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江宁带领众人来到关押徐光启的牢房外。
刚至门口,便见徐光启神情激动地呼喊:“江侯爷!
你可算来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好端端的,为何将老夫抓到诏狱?
老夫要见陛下!”
他须发凌乱,神色激动,显然一时难以接受眼前的处境。
江宁见状,叹了口气:“徐大人,事到如今,你也别喊了。
我江宁的为人,你是清楚的,从不屑于栽赃陷害。
若是没有铁证和陛下旨意,我怎敢将一部尚书抓入诏狱?
你再看看在场的诸位——刑部、大理寺、督察院的堂上官,陛下的贴身大伴、东厂提督,你还觉得本侯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闻听此言,徐光启如遭雷击,噔噔噔后退几步,瘫倒在地,满脸难以置信。
他自然明白,没有朱由校的圣旨,江宁绝不敢动他。
且今日到场的众人分量极重,只有牵扯到天大的案子,才会有这等阵仗。
随后,江宁命人打开牢门,率领众人进入牢房。
他也不客气,直接在杂草上坐下,叹道:“徐大人,我早就提醒过你,那些西洋传教士个个狼子野心,意在窃取我中华文化,也劝过你尽早与他们划清界限,可你却将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徐光启挣扎着起身,激动道:“侯爷,您的提醒老夫一直记在心里!
自您点拨后,老夫早已与那些西洋传教士断绝往来了呀!”
江宁无奈摇头:“徐大人,你的儿子徐骥加入天主教与西洋传教士往来密切,就连你的孙女都拜西洋传教士为师,取名‘徐甘弟大’,这些事你不可能毫不知情吧?”
徐光启一愣,随即喊道:“犬子不过是与他们交流学问,并无过多往来!
老夫早就再三提醒他,与那些人保持距离。
至于加入天主教之事,老夫也早让他们退出了!”
听着徐光启这近乎幼稚的说辞,江宁叹息一声,转头对刑部尚书魏广微道:“魏大人,麻烦将徐骥的供状给徐大人看看。”
魏广微点头,将供状递过去。
徐光启颤巍巍接过,匆匆查看。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脸色从震惊到难以置信,最终变得面如死灰。
许久,徐光启苦笑一声,将供状扔在地上,突然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悲凉,随后越笑越响。
“常言道,‘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我徐家祖上靠走私海运成为松江巨富,没曾想,如今竟被这些人拉下水,落得个家破人亡!
更没想到这畜生竟敢如此胆大,勾结西洋传教士与江南士绅,图谋颠覆大明江山……老夫真是悔不当初!
悔不当初啊!”
听着他的话,在场众人皆神情复杂。
这时,老魏脸色铁青地开口:“徐光启,自你入朝为官,陛下待你可不薄!
先是力排众议,将你提拔为工部尚书,对你信任有加。
念你年迈,又破格提拔你的独子为工部员外郎。
没曾想,你们徐家就是这样报答陛下的?”
方正化也面若寒霜:“徐大人,陛下让咱家问你一句,他到底哪点对不起你徐家,哪点对不起你?”
闻听此言,徐光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沉默良久,他抬头看向江宁,浑浊的双眼中满是复杂、不甘与无奈,颤巍巍道:“侯爷,若老夫说,这孽子所作所为,老夫毫不知情,你信吗?”
江宁没有回答。
看着江宁的神情,徐光启苦笑道:“老夫愧对陛下,愧对大明!
父债子还,这逆子的所作所为,老夫知与不知,已然不重要了。
老夫认罪!
只求侯爷代老夫转告陛下,老夫从未想过出卖大明、谋害陛下!”
江宁点了点头,并未让人给徐光启录口供。
仅凭徐骥的供状,便足够徐家九族死上十遍了。
至于徐光启,或许真被儿子蒙蔽,或许知情不报,但这些已无关紧要了。
随后,他缓缓起身,率众朝外走去。
“侯爷,留步!”
徐光启突然开口。
江宁闻言,神情复杂地转头:“徐大人还有何事?”
徐光启苦笑道:“侯爷,再过不久,您便要去江南了。
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或许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
老夫有一言相赠:对待江南,只有一个字——杀!
唯有狠狠杀,才能将这颗毒瘤从大明身上剜去。
老夫便是最好的例子。
徐家祖上靠走私海运发家,到老夫科举入仕,官至工部尚书,最终还是被江南这些人拉下水。
可见江南的水有多深,您心里得有个数。”
江宁点了点头,随后领着众人离去,径直赶往皇宫御书房,向朱由校汇报案情进展。
当徐骥的供状呈上,朱由校看完后顿时暴怒,一脚踹翻御案,怒吼:“欺天啦!
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竟敢置朕于死地,颠覆大明江山!”
看着朱由校雷霆震怒,在场众人皆默不作声。
朱由校平日性格温和,待臣宽容,极少动怒,今日连心腹之臣都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
发泄过后,朱由校冷声道:“袁爱卿,由你牵头,率刑部、督察院、大理寺彻查工部上下!
那些已致仕、升迁或调往他处的官员,只要还活着,全部彻查,尤其是江南籍官员!”
袁可立赶忙上前躬身:“老臣领旨!”
这时,刑部尚书魏广威开口:“启禀陛下,徐光启之子徐骥与西洋传教士勾结,妄图谋害陛下、颠覆江山,证据确凿。
但徐光启身为工部尚书,该如何处置?
请陛下明示。”
朱由校冷冷道:“徐骥意图弑君,罪大恶极,诛其九族,抄没家产!
至于工部尚书徐光启,令其在诏狱自尽!”
闻听此言,在场众人皆心头一紧。
虽早有预料,但朱由校亲口说出时,仍让人不寒而栗。
同时众人也为徐光启惋惜,宦海沉浮几十年,官至工部尚书,临了却被儿子坑了,卷入如此惊天大案。
朱由校让他诏狱自裁,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否则他免不了到西直牌楼走一遭,运气好点,或许还能赶上老魏或杨涟亲自操刀。
随后,朱由校又命方正化、老魏彻查皇宫内外及周边,确保再无隐患。
毕竟王恭厂下堆着几十万斤火药的事就发生在眼皮底下,由不得他不谨慎。
众人告退后,唯独江宁被留下。
御书房内仅剩朱由校、江宁与方正化,方正化亲自守在殿外。
朱由校看着江宁,感慨道:“江兄,你又救了朕和铁胆一命。
若非你发现王恭厂下的火药,朕与铁胆恐怕在劫难逃。”
江宁笑道:“陛下与皇长子殿下洪福齐天,肩负大明江山社稷,岂会被宵小之辈加害?”
朱由校笑着道:“江兄,你如今越来越不老实,净说些官面话。”
江宁也笑了:“那臣总不能说‘陛下您运气真好,多亏有我这好兄弟,不然说不定哪天就被炸上天了’,这话听着多不合适。”
朱由校哈哈大笑:“真话不好听,好听的未必是真话。”
二人闲聊许久,朱由校站起身,沉声道:“江兄,朕小瞧了江南那些人。
本以为他们怕了朝廷,没曾想竟把刀架到了朕的脖子上!
可见他们已丧心病狂到了何种地步。
要不你别去江南了,实在太危险,在京城他们都敢如此,到了江南恐怕更无法无天了。
不如让魏忠贤去?”
江宁摇头笑道:“陛下,江南这一趟,臣说什么也得去。
魏公公杀人没问题,但江南情况复杂,不能只靠刀子解决,还得善后。”
朱由校神情紧张:“江南那些人已丧心病狂,你若去了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说什么也不能让你涉险!”
江宁道:“陛下不必担心。
只要江南那些人没举旗造反,便还是大明臣民。
况且臣此次南下,会率领五万大军,除非他们能灭了臣带去的五万兵马,否则伤不到臣。”
朱由校沉思良久,叹道:“江兄,朕对不住你!
每次有事都得你亲自出马,朕对得起天下人,唯独对不起你。”
江宁笑道:“既然如此,那陛下回头好好补偿臣便是。”
朱由校认真点头,随即正色问:“江兄,此去江南,还有什么需要朕帮你的?”
江宁道:“既如此,臣就不客气了,臣要节制南方诸省兵马军政。”
朱由校点头:“可以。”
听到这话,江宁微微一愣:“陛下,您听清楚了?
臣说的是节制江南诸省兵马军政大权。”
朱由校也愣了愣:“自然听清楚了,节制江南诸省兵马军政,又不是节制天下兵马。”
江宁松了口气,伸手要权,历来是老板忌讳之事,没想到朱由校答应得如此干脆。
随后,他正准备告辞,却被朱由校喊住。
“江兄,”朱由校道,“你亲自去送徐光启最后一趟,给他留个体面。”
江宁微愣,随即点头。
离开皇宫,江宁再次来到诏狱,命人备了一桌酒菜,与徐光启在牢房中相对而坐。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徐光启,而徐光启却似已释怀,开口问:“侯爷,陛下如何处置老夫?”
江宁道:“陛下念你多年来为朝廷鞠躬尽瘁,特命你狱中自裁。”
徐光启点头,朝着皇宫方向郑重行了三跪九叩大礼,道:“老臣,谢陛下!”
随后,他自顾自倒酒,与江宁边喝边聊。
徐光启学贯中西,所言多有江宁听不懂之处。
江宁心中暗叹:这老徐本是典型的学者型官员,就该在家中做学问,而不是入朝为官。
酒过三巡,徐光启整理好仪容,道:“侯爷,时辰到了,送老夫上路吧。”
江宁点头,命人取来三尺白绫,随后背过身去。
徐光启看着白绫,笑了笑,摇了摇头,将其搭在房梁上系好,踩着椅子站了上去。
随着椅子倒地,江宁闭上双眼。
许久后睁眼,看着已气绝的徐光启,他走出牢门,对许显纯道:“老许,备一副好棺木,将徐大人葬了吧。”
许显纯点头。
随后,江宁离开诏狱,返回家中。
喜欢天启朝第一搅屎棍请大家收藏:(m.8kxs.com)天启朝第一搅屎棍8k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