边几处被藤蔓半掩的洞口,那是鹤鸣山有名的修行洞窟,别看现在瞧着不起眼,里面可是历代道长清修悟道的地方。”
一行人循着石阶继续上行,待走到半山腰时,那苍老的声音果然又响了起来,带着几分笑意:“前面便是‘洗心溪’了。”
话音刚落,一个稚嫩的声音便带着疑惑响起:“师父,这地方可真奇妙!都到半山腰了,竟然还藏着一条溪水。”
苍老的声音温和地解释道:“这川渝之地的山势本就特别,不仅有半山腰流淌的河流,有些深山里,连山顶都藏着碧绿的湖泊。可不像我们德州老家,一眼望去尽是一马平川,难寻这般山水景致。”
一众随行之人听得这通俗的解释,纷纷露出了然的神色,不少人开始低声讨论起来 —— 有的感叹川渝山水的奇特,有的则说起自家故乡的地貌,山间一时多了几分热闹的声响。
青鸟几人跟在前方人群身后,行至一处开阔地时,眼前忽然横亘着一条溪流 —— 溪水引自山间清泉,水流虽缓,却澄澈得能映出岸边的柏影,溪底的鹅卵石上覆着层青幽幽的苔衣,随水流轻轻晃着微光。
溪面上架着一座木桥,桥身由楠木搭建,虽瞧着有些年月,木纹里浸着风雨的痕迹,却依旧稳固坚实;桥栏上缠着几缕野葛藤,藤叶间还挂着未干的晨露,透着几分野趣。立于桥边,能清晰听见桥下 “潺潺” 的水声,偶尔还能看见几尾浅褐色的石斑鱼,灵活地在石缝间穿梭,搅得水面泛起细碎的涟漪。
“师父,” 先前那稚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几分好奇,“这座木桥可有名字?”
苍老的声音闻言,先爽朗地笑了三声,才回道:“这桥是鹤鸣山道观为方便往来香客与弟子修的,平日里大伙都只叫‘木桥’,至于有没有正经名号,为师还真不清楚。”
一众随行弟子听得这话,顿时热闹起来 —— 有人说该叫 “洗心桥”,应和旁边的 “洗心溪”;有人觉得该叫 “渡云桥”,瞧着晨雾绕桥的模样正好;还有人争论该取个雅致些的名字,你一言我一语,倒为这无名木桥争得热闹。
最后,还是那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笃定说道:“既然山脚的石阶叫‘遇仙梯’,不如这桥就叫‘迎仙桥’,顺着梯上来,过了桥就离仙观更近了,多配呀!”
苍老的声音又忍不住笑起来,语气里满是纵容:“你这孩子,倒会取巧!只是这桥的名字,咱们说了可不算。等会儿上了山,问问裴道长,看他肯不肯应你这‘迎仙桥’的名号?”
一众人继续沿石阶向上,前方讲解的声音伴着山风断断续续传来。山道顺着 “天柱峰” 西侧的陡坡蜿蜒延伸,路面比山下窄了不少,从各处赶来赴会的玄门弟子也渐渐多了起来。青鸟放眼望去,只见身着青、白、褐等各色道袍的修士,与穿红、黄、灰僧袍的僧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脚步声、交谈声混着山间风声,在石阶上轻轻回荡。
道旁的柏树林间,偶尔能瞧见供奉山神的小石庙,庙身斑驳,门前却摆着几束新鲜的野菊,该是早到的香客特意献上的。
身后几位晚来的玄门弟子,正压低声音谈论着此次盛会的重头戏,言语间满是期待;不远处,有位身披灰色道袍的修士神色肃穆,脚步匆匆地往山顶赶,腰间悬着的法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路过道旁那块刻着 “老君炼丹台” 的石碑时,还特意驻足,对着空荡的丹台方向略一躬身,神情恭敬。
也有人余光扫过青鸟身上那身朴素无纹的玄色道袍,只淡淡瞥了一眼,便漫不经心地移开目光 —— 在人才辈出的玄门各派里,道一门人丁稀薄,传承也远不如那些大宗门显赫,这般不起眼的小门小派,自然引不起太多关注。
青鸟几人对此毫不在意,反倒借着旁人的忽视,愈发从容地观察着周遭动静 —— 无论是往来修士的衣饰门派,还是山道旁的细微痕迹,都被他悄悄记在心里。
待行至近山顶处,鹤鸣山 “灵官殿” 的山门豁然出现在眼前。这山门并非寻常道观的盘龙石柱样式,而是由两块丈高的天然青石搭建而成,石面粗糙却透着古朴之气,上面刻着 “鹤鸣仙山” 四个隶书大字,笔力浑厚,字缝间还嵌着几株耐旱的瓦松,绿油油地透着生机。
山门右侧立着一块形似仙鹤的奇石,石面被岁月磨得光滑莹润,这块奇石每到清晨,石上常会传来仙鹤鸣叫之声,是鹤鸣山的标志性景致之一。
几名鹤鸣山弟子守在山门两侧,左侧的弟子身前摆着一张旧木桌,桌上除了登记名册,还放着一把本地产的青瓷茶壶,水汽袅袅地散着热气。桌后一位弟子正握着笔,将各派名称与掌门尊姓一一写在小木牌上,对进出的修士们或热情招呼,或点头致意,倒也显得周到。
待青鸟一行人走近,弟子们听闻是 “道一门”,目光只在几人身上略微停留了一瞬,便随手递过一块写好 “道一门” 的木牌,随即转头去招呼身后衣着更显气派的其他门派修士,连句 “一路辛苦” 的例行问候都未曾说出口 —— 显然,在他们眼中,这不起眼的小道门,实在不值得多费心思。
一行人对此并不在意,神色如常地径直穿过山门,一脚踏入鹤鸣山道观的核心区域。
这道观依着 “天柱峰” 顶的平缓地势而建,殿宇沿中轴线整齐排列 —— 最前方是镇守山门的灵官殿,中间坐落着规制最宏阔的三清殿,后侧则是供奉老君的老君殿;中轴线两侧还错落分布着 “三官殿”“文昌殿” 等配殿,飞檐翘角掩映在古柏间,透着几分庄严肃穆。院内的古柏比山下更为粗壮,枝干虬劲,冠盖如云,需得两人合抱才能围住。
道观的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柏叶混合的清润气息,深吸一口,便觉心神安宁。殿宇的屋檐下悬挂着一排排铜铃,山风拂过,“叮当 —— 叮当 ——” 的脆响便在庭院间回荡,驱散了几分肃穆,添了些灵动。
沿途不时能看到各派修士聚在灵官殿与三清殿之间的天井里交谈,声音或高或低,话题多围绕着此次玄门聚会的议题,偶尔也会提及各门派近期的境况,间或夹杂着几声爽朗的笑谈。
青鸟一行人始终保持着低调,脚步轻缓地沿着殿前的青砖小径前行,目光很少停留。待走到一处朱红门前时,门口守候的几位鹤鸣山弟子中,为首的中年弟子当即上前,拱手行了一礼。
青鸟顺势递出手中的 “道一门” 木牌,那弟子接过看了一眼,便将木牌转递给站在台阶上的另一名弟子,随即低声对身旁一位年轻弟子嘱咐了几句。
年轻弟子立刻转向青鸟,拱手致意后,抬手做了个 “请” 的手势,声音温和:“道一门的道友,请随我来。” 示意一行人跟着自己进入门内。
青鸟几人还未跨过门槛,便听得台阶上那个弟子高声喊道:“道一门弟子携闲散修士到!”
几人推门而入,首先撞入眼帘的,便是巍峨矗立的三清殿。殿宇规制恢弘,飞檐如展翼的鸿鹄,斜斜挑向天际,透着股历经岁月沉淀的庄重。与寻常道观的琉璃瓦顶不同,这三清殿覆盖的是本地烧制的青灰瓦,瓦面带着自然的粗粝质感;圆形瓦当上清晰刻着 “太极图” 纹样,虽经风雨侵蚀,纹路依旧可辨。屋檐下的木质斗拱层层叠叠,表面涂着暗红漆料,部分漆皮已斑驳脱落,露出内里深浅交错的木纹,反倒添了几分古朴意趣。
大殿门楣中央,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 “三清宝殿” 匾额,字体浑厚遒劲,透着道家气韵;匾额两侧各挂着一副木制对联,上书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墨色虽有些淡,却依旧能感受到字句间的玄妙。
殿门前的三级石阶由整块青石板铺就,表面被往来行人磨得光滑温润;石阶正前方,立着一尊生铁铸造的八卦炉 —— 炉身布满深绿铜绿,沟壑间还嵌着些许香灰,炉口袅袅飘着几缕淡青色青烟,带着檀香的气息,显然不久前刚有人添过香烛。
而八卦炉正对的,便是一片极为开阔的青砖广场。此刻广场上已是人头攒动,身着各色道袍、僧袍的修士往来穿梭,却不显杂乱,反倒透着种井然有序的热闹,显然是为玄门盛会做着最后的准备。
广场两侧已依着规矩站了不少早到的门派众人,各派掌门或为首的长者居于前排,身后跟着随行弟子,队伍整齐有序,几乎占去了广场一半的空间。
人群中,既有身着各色道袍的道士,也有穿僧袍的僧人,还有些身着素色常服的玄门中人。
众人皆自觉分站两侧,在广场中央留出一条宽阔平整的通道,通道笔直向前,一路通向三清殿那道高大的朱红门槛,显然是为后续重要人物通行或是盛会仪式所备。
通道两侧的位置显然经过精心安排,越是靠近通道、越是靠前的位置,所站的门派声望便越高。诸如豳州清华寺、长云山朱雀门等名门大派,其弟子皆立于前排,靠近那核心通道,气度不凡。稍次一些的门派,则依次向后、向两侧排列。
青鸟目光一扫,一眼便瞧见扶摇派的一众弟子正站在广场左首最靠前的位置,队伍整齐肃穆,只是人群中并未见到掌门师伯与来高天的身影。他又在扶摇派弟子间细细扫了一圈,目光再往后延伸,却始终没寻到师父师母的踪迹,连凤鸣与凤锦的身影也未见半分。
他心里略一思忖,便有了头绪 —— 想来师父师母他们应是与鹤鸣山观主裴神符一道,在偏殿中商议此次玄门大会的具体事宜,故而尚未到广场上来。
那引路弟子没有将几人继续向前引领,而是径直将青鸟五人引至广场的最后方角落,一处远离中央通道、几乎紧贴着侧面回廊立柱的位置。
此地不仅视角受限,只能从人群缝隙中隐约窥见大殿正门,周遭也多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派或散修,与前方那些声名显赫的大派弟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青鸟想着道一门虽然立派也是数百年,可惜一直都是一师一徒,人丁单薄,况且道一门行事一向低调,在玄门之中也就没有什么名望。
回想起一路进来这广场时,鹤鸣山弟子向广场高声宣告道一门进来时,除了几个好奇的玄门之人抬眼瞧了瞧五人,其余人连眼都没有抬一下,只自顾着相互攀谈。
青鸟看着前方层层叠叠的站了不少人影,将视线挡了大半。一旁的王仙君忍不住踮起脚尖张望,却被前面的背影完全挡住,只得无奈地撇了撇嘴。
此时时辰尚早,但宽阔的广场上已是人影幢幢,已经到来的各门各派依照引路弟子的安排,在各自区域站定。
不同服饰、不同气度的人们汇聚于此,构成了一幅玄门百态的图景:有身着传统玄色或青色道袍、手持拂尘的各大道观门人;有穿着干练劲装、腰佩刀剑的护法修士;甚至还能看到几位身披袈裟、手持禅杖的释家僧人,可谓三教九流,齐聚于此。
广场上人声嗡嗡,如同潮水般起伏。相识的门派之间,正热络地攀谈寒暄,相互拱手致意。更有不少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今日这场盛会最终会商讨出何等结果,言语神情间,既有期待,也隐含着几分不安。
青鸟举目环顾四周,可见广场的四个角落各设了一处茶水区,数名鹤鸣山弟子在那里负责照应。一些来得更早、已站立许久的各派弟子,若觉口渴,便会自行走到最近的茶水区,取一杯清茶解渴,随后又安静地返回原位。
整个广场虽人头攒动,却在这百年大派的底蕴笼罩下,维持着一种庄重而有序的氛围。
恰在此时,广场入口处传来一声清亮的高喊:“罗浮山紫霄观赵道长,金陵清虚观许道长携弟子到——!”
众人闻声,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只见五道身影缓步而入。为首二人,左边一位年约六旬,手持玉柄拂尘,面容清癯;右边一位稍显年轻,约莫四十上下,手拿一柄古朴宝剑,步履沉稳。这二人气度不凡,顿时吸引了不少注意。
然而,跟在他们身后的三名弟子,形貌却颇为特别。两名年纪稍长的弟子,约二十出头,身形不高,略显清瘦。
一人鼻翼侧生着一颗醒目的黑痣,另一人则生着一双细长如缝、眼角微微下垂的眼睛。两人中间,夹着一个约十一二岁的年幼弟子,这弟子面容倒是清秀,可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惶恐,怯生生地紧挨着那吊眼师兄,小手死死攥着对方的衣袖。吊眼弟子察觉他的不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似在安抚。
这五人走过时,青鸟身前几名道士便低声议论开来。
“那不是紫霄观的赵归真道长,还有清虚观的孙元长道长么?” 人群中忽然有人低呼一声,语气里满是疑惑,“我早有听闻,他们正忙着为朝廷的颖王炼制金丹,这般紧要的差事,怎会有闲暇来赴这玄门大会?”
身旁另一人却语气笃定地接话:“他们虽为朝廷效力,终究是我玄门一脉。况且如今异域魔族之祸渐显,往后应对起来,少不得要朝廷鼎力相助 —— 玄门与朝廷本就该互通声气,他们来此参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青鸟在旁听得二人对话,心下顿时了然。他此前确实未曾听闻颖王会派人参与大会,但转念一想,方才那两人所言不无道理 —— 朝廷既已有意联合玄门力量共抗魔族,这般重要的盛会,派赵归真、孙元长二人前来,既是表个态度,也是为后续合作铺路,本就是必然之举。
思忖间,那五人已被引至广场中颇为靠前的位置落定。先前发问的那名道士不禁轻声感叹:“终究是替朝廷办事的人物。紫霄、清虚二观虽有名望,但能位列如此前端,怕是鹤鸣山多少也卖了朝廷几分颜面。”
就在众人低声交谈之际,入口处又接连迎来了数个门派——有身着简朴僧衣的比丘尼,亦有道袍上打着补丁、风尘仆仆的苦修之士。不多时,广场上便增添了数十人,人声愈发鼎沸,如同酝酿着风暴的云层。
忽然,门口司仪弟子清越的声音再次响起,穿透了喧嚣: “苏州霞云山栖霞观瑶光真人——”“越州太乙彤光府冷掌门——” “携弟子到——!”
这一声通报,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原本嘈杂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入口,只见一行白衣女冠步履轻盈地步入广场,她们衣袂飘飘,气质清冷出尘,正是极少在玄门集会中露面的栖霞观弟子。紧随其后的,是身着青衫、气势不凡的彤光府一行人。
这罕见的组合引得青鸟身前那几人再次低声议论: “连栖霞观都来了!瑶光真人素来少与各派往来,今日竟亲自到场,扶摇派和鹤鸣山的面子果然不小。”
另一人声音更沉:“连瑶光真人这等隐世高修都不得不出山,看来那异域魔族的威胁,怕是远比传闻中更为凶险……”
议论声中,一众白衣女冠在鹤鸣山弟子恭敬的引领下缓步向前。所过之处,两侧的各派修士无论长幼,无不拱手躬身,向瑶光真人致意。瑶光真人依旧神色淡然,只是微微颔首回礼,并不多言。
彤光府众人也在这此起彼伏的问候声中前行,最终被引至广场中央略微靠后的位置安顿。而那一袭白衣的栖霞观众人,则被径直引至广场右侧最前方的尊位落定,其地位之超然,可见一斑。
正当一众玄门人士为栖霞观的到来而低声议论之际,门口鹤鸣山弟子再次高声唱名。这一次,他的声音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洪亮,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颤抖:
“天,天山——拂渺峰,司徒掌门——携弟子到——!”
这一声如同惊雷,在广场上炸开。原本因栖霞观而起的些许喧哗瞬间消失,整个广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甚至连众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短暂的沉寂后,人群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低呼: “天山……拂渺峰?!” “就是那个……已避世两百余年,无人得见的拂渺峰?”
连青鸟也随着这阵惊叹望向门口。只见一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缓步而入,他身后跟着三名气宇轩昂的男弟子,看似不过二十出头。再往后,是十余名年轻弟子,男女各半。男弟子皆身着统一的火红长袍,英气逼人;而那些女弟子,则身着宛如敦煌壁画中飞天仙女般的彩衣霓裳,个个容貌清丽,看似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
在一片寂静中,鹤鸣山弟子无比恭敬地引领着拂渺峰众人前行。人群中不时传来压低的惊叹:“这些人……简直如同画中走出的仙人一般……” 更有人激动地喃喃自语:“此生能得见仙云峰门人,真是不枉了……”
然而,更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位为首的司徒掌门在行进间,目光竟越过人群,直直地投向了站在偏僻角落的青鸟一行人,并且久久不曾移开视线。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随司徒掌门的视线,落在了青鸟几人身上。
只见那位貌不惊人、留着短须的男子(青鸟)与司徒掌门隔空相望,两人极其轻微地相互颔首致意。
这一下,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那几人是什么来头?” “是何门派?司徒掌门为何独独对他们行礼?” “那短须男子究竟是谁?”
无数的疑问和猜测在人群中迅速蔓延,原本聚焦于仙云峰的目光,此刻有大半都转移到了青鸟这行看似普通、却突然变得神秘莫测的人身上。
鹤鸣山的引路弟子还未领着拂渺峰一行人走到指定位置,偏殿的朱红木门忽然 “吱呀” 一声被推开,一群人缓步走了出来 —— 瞧这动静,想来是先前已有弟子进去通报了拂渺峰到来的消息,一众人才特意从偏殿出来相迎。
青鸟抬眼望去,只见为首之人看着九十来岁的模样,须发如雪,长须及胸,与那银丝拂尘几乎融成一色。他走动间,拂尘轻搭臂弯,周身似有清辉,不似凡尘中人。一身青灰道袍衬得身形愈发清癯,正是鹤鸣山观主裴神符,眉宇间带着几分迎客的温和。
他身后紧跟着两人,年纪都在五十上下,须发也沾了霜白:左侧一人面色红润如丹,身形魁梧挺拔,正是裴神符的大弟子文鼎真;右侧之人则身形偏瘦,头顶头发已稀疏不少,露出一片亮堂堂的额头,颔下三缕山羊胡须也显得有些单薄,正是二弟子言无尽,两人皆紧跟在侧,神色恭敬。
而紧随文鼎真、言无尽二人之后的,是位四十来岁的长须男子 —— 他身着玄色镶金边的道袍,衣料虽不张扬,金线暗纹却在晨光里隐隐泛着光泽;面容透着几分书卷气的儒雅,一双眼睛沉静如深潭,不见半分浮躁,正是扶摇派现任掌门玄微子。
玄微子身后还跟着两人。左侧一位须发已染秋霜,花白的发丝与胡须服帖地垂着,眉眼间满是岁月沉淀下的温和,目光扫过之处又藏着几分通透洞明,正是扶摇派的华纯子长老。
右侧那位则截然相反,生着一头硬挺的头发,连络腮胡须都透着股遒劲,发丝与胡须间竟泛着奇特的朱红阳色,像是被夕阳熔铸过一般,在沧桑的年纪里,反倒透出一股热烈鲜活的精气,正是另一位长老华清子。
青鸟的目光落在华纯子与华清子身上时,不由得微顿 —— 他此前只知掌门师伯会来赴会,却没料到这两位久居山门、鲜少外出的长老,竟然也跟着一同来了鹤鸣山,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在往后,跟着一个短须男子,身形壮硕,眉宇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倨傲,不是旁人,正是掌门师伯座下大弟子来高天。
青鸟的目光又顺着人群往后扫了一圈,可偏殿门口再无其他身影,师父师母与凤鸣凤锦不知道身在何处。他心里不由得泛起几分奇怪 —— 师父师母对此次玄门大会极为上心,先前还特意叮嘱过他要详细彻查,按说绝不可能不来。
这般想着,方才还平静的心绪里,忽然悄悄窜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像细小的藤蔓缠上心头,让他原本平稳的呼吸都下意识顿了半拍。
裴神符一行人刚出偏殿,目光便齐刷刷投向拂渺峰众人的方向,脚步也加快了几分,显然是特意为迎接拂渺峰一行人而来。
“裴观主……裴观主竟亲自出迎了!” 人群中,一个中年道士忍不住低呼出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身旁一位年长些的修士深吸一口气,喃喃道:“老夫参加鹤鸣山法会数次,从未见裴观主如此降阶相迎……”
一时间,广场上无论门派大小、辈分高低,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深深震撼。那些站在前排、原本自矜身份的大派长老们,也不由得收敛了神色,肃然动容。
他们彼此交换着惊异的眼神,无声地传递着同一个信息:能让鹤鸣山裴神符如此郑重以待,这拂渺峰的地位,恐怕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超然。
许多站在后排的年轻弟子更是踮起脚尖,伸长脖颈,只想看清那能让裴观主亲自迎接的,究竟是何等人物。
就在全场因拂渺峰的突然现身而陷入震惊与猜测之际。裴神符几人很快走下三级石阶,穿过那尊飘着青烟的八卦炉 —— 路过炉边时,玄微子的袖口不小心蹭到了炉身,沾了点铜绿粉末,他也浑然未觉。待走过炉前的开阔地,一众人这才齐齐停下脚步,脚掌刚在青砖地上站稳,裴神符便立刻抬眼望向司徒掌门,双手拢在袖中,微微躬身致意,连气息都还带着几分急促。
裴神符已率弟子快步迎上。这位年逾九旬、执掌玄门牛耳多年的老观主,此刻脸上竟焕发出如同晚辈见到崇敬长辈般的光彩。
青鸟看着掌门师伯玄微子,及其随行的华纯子、华清子两位长老也一同上前,几人与司徒掌门并肩而立,姿态却放得极低。
“司徒前辈!” 裴神符竟率先执弟子礼,声音因激动而微颤,“晚辈裴神符,昔年随先师有幸拜见过贵派灵枢元君,得闻拂渺仙踪。不承想有生之年,竟能亲眼得见前辈法驾亲临,实乃三生有幸!”
他身后的文鼎真与言无尽更是深深揖礼。言无尽虽依旧沉默,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显见内心震撼。
裴神符侧身为司徒掌门介绍玄微子,“这是发出本次紫密函的扶摇派掌门玄微子。”
玄微子恭谨执礼:“后学玄微子,拜见司徒前辈。先师在世时,常提及拂渺峰乃玄门北斗,心向往之。今日得见,方知仙家气象。”
司徒掌门唇边绽开一抹温和的笑意,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当年尊师华南子仙去,我因俗务缠身未能亲往拜祭,连最后一面也未曾得见,至今想来仍觉遗憾。”
说罢,他目光轻轻扫过青鸟几人的方向,随即落回玄微子身上,缓缓点了点头,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赞许:“不过如今瞧着,扶摇派倒是人才辈出,后继有人,实在可喜可贺。”
玄微子听得司徒掌门这般称赞,先是微微一欠身,才缓缓抬头,语气谦逊:“前辈谬赞了。晚辈不过是承继师门基业,年轻识浅,在修行与教务上还有诸多不足之处,往后还需多向前辈与各位同道请教。”
司徒掌门闻言颔首一笑,抬手虚扶了一下,声音温和:“玄微子掌门不必过谦,扶摇派在你手中愈发兴盛,已是有目共睹。”
待这一番礼毕,玄微子连忙侧身半步,将身后两位长老让到身前,郑重介绍道:“司徒前辈,这两位是我派的华纯子长老与华清子长老,此次也随晚辈一同来赴会。”
华纯子与华清子当即上前一步,对着司徒掌门拱手行礼,动作恭敬。华清子性子略爽朗些,率先开口,语气诚恳:“久闻司徒前辈道法高深,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前辈肯拨冗前来此会,实乃我玄门之幸。”
华纯子也在一旁缓缓颔首,花白的长须随动作轻轻晃动,眼底带着认同的笑意,对着司徒掌门温和补充道:“我师兄所言极是。司徒前辈肯亲临此会,于我们而言,本就是莫大的鼓舞,往后议事也更有底气了。”
司徒掌门闻言,脸上笑意更显温和,微微颔首拱手回礼,语气谦逊却不失沉稳:“两位言重了。玄门盛会关乎同道安危,共商抗魔大事,司徒某既在玄门之列,自当前来,谈不上‘拨冗’二字。能与诸位同道齐聚鹤鸣山,共议对策,才是我玄门之幸。”
裴神符这时才侧身让过身后两人,对着司徒掌门温和笑道:“前辈,这两位是晚辈的弟子,文鼎真与言无尽,平日里多在山中修行,今日有幸拜见前辈。”
文鼎真与言无尽当即上前拱手行礼,司徒掌门笑着抬手虚扶。几人又随口寒暄了几句,无非是裴神符叮嘱弟子多向前辈请教,司徒掌门也赞了两句二人气息沉稳,透着修行功底,气氛倒十分平和。
司徒掌门的目光缓缓扫过裴神符与玄微子等人,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笑意,开口时,声音清越如山涧清泉,通透又带着几分岁月沉淀的温润:“裴观主,玄微子掌门。说起来,倒是有几分惭愧 —— 吾辈虽承袭拂渺峰道统,却因祖上留下的避世训诫,两百余年来始终守在天山,未曾踏足凡尘俗世。今日有幸下山,得见诸位故人同道,实在是难得的缘分。”
裴神符立刻抓住关键,恭敬问道:“前辈今日法驾亲临,莫非……也是知晓异域魔族之事?”
“正是。”司徒掌门神色转为凝重,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清晰地传遍寂静的广场,“吾派虽久居世外,然守护人间秩序,乃是立派之基。近日,天象剧变,结界屡生异动,吾等推演天机,确证已有异域魔物潜入此间。此非一隅之祸,实乃关乎天下苍生之存续。吾等不敢再拘泥于旧例,故特此破例出山,愿与天下玄门同道,共御此劫!”
他这番话,如同在暗流涌动的湖面投下巨石。在场所有人无不震撼——连避世两百余年的拂渺峰都被惊动,不惜破例出山,可见危机之严重。一时间,广场上忧虑与振奋交织,气氛凝重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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