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睁眼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吸力便从那黑暗的中心传来,仿佛要将世间万物的光与魂尽数吞噬。
李判官脸色一白,急忙后退半步,而赵轩却纹丝不动,目光死死地锁住那片诡异的花海。
血色的彼岸花,一望无际,如同一片凝固的血海。
每一朵花都开得妖异而凄美,但真正让赵轩心神俱震的,是那些花瓣。
每一片薄如蝉翼的花瓣上,都清晰地映照着一张他的脸。
有他少年时意气风发的模样,有他青年时杀伐决断的冷酷,甚至还有他垂垂老矣、满目沧桑的幻影。
他一生的重要时刻,竟被这片花海以一种森然的方式,尽数记录、封存。
“忆劫渊,记录的不是往事,而是‘被禁止回想的事’。”李判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警告,“任何踏入者,都会被自己最痛苦、最不愿面对的记忆活活撕碎,神魂俱灭。”
话音未落,距离赵轩最近的一朵彼岸花猛然间绽放到了极致。
花瓣上的面容瞬间扭曲,化作一幕血色的幻境——那是在华山之巅,林瑶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透出的剑尖,眼中最后的光芒熄灭,缓缓倒在他怀中。
那彻骨的冰冷与绝望,即便只是幻象,也让赵轩的心脏猛地一抽。
他没有被这幻象迷惑,眼神反而愈发坚定。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里面盛着婠婠交给他的“忘忧露”。
没有丝毫犹豫,他仰头一饮而尽。
一股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瞬间,心中那翻江倒海的悲痛、悔恨、愤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抚平。
他的世界变得绝对安静,只剩下纯粹的理性和不容动摇的目标。
“我去了。”赵轩对李判官留下一句,便一步踏入了那片彼岸花海。
无数幻象如潮水般涌来。
有他被师门背叛、千夫所指的场景;有他为求力量、以身饲魔的挣扎;更有他在无数个世界轮回中,眼睁睁看着珍视之人一一逝去的无力。
但忘忧露的力量隔绝了情感的共鸣,这些足以让仙佛心境崩溃的画面,在他眼中不过是流动的光影。
他像一个冷酷的旁观者,穿过自己一幕幕惨烈的过往,径直走向深渊的最深处。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深渊之底,竟是一间幽静的石室。
石室中央,一道身影让他冰封的情感世界瞬间出现了一丝裂痕。
林瑶。
她安然无恙地坐在一张石凳上,神情专注,素手纤纤,正绣着一件火红的嫁衣。
那针脚细密,样式华美,与他记忆中那场仓促而悲戚的冥婚上,她身上穿着的红袍一模一样。
赵轩的脚步停住了,喉咙有些发干,连忘忧露都无法完全压制住他此刻的震惊。
“你……没死?”
听到他的声音,林瑶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缓缓抬起头。
她的眼神平静如一潭死水,没有重逢的喜悦,也没有被他“杀死”的怨恨,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早就预料到会来的故人。
“师兄,你杀我的那天,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答案。”
这句话像一柄重锤,狠狠敲在赵轩的心上。
他走上前,目光落在她手中那件几近完成的嫁衣上。
林瑶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轻轻将嫁衣展开。
当嫁衣的内衬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时,赵轩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根本不是什么内衬,而是一幅巨大而繁杂的命格图卷!
上面用金色的丝线,绣出了他从金庸世界穿越至今的全部轨迹,每一处转折,每一次奇遇,都清晰无比。
但在这熟悉的轨迹旁,却多出了许多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片段。
一幅画面中,他在一个仙气缭绕的世界,为救一个身中奇毒的女子,不惜强行逆转阴阳,引来天道反噬,导致自身命格出现了一道无法弥补的裂痕。
而那个女子,赫然就是林瑶。
另一幅画面中,华山之巅他那一剑刺下后,林瑶的魂魄并未消散,而是在一道幽光的包裹下,被一个妖娆的身影带走,送入了这片记忆废墟。
“是婠婠用‘阴神替身术’救了我,将我的魂魄转移至此地庇护。”林瑶的声音轻柔而飘忽,“而我之所以能活下来,不仅仅因为她的术法。师兄,是因为你的执念太强了,强到连地府的生死簿都不敢彻底注销我的名字。”
“执念……”赵轩喃喃自语。
“正是。”一道熟悉又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从石室的阴影中传来。
婠婠款款走出,褪去了往日的妖冶伪装,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难掩的疲惫。
“你们真以为,监正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惧怕的是你们的反抗之力吗?错了。”
她走到嫁衣旁,伸出玉指,轻轻点在图卷之上。
“他们真正惧怕的,是‘情’。他们怕的是一个名字的背后,有了牵挂,有了羁绊。一个纯粹为了力量而存在的名字,可以被轻易计算、掌控,甚至吞并。可一旦这个名字深爱着另一个人,他的存在就不再纯粹,他的行为就有了变数。这种变数,是规则最痛恨的东西。”
她的手指划过图卷,最终停留在中心一处刺眼的空白上。
“这里,本该绣上你最终的选择——是忘记一切,舍弃所爱,成为规则冰冷的一部分,换取永恒的‘存在’;还是为了你心中的牵挂,毁掉这既定的一切。但现在,它空着,因为你服下了忘忧露,回避了你的心,你还没有做出真正的决定。”
赵轩沉默了。
他看着林瑶平静的脸,看着那幅记录了他所有挣扎与付出的命格图卷,又看着婠婠眼中的期盼。
忘忧露带来的绝对理性,在这一刻让他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审视着自己的内心。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对抗命运,是在追求更强的力量以求自保。
可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出发的?
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永生,还是为了能与珍视之人,再看一次日出?
突然,他伸出手,动作决绝地从那华美的嫁衣上撕下了一角。
“你……”林瑶和婠婠同时一惊。
赵轩没有解释,指尖一弹,一缕银灰色的名火“腾”地一下燃起,瞬间将那一角绣着他过去轨迹的布料点燃。
火焰升腾,光影扭曲,一个身影竟从火焰中缓缓走出。
那是一个十六岁模样的少年,白衣胜雪,眼神清澈得像一汪山泉,不带一丝杀伐之气。
正是他最初穿越时的模样。
少年赵轩看着眼前这个历经沧桑的自己,平静地开口:“你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对抗命运,其实,从你忘记为何拔剑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了。”
“你忘了,你最初想要的,不过是能保护身边的人而已。”
话音落下,少年身影化作漫天纯白的光点,如飞蛾扑火般,尽数融入赵轩的心口。
刹那间,赵轩体内那银灰色的名火,仿佛被注入了最本源的燃料,猛然爆发出万丈光芒,颜色由深沉的银灰,瞬间蜕变为极致的炽白!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与明悟充斥着他的神魂。
与此同时,一个苍老而遥远的声音在他识海深处悠悠响起:
“情劫破,则名锁开。你……终于可以回家了。”
赵轩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再无一丝迷茫。
他看了一眼手中那纯白炽烈的火焰,又看了一眼面前那幅巨大而完整的嫁衣图卷,那上面错综复杂的线条,既是他的枷锁,也是他全部的过往。
这一次,他要亲手做出选择。
炽白的名火在他的掌心熊熊燃烧,映照着他决然的脸庞,那火焰不再是试探性的一角,而是汇聚了他全部意志与力量,准备将这整幅由他人书写的命运,彻底焚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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