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金陵烬未央卷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287章 破壁残灯照故知
上一章返回目录下一章
  

第一折 寒榻寻医问膏肓

潇湘馆的窗纸破了个洞,寒风卷着碎雪灌进来,在地上积起薄薄一层白霜。黛玉蜷缩在搭着补丁棉絮的旧榻上,脸色比雪还要白,嘴唇泛着青紫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碎的喘息,仿佛风箱漏了缝。紫鹃跪在榻边,正用一块温热的帕子敷着她的额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褪色的锦褥上。

“姑娘,再喝点药吧?”紫鹃端着黑褐色的药汁,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药是前日托老嬷嬷偷偷去城外药铺抓的,少了几味主药,只能勉强凑出个方子,喝了三天,咳得反而更重了。

黛玉缓缓睁开眼,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水汽,轻轻颤了颤:“不喝了……白费力气。”声音轻得像羽毛,刚出口就被风吹散了大半。她望着屋顶漏下的那片天光,灰蒙蒙的,像极了此刻的心境。那日宝玉托袭人送来的木炭和字条,被她贴身藏在枕下,夜里总摸着那粗糙的炭痕,想象他在牢狱中写字的模样,心口就一阵阵地疼。

“姑娘胡说什么!”紫鹃急得提高了声音,又慌忙压低,“太医说您是忧思伤肺,得宽心静养。等过些日子,咱们出去了,寻最好的大夫……”

“出去?”黛玉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苦笑,咳得更厉害了,帕子上洇开一点刺目的红,“这门,怕是……出不去了。”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紫鹃警觉地站起身,抄起墙角的扁担——这是她这几日寻来防身的家伙。自从贾府被抄,往日里那些趋炎附势的仆妇都作鸟兽散,剩下的几个老弱,也只顾着抱团取暖,潇湘馆早成了无人问津的角落,谁会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条缝,露出半张灰扑扑的脸,是茗烟。他缩着脖子,冻得鼻尖通红,怀里揣着个油纸包,见了紫鹃,慌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紫鹃姐姐,我找林姑娘,有要紧事。”

紫鹃认得他是宝玉身边最得力的小厮,松了口气,又绷紧了弦:“你怎么进来的?外面看守……”

“换了个新来的,我塞了半吊钱,说给林姑娘送点炭火。”茗烟猫着腰溜进来,搓着冻僵的手,“姑娘怎么样了?宝二爷惦记得紧,昨夜又没合眼。”

黛玉听见“宝二爷”三个字,眼尾微微泛红,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一阵剧咳按住。紫鹃忙扶着她,递过帕子,那抹红又深了些。

茗烟看得眼眶发酸,赶紧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小包冰糖,还有个小小的青瓷药瓶:“这是北静王府的太医偷偷配的止咳膏,说对姑娘的症。宝二爷托我千叮万嘱,让您一定按时吃。”他压低声音,凑近榻边,“还有,二爷说,薛姑娘那边有信了,京里的刘御史递了折子,说荣国府的案子审得太急,怕是有冤情,皇上……皇上好像松口了,让重新查。”

黛玉的睫毛猛地颤了颤,眼中闪过一丝微光,随即又黯淡下去:“刘御史……人微言轻,怎敌得过忠顺王府?”

“薛姑娘说,北静王也在暗中周旋。”茗烟急道,“她还说,让姑娘务必撑住,开春就有转机。这是薛姑娘托人捎来的人参须,让炖在粥里……”他从怀里又掏出个小纸包,里面是几根黄澄澄的参须,在昏暗的屋里泛着微光。

紫鹃忙接过,眼圈更红了:“难为你们……还惦记着。”

茗烟搓着手,又从袖袋里摸出个小布偶,是用零碎布条缝的,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是两个人影挨在一起:“这是二爷昨夜亲手缝的,说……说让它替他陪着姑娘。”

黛玉看着那丑丑的布偶,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进枕巾里,却没哭出声,只是肩膀微微地抖。紫鹃赶紧把布偶塞到她枕下,对茗烟道:“快回去吧,别让人撞见了。替我们谢过宝二爷,谢过薛姑娘。”

茗烟点点头,又深深看了黛玉一眼,踮着脚溜出门去。寒风跟着灌进来,紫鹃赶紧关上门,转身见黛玉正攥着那布偶,指节都泛白了。

“姑娘,您看,还有盼头呢。”紫鹃温声道,忙着去生火,想炖点参须粥。

黛玉没说话,只是将布偶贴在胸口,感受着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窗外的风还在呼啸,但她忽然觉得,那灰蒙蒙的天光里,好像透进了一丝极细的光。

第二折 破壁传书诉衷肠

怡红院的海棠树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像无数只伸向天空的手。宝玉坐在残破的石凳上,手里攥着半截铅笔——这是他从旧书堆里翻出来的,笔杆裂了缝,却还能用。地上铺着张皱巴巴的废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都是“林妹妹”三个字,写了又划,划了又写,纸都快磨破了。

袭人端着一碗稀粥进来,见他又在发呆,叹了口气:“二爷,趁热吃点吧。这是厨房王妈妈偷偷留的,加了点小米,顶饿。”

宝玉抬起头,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下巴上冒出了胡茬,瘦得颧骨都突出来了:“茗烟回来了吗?林妹妹怎么样?”

“刚回来,说姑娘还咳着,但肯吃药了。”袭人把粥递给他,“他把止咳膏和参须都送到了,紫鹃姐姐说,姑娘见了您缝的布偶,哭了。”

宝玉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抓起粥碗,三两口就喝了下去,烫得直咂嘴:“我再写点什么给她吧。光有布偶不行,她定是胡思乱想。”

“可怎么送啊?”袭人发愁,“茗烟这次能进去,已是侥幸。看守虽松了点,终究是官府的人,万一被搜出来……”

宝玉没说话,起身走到墙边,摸着那冰冷的砖石。那日在诏狱,他就是靠着这墙听见黛玉咳嗽的,如今回到怡红院,他总觉得,这墙好像也能传声。他试着用指节敲了敲:笃,笃笃。

“二爷您这是……”袭人不解。

“你听,”宝玉侧耳听着,眼睛发亮,“这墙是空的!下面是空的!”他小时候淘气,曾和茗烟在这墙根挖过洞,想藏偷来的风筝,后来被贾政发现,填了土,却没填实。

他拉着袭人,从墙角翻出把生锈的小铲子,趁着夜色,悄悄在墙根挖起来。冻土硬得像石头,挖了半晌才挖出个拳头大的洞,里面果然是空的。宝玉的心怦怦直跳,从怀里摸出张揉得发软的纸,又拿起那半截铅笔,飞快地写起来:

“林妹妹安好。见字如面。昨日梦见大观园的桃花开了,你穿着粉裙,站在花下笑,我想走近,却被石头绊醒了。粥要多喝,药别嫌苦,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城外的梅花,比府里的艳。别信那些闲言碎语,我心里只有你,从来都是。墙这边的我,天天盼着墙那边的你,好好的。”

写完,他仔细折成个小方块,塞进洞里,又用土轻轻掩住,只留个细缝。“这样,紫鹃姐姐去潇湘馆后院倒脏水时,就能看见了。”他笑得像个孩子,眼里闪着光。

袭人看着他,心里又酸又暖:“二爷,您可得小心,别被人看见了。”

“我知道。”宝玉拍了拍手上的土,“明日我再挖深点,能塞进去个小瓶子,就能送点冰糖给她了。”

接下来的几日,宝玉天天趁没人的时候,往墙洞里塞纸条。有时是几句家常,有时是抄的诗,有时只是画个歪歪扭扭的笑脸。他不知道黛玉能不能收到,只是觉得,写着这些字,心里就踏实些。

这日清晨,宝玉又去墙洞看,竟发现里面塞着个小小的绢帕。他激动得手都抖了,小心翼翼地抽出来,展开一看,是黛玉的字迹,娟秀却有些潦草,显然是急着写的:

“字已收到。勿念。粥喝了,药也吃了。昨夜也梦见桃花,只是花下无人。你也要保重,别冻着,别累着。墙这边的我,也盼着墙那边的你。”

帕子的角落,沾着一点极淡的红,像血,又像胭脂。宝玉把帕子贴在脸上,仿佛能闻到那熟悉的、淡淡的药香。他蹲在墙根,眼泪无声地淌下来,却笑着,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第三折 深宅暗流藏机锋

荣庆堂后院的佛堂,如今成了贾母的囚室。佛堂不大,只有一尊蒙尘的观音像,一张旧榻,一张破桌。贾母穿着件半旧的酱色棉袄,正坐在榻上,就着昏暗的天光捻佛珠。佛珠是檀木的,被她捻了几十年,光滑温润,此刻却硌得手心生疼。

王熙凤端着一碗菜粥走进来,脸上带着惯有的精明,眼底却藏着疲惫:“老太太,趁热吃点吧。这是从库房角落里找出来的小米,熬得烂,好消化。”

贾母睁开眼,浑浊的眼珠动了动:“琏儿怎么样了?还在前面听审?”

“嗯,周昌那狗东西,非说琏二爷管过库房,定要他认亏空的事。”王熙凤把粥放在桌上,声音压得极低,“不过老太太放心,我让平儿把账册都改了,关键处都模糊了,他查不出实据。”

贾母叹了口气:“造孽啊……好好的家,怎么就成了这样。”她看着王熙凤,“你也别太熬着,身子要紧。”

“孙媳妇撑得住。”王熙凤强笑了笑,“薛姑娘那边有信,说北静王在皇上面前提了句,说荣国府是功臣之后,就算有错,也该从轻发落。皇上没说话,但也没驳回,这就是好兆头。”

“北静王……”贾母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他肯帮忙,是看在……元妃的面子?”

“或许吧,也或许是看在当年老太妃的情分上。”王熙凤走到窗边,撩开破了个洞的窗纸往外看,“忠顺王府那边也没闲着,周昌天天派人来催,说要提审老太太您呢。”

贾母的脸白了白,却挺直了腰:“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了,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想从我嘴里掏出什么,除非我死了!”

“老太太您别硬扛。”王熙凤忙道,“我已让平儿去寻当年伺候老太妃的张嬷嬷,她现在在城外庵堂里,手里有老太妃给先太太的信,信里提过当年宫里采买的事,能证明咱们家没贪墨。只要找到她,就能翻案。”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周昌的跟班,尖着嗓子喊:“贾老太太,周大人请您过去问话!”

王熙凤眼神一凛,对贾母使了个眼色,又悄悄往她手里塞了个小纸团,里面是几句应付的话。贾母攥紧纸团,扶着王熙凤的手,慢慢站起身:“走吧,我倒要看看,他们能问出什么。”

佛堂外,周昌正站在台阶上,穿着件狐皮袄,满脸堆笑,眼里却没半点暖意:“老太太,劳您移步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您,当年替宫里采买的那批云锦,为何账上写着十匹,实际只用了八匹?剩下的两匹,去哪了?”

贾母眯着眼,慢悠悠地说:“周大人怕是记错了,那批云锦是十二匹,宫里用了十匹,剩下两匹,老太妃赏给我做寿衣了,有账可查。”她照着王熙凤教的话说,声音不高,却很笃定。

周昌的笑僵在脸上,他没想到这老婆子记性这么好。他哼了一声:“是吗?那我得查查账。若查不到,老太太可别怪我不客气。”

“尽管查。”贾母挺直了背,“我贾家伺候了三代君王,从没做过亏心事!”

看着贾母被带走的背影,王熙凤捏紧了拳头。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忠顺王府不会善罢甘休,这场拉锯战,还得熬下去。她转身往回走,路过花园时,见几个小丫鬟在偷偷议论,说林姑娘咳得快不行了,宝玉在怡红院急得直转圈。

王熙凤心里一动。这两个孩子,自小就亲厚,若是……她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得先把眼前的坎儿迈过去。

第四折 狱外孤影探虚实

金陵城的雪下得紧了,覆盖了青石板路,也覆盖了荣国府门前的封条。薛蟠裹着件厚厚的貂皮袄,缩着脖子,站在街角的茶馆里,透过窗纸的破洞,往荣国府门口望。对面的茶桌旁,坐着个穿青布棉袍的汉子,是他派去寻刘御史的小厮。

“怎么样?刘御史肯接银子吗?”薛蟠压低声音问,手里的茶杯都快被他捏碎了。

小厮摇摇头,声音发苦:“刘御史说,不是银子的事。忠顺王府势大,他一个五品言官,实在不敢硬碰。不过他说了,会联合几个御史,一起递折子,说荣国府的案子审得太急,请求皇上派钦差重审。”

“重审?那得等到猴年马月!”薛蟠急道,“宝玉还在里面熬着呢!林姑娘也……”

“薛大爷别急,”小厮又道,“北静王府的人捎信,说让咱们别急,皇上虽没明说,但已把周昌的折子压下去了,这就是好兆头。还说,让咱们盯紧忠顺王府,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把柄。”

薛蟠皱起眉头:“把柄?他们能有什么把柄?”

“听说忠顺王府这几年一直在偷偷和江南的盐商勾结,私贩海盐,赚了不少黑心钱。”小厮凑近了些,“北静王的人说,只要拿到证据,就能扳倒他们。”

薛蟠眼睛一亮:“真的?那怎么拿证据?”

“盐商里有个姓王的,以前受过咱们薛家的恩惠,现在在苏州。北静王说,让您去一趟苏州,找他问问。”

薛蟠拍了下桌子,差点把茶杯震倒:“好!我这就去!只要能救宝玉和林姑娘,别说去苏州,就是上刀山,我也去!”

他刚要起身,就见茶馆外走过一队兵丁,为首的是周昌的亲信,正往荣国府的方向去。薛蟠赶紧坐下,缩起脖子,看着他们走远,才松了口气。

“得赶紧走,别被他们撞见了。”小厮催促道。

薛蟠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个钱袋,塞给小厮:“你在这儿盯着,有什么动静,立刻报给宝钗。我去苏州,很快就回来。”

他换上件普通的青布袄,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像个跑买卖的小商贩,混在人群里,出了金陵城。雪还在下,路滑难行,他却走得飞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一定要找到证据,救宝玉和林姑娘出来。

荣国府里,宝钗正坐在窗前,手里拿着本旧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在等薛蟠的消息,也在等北静王府的回信。桌上放着封信,是袭人托人送来的,说宝玉和黛玉靠着墙洞传信,彼此慰藉,让她放心。

宝钗看着信,嘴角微微牵起一抹苦笑。她何尝不知道宝玉和黛玉的情意?只是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能让他们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光秃秃的树枝都压弯了。宝钗放下书,走到桌边,铺开纸,提笔写道:“北静王钧鉴,闻忠顺王府私贩海盐,臣女愿……”

第五折 隔墙梦语寄相思

夜深了,潇湘馆里只剩下一盏残灯,豆大的火苗忽明忽暗,映着黛玉苍白的脸。她睡不着,咳得轻了些,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块什么。紫鹃在旁边的小榻上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黛玉悄悄坐起来,披了件旧棉袄,走到墙边。白天紫鹃在墙根的洞里,摸到了宝玉塞进来的纸条,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梅花,旁边写着:“等你好了,一起去看。”

她伸出手,摸着冰冷的砖石,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这堵墙,隔开了两个院落,却隔不断她与宝玉的牵挂。她想起小时候在荣国府,两人常在后花园里玩,他总爱藏在假山后,等她经过时跳出来吓她,然后被她追着打。那时的天总是蓝的,花总是香的,从没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日子。

“宝哥哥……”她轻轻呢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不知道他现在睡了吗?是不是也在想她?

忽然,墙那边传来极轻的响动,像是有人在翻身。黛玉屏住呼吸,贴在墙上仔细听。又过了一会儿,传来一声模糊的梦呓:“林妹妹……别走……”

是宝玉!他在做梦!

黛玉的心猛地一揪,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想回应,却又怕惊醒他,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墙那边又安静了,只有极轻的呼吸声,均匀而绵长。

黛玉就那样靠着墙,听着他的呼吸声,仿佛这样就能离他近一点。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腿都麻了,才慢慢回到榻上。她把宝玉送的布偶抱在怀里,像抱着个宝贝,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她又回到了大观园。桃花开得正艳,宝玉穿着红袍,站在花下对她笑。她跑过去,想拉住他的手,却怎么也抓不住。他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花海深处。她急得大哭,一睁眼,才发现是场梦,枕巾都湿透了。

窗外的天快亮了,残灯的火苗跳了跳,终于灭了。黛玉望着黑漆漆的屋顶,心里默念:“宝哥哥,等我好起来,我们一定能再见面的。”

第六折 旧仆忠肝护残烛

荣国府的厨房,如今只剩下王妈妈和两个小丫鬟在打理。王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从年轻时就伺候贾母,看着宝玉黛玉长大,对这两个孩子,比对自己的亲孙子还亲。

这日清晨,王妈妈偷偷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两个热乎乎的白面馒头。她塞给小丫鬟:“快,趁没人,把这个送去给怡红院的袭人姑娘,让她给二爷吃。记住,别让人看见了。”

小丫鬟点点头,揣着馒头,飞快地往后院跑。刚走到月亮门,就被周昌的一个跟班拦住了:“站住!手里拿的什么?”

小丫鬟吓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什么……”

跟班一把抢过油纸包,打开一看,见是两个馒头,顿时骂道:“好啊!都这时候了,还有闲钱买白面馒头?肯定是偷了府里的东西!”说着,就要去揪小丫鬟的头发。

“住手!”王妈妈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挡在小丫鬟身前,“这馒头是我自己的,跟她没关系!我儿子给我送的,我想给谁就给谁!”

跟班斜着眼看王妈妈:“你儿子?你儿子不就是个卖菜的吗?哪来的钱买白面馒头?我看你是活腻了,敢跟官府作对!”说着,就要动手。

王妈妈也豁出去了,叉着腰骂道:“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我在荣国府待了三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们抄了府,我们没话说,但也不能不让人活了!这馒头是干净的,有本事你就砸了!”

周围很快围了些人,都是府里剩下的老仆,见王妈妈被欺负,都纷纷帮腔:“就是,王妈妈是好人,你们别太过分了!”“这馒头是她自己的,凭什么不让给人吃?”

跟班见人多势众,也有些怕了,骂骂咧咧地走了。王妈妈松了口气,拉着小丫鬟:“快去吧,别耽误了。”

小丫鬟点点头,感激地看了王妈妈一眼,飞快地跑了。王妈妈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怡红院里,袭人接过馒头,感动得眼圈都红了:“王妈妈真是……让她费心了。”

“快给二爷吃吧,还热着呢。”小丫鬟说。

袭人把馒头递给宝玉,宝玉看着热乎乎的馒头,眼眶也红了:“王妈妈……她自己都舍不得吃吧。”

“是啊,王妈妈说,让您一定保重身体,等出去了,她给您做您最爱吃的红烧肉。”袭人道。

宝玉拿起馒头,咬了一口,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这馒头,比他以前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香。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馒头,更是王妈妈一片沉甸甸的心意。

“等出去了,我一定好好报答王妈妈。”宝玉哽咽着说。

“会的,一定会出去的。”袭人轻声道。

第七折 星夜密使递佳音

夜色如墨,荣国府的角门悄悄开了条缝,一个黑影闪了进来。是北静王府的亲信,李嬷嬷。她穿着身夜行衣,手里拿着个小竹筒,飞快地往后院走。

她是来给宝钗送信的。薛蟠去苏州后,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姓王的盐商,拿到了忠顺王府私贩海盐的证据。盐商说,忠顺王府每年都要从他那里运走几千斤海盐,偷偷卖到北方,赚了不少钱,还给他写了收据,盖了王府的印章。

薛蟠把证据交给北静王,北静王连夜进宫,把证据呈给了皇上。皇上看后大怒,没想到忠顺王府竟敢私贩海盐,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他当即下令,让北静王负责查办此事,暂停对荣国府的审讯。

李嬷嬷来到宝钗住的小院外,轻轻敲了敲门。宝钗早已等在门口,见是李嬷嬷,赶紧把她拉了进来:“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李嬷嬷点点头,从竹筒里拿出封信,递给宝钗:“薛姑娘,大喜!皇上已经下令,让北静王查办忠顺王府私贩海盐的事,荣国府的案子,暂停审讯了!”

宝钗接过信,飞快地看了一遍,激动得手都抖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还有,”李嬷嬷又道,“北静王说,让您转告荣国府的人,再忍忍,很快就能沉冤得雪了。他还说,会尽快想办法,让宝玉和黛玉见一面。”

宝钗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太感谢北静王了!也谢谢你,李嬷嬷。”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李嬷嬷道,“我得赶紧回去复命,不能久留。”

宝钗点点头,把李嬷嬷送了出去。看着李嬷嬷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宝钗激动得在院子里转了好几个圈。她终于看到希望了,荣国府有救了,宝玉和黛玉也有救了。

她赶紧写了张字条,让袭人转给宝玉,又让人去告诉黛玉这个好消息。她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窗外的月亮出来了,照在雪地上,泛着淡淡的光。宝钗站在院子里,望着月亮,嘴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知道,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黎明很快就要来了。

喜欢金陵烬未央卷请大家收藏:(m.8kxs.com)金陵烬未央卷8k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返回目录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