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壳解乡忧
清光绪二十七年,江南梅雨季来得格外早。连绵的雨丝像扯不断的银线,把清溪镇笼在一片湿雾里,镇口那棵百年老樟树的根须都泡得发了霉,空气中飘着股挥之不去的潮味。
百草堂的门板刚卸下一半,就见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背着老母亲,跌跌撞撞闯了进来。汉子裤脚沾满泥点,额上全是急出来的冷汗,张嘴时带着哭腔:“张药师!您快救救我娘!她从昨儿起就喊着胸口胀,水米不进,这会儿连气都喘不匀了!”
张阳正低头碾着川贝,闻言立刻放下药碾。他身着一件月白长衫,衣襟上别着个绣着艾草纹样的锦囊,露出的双手骨节分明,指腹带着常年抓药留下的薄茧。他快步走到老妇人身边,手指搭在其腕脉上,眉头渐渐拧起:“脉象沉滞,舌苔厚腻,是胸胁气滞之症。”
“可不止我娘,”汉子抹了把脸,声音发颤,“东头李婶、西巷王大爷,这两天都犯了一样的病,有的疼得在炕上打滚,有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话让铺子里瞬间静了下来。张阳的妻子张娜正低头整理药柜,闻言手一顿,抬头看向丈夫,眼里满是担忧。她穿着浅蓝布裙,发髻上插着支银簪,素净的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前儿才来了两个这样的病人,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
“怕是疫症。”张阳沉声道,转身走向药柜,指尖划过一排排贴着红纸标签的药罐,最后停在写着“枳壳”的罐子前。他掀开盖子,里面只剩下薄薄一层药材碎屑,“理气宽中、行滞消胀,还得靠枳壳。可这库存……”
话音未落,门外又传来一阵嘈杂。只见七八个村民扶着病人,涌到了百草堂门口,原本宽敞的铺面顿时挤满了人。药香混着病人的呻吟,让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张阳的妹妹王雪刚从后院煎药回来,肩上挎着个装满采药工具的粗布包,见这阵仗,手里的药碗差点没端稳:“哥,这是怎么了?”
“别慌。”张阳拍了拍妹妹的肩,声音沉稳,“你先去把后院的空药锅都架起来,我开方子,你嫂子抓药。”说罢,他取来纸笔,笔尖沾墨,飞快地写下药方,“每副药加三钱枳壳,先煎半个时辰。”
张娜立刻拿起戥子,可刚称了两副药,就对着空了的枳壳罐发了愁:“张阳,枳壳没了!”
“什么?”张阳猛地抬头,心里一沉。他快步走到药柜前,把所有装枳壳的罐子都翻了一遍,连一点碎屑都没找到。周围的村民见状,顿时慌了神,议论声越来越大。
“没枳壳可怎么办啊?”
“孙玉国的药铺会不会有?”
“别指望他了!上次我买当归,他给的全是碎渣子!”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嚣张的笑声。孙玉国穿着件酱色绸缎长袍,手摇折扇,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正是他的手下刘二。孙玉国扫了眼满屋子的病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张药师,听说你这儿缺枳壳?巧了,我那儿还有几两。不过嘛……”他故意顿了顿,折扇敲了敲手心,“这疫症当头,药材金贵,一两枳壳,得要五两银子。”
“你这是趁火打劫!”王雪气得脸通红,攥紧了手里的药包。
孙玉国不以为意,折扇一指墙上挂着的《本草纲目》拓片:“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这枳壳,可是从蜀地运来的上等货,药效比你这百草堂的强十倍。嫌贵?那就等着瞧,这病拖下去,可有得受。”说罢,他得意地笑了笑,带着刘二扬长而去。
张阳看着他们的背影,拳头紧紧攥起。他走到门口,望着外面连绵的雨幕,心里满是焦急。清溪镇四面环山,如今道路泥泞,想要从外地运药进来,至少得半个月。可村民们的病情,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哥,要不我去山里找找?”王雪走过来,眼神坚定,“我跟着林婉儿姐姐采过药,知道山里有酸橙树,说不定能找到没成熟的果实,炮制出枳壳来。”
张阳犹豫了。山里雨大路滑,到处都是悬崖峭壁,太危险了。可眼下,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他回头看了眼铺子里痛苦呻吟的村民,深吸一口气:“好,我们一起去。不过你一定要小心,跟紧我。”
张娜连忙拿来两件蓑衣,又往王雪的包里塞了些干粮和伤药:“路上注意安全,要是找不到,就早点回来,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张阳接过蓑衣,披在身上,又把药锄和竹篓背上。他看了眼妻子,又看了眼满屋子的病人,眼神变得格外坚定。不管有多难,他都一定要找到枳壳,治好村民们的病。
两人冒着雨,踏上了进山的路。雨越下越大,山路湿滑难行,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王雪紧紧跟在张阳身后,手里拿着一根树枝,用来探路。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越来越低,周围只剩下雨声和两人的脚步声。
“哥,你看前面!”王雪突然指着前方,兴奋地喊道。
张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雾气中,隐约露出一片酸橙树的影子。他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只要能采到酸橙果实,村民们就有救了。
雨丝裹着山雾,把青石山路泡得滑如油膏。张阳走在前面,蓑衣下摆早被泥水溅得斑斑点点,他左手攥着药锄当拐杖,右手时不时回头拉一把身后的王雪,指腹在湿滑的竹篓绳上磨得发红。
“小心脚下!”张阳突然顿住脚步,声音压得极低。王雪正盯着路边一簇冒雨绽放的野菊,冷不防被拽得一个趔趄,低头才看见脚边竟是道半尺宽的石缝,缝里积着腐叶,深不见底。她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忙把粗布包往身前紧了紧,里面的铜制药铃叮当作响。
“哥,林婉儿姐姐说的酸橙林,该在这附近了吧?”王雪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望向被白雾吞噬的前方。话音刚落,一阵风卷着雨雾掠过,隐约传来枝叶摩挲的轻响,还混着股淡淡的果酸气。张阳眼睛一亮,拉着王雪往气味来处快步走去,脚下的碎石子在雨水中发出“咯吱”的闷响。
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半山坡上错落着几十棵酸橙树,墨绿的叶片被雨水洗得发亮,枝头挂着拳头大小的青黄色果实,像缀满了小灯笼。王雪激动得差点喊出声,伸手就想去摘,却被张阳一把拦住。
“别急。”张阳从怀中掏出块油布,小心翼翼地铺在树根下,“枳壳要用未成熟的果实,得选果皮泛青、捏着硬实的。而且采摘时不能扯断果柄,不然容易烂。”他踮起脚,手指轻轻捏住一枚酸橙,拇指抵住果蒂处轻轻一旋,果实便稳稳落在掌心。青黄色的果皮上还沾着雨珠,凑近能闻到清苦中带甜的香气。
王雪学着哥哥的样子,踮着脚在矮枝上找果实。她的袖口很快沾了满树的雨水,指尖被果皮上的细绒毛刺得发痒,却半点不敢怠慢。竹篓渐渐满了起来,青黄色的酸菜堆在里面,压得竹篓绳微微发颤。
“轰隆隆——”一声闷雷从山顶滚过,雨势陡然变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叶片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张阳抬头看了眼天色,乌云像墨汁似的在天上翻涌,山顶的雾气越来越浓,连树影都变得模糊起来。
“得赶紧下山,怕是要下暴雨了。”张阳把最后一枚酸橙放进竹篓,刚要背起,却见王雪突然捂住脚踝,脸色发白地蹲了下去。
“怎么了?”张阳连忙蹲下身,掀开王雪的裤脚,只见她的脚踝已经肿得像个馒头,皮肤泛着青紫。原来刚才摘高处的果实时,王雪脚下一滑,踩在了一块松动的石头上。
“没事,就是有点疼。”王雪咬着牙,想站起来,却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张阳皱着眉,把竹篓从背上卸下来,小心翼翼地靠在树干上,然后蹲下身:“我背你。”
“不用,哥,我能走。”王雪摆了摆手,可刚一迈步,脚踝就传来钻心的疼。张阳不由分说,把蓑衣脱下来裹在王雪身上,然后背起她,一手托着她的腿弯,一手提起竹篓。蓑衣上的雨水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流,浸湿了里面的月白长衫,可他却半点不在意,脚步稳实地往山下走。
雨越下越大,山路变得更加湿滑。张阳每走一步,都要先把药锄扎进泥土里,确认站稳了才敢迈下一步。王雪趴在哥哥的背上,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后背的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顺着脊梁往下淌,还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她心里又愧疚又心疼,忍不住把脸贴在他的肩上,小声说:“哥,都怪我,要是我没扭伤脚,咱们早就下山了。”
“傻丫头,说什么呢。”张阳喘着气,声音却很温和,“能采到这么多酸橙,已经是万幸了。等回去炮制好枳壳,村民们的病就能好了。”
就在这时,前面的山路突然被一棵倒下的大树挡住了。树干粗壮,枝桠纵横,上面还挂着湿漉漉的藤蔓。张阳把王雪放下来,让她靠在旁边的石头上,然后拿起药锄,试着去撬动树干。可树干太重,他使出浑身力气,也只让树干挪动了一点点。
王雪看着哥哥吃力的样子,咬了咬牙,扶着石头慢慢站起来,捡起地上的一根粗树枝,走到树干旁:“哥,我帮你。”两人一人用锄,一人用棍,齐心协力地撬动树干。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往下流,模糊了视线,手上磨得通红,可谁也没停下。
“再加把劲!”张阳大喝一声,药锄猛地往下一压,树干终于挪动了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他连忙扶着王雪,小心翼翼地从缝隙中穿过去。刚走到对面,身后就传来“咔嚓”一声响,那棵大树又往旁边倒了些,正好堵住了原来的路。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庆幸。张阳重新背起王雪,加快了脚步。雨幕中,远处隐约能看到清溪镇的轮廓,百草堂的药旗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快到了。”张阳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又充满了希望。竹篓里的酸橙轻轻晃动,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仿佛在预示着这场“胀气疫”即将迎来转机。
踏入百草堂的那一刻,雨幕被厚重的木门隔绝在外。张阳刚将王雪扶到藤椅上,张娜就端着冒着热气的姜茶迎上来,指尖触到丈夫冰凉的手腕时,眼圈瞬间红了:“可算回来了,我这心都悬了一路。”她又转向王雪,见妹妹肿得老高的脚踝,连忙从药柜里取来消肿的草药,捣成泥状敷在上面。
王雪捧着姜茶,看着哥哥将竹篓里的酸橙倒在铺着油纸的长桌上,青黄色的果实滚得满桌都是,带着雨水的清冽气息。“哥,这些能炮制出多少枳壳?”她抿了口姜茶,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
张阳拿起一枚酸橙,指尖在果皮上轻轻摩挲:“得先去瓤去核,再切片晒干。这些果实看着多,炮制后能有三斤就不错了。”他转身从货架上取下一排陶制托盘,又拿来一把薄刃小刀,“娜娘,你帮我把酸橙对半切开,雪丫头歇着就行。”
张娜应了一声,拿起小刀小心翼翼地将酸橙剖开。橙瓣里的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滴,酸涩的气味弥漫开来。张阳则专注地挖去果瓤,指尖被果酸刺激得发红,却依旧动作麻利。很快,桌上就摆满了剥去内瓤的橙皮,像一片片青黄色的小月亮。
“得赶紧晒干,不然容易发霉。”张阳看了眼窗外依旧瓢泼的大雨,眉头微蹙。后院的晒药场被雨水浸得泥泞,根本没法晾晒。他思忖片刻,突然眼睛一亮,转身走向药房深处,那里有个用来烘干药材的陶制烘炉。
“我去生火。”张娜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往后院走去。不多时,烘炉里就燃起了柴火,橘红色的火光透过陶壁映出来,暖了半边屋子。张阳将橙皮切成薄片,均匀地铺在烘炉的篾架上,然后关上炉门,时不时打开查看火候。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刘二带着两个壮汉,一脚踹开百草堂的门,雨水顺着他们的衣角往下淌。“张药师,听说你找到治疫的药材了?”刘二双手叉腰,目光扫过桌上的酸橙皮,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就这破皮子?我看你是想拿村民的命开玩笑!”
屋里的村民顿时骚动起来。之前被孙玉国煽动的几个村民,此刻也跟着附和:“是啊,这东西能治病吗?别到时候越治越重!”
张阳停下手中的活计,走到刘二面前,眼神平静却带着力量:“这是酸橙的未成熟果实,炮制后就是枳壳。《本草纲目》里记载,枳壳能理气宽中、行滞消胀,正好对症‘胀气疫’。”
“少拿什么破书糊弄人!”刘二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掀烘炉的盖子,“我看你就是没找到真药材,想拿这破皮子滥竽充数!”
张阳一把拦住他的手,指尖用力:“刘二,治病不是儿戏,我绝不会拿村民的性命开玩笑。你要是不信,等枳壳炮制好,我先给自己煎药服用。”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信张药师!”众人回头看去,只见老李拄着拐杖,慢慢从人群中走出来。他之前因胸胁胀痛卧床不起,刚才听闻张阳采回了药材,特意撑着病体赶来。
“我昨天疼得连水都喝不进,张药师给我开了临时的方子,虽没枳壳,却也缓解了些。”老李看着刘二,眼神坚定,“张药师是真心为咱们村民好,不像某些人,就知道趁火打劫!”
有了老李带头,其他村民也纷纷附和。“是啊,张药师从来没骗过我们!”“孙玉国才是没安好心,卖那么贵的劣质药材!”刘二见众怒难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还想逞凶:“你们……你们别被他骗了!这破皮子根本没用!”
“有没有用,等下就知道了。”张阳不再理会刘二,转身打开烘炉。一股浓郁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橙黄色的枳壳片躺在篾架上,质地干爽,带着淡淡的清香。他拿起几片枳壳,递到村民面前:“大家看,这就是炮制好的枳壳。等下我就煎药,谁愿意先试药?”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李率先走上前:“我来!我这病拖不起了,就算真有风险,我也信张药师!”张阳点了点头,取来三钱枳壳,又搭配了几味辅助的药材,放进药锅煎煮。
刘二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又气又急,却不敢再闹事,只能悻悻地带着人离开。临走前,他回头瞪了眼百草堂的招牌,眼神里满是不甘。
药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药香越来越浓。张娜守在炉边,时不时搅拌一下药汁。张阳则坐在一旁,为老李诊脉,眉头渐渐舒展:“脉象比之前顺了些,等喝了这碗药,应该能缓解不少。”
不多时,药煎好了。张娜将药汁滤出来,盛在粗瓷碗里。老李接过药碗,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药汁虽苦,他却没皱一下眉头。众人都围着老李,紧张地等待着效果。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老李突然舒展眉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不胀了!胸口不胀了!”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刚才还觉得喘不过气,现在舒服多了!”
村民们顿时欢呼起来,纷纷围着张阳,请求他开药方。张阳笑着点了点头,拿起纸笔,开始为村民们诊脉开方。烘炉里的枳壳还在散发着清香,仿佛在诉说着中医药的神奇,也预示着清溪镇的“胀气疫”,终于迎来了曙光。
晨光终于穿透连绵的雨云,洒在百草堂的青石板台阶上。药炉里的柴火噼啪作响,熬煮枳壳的香气顺着敞开的门窗飘出去,引着镇上的村民陆续赶来。张阳刚为一位老人诊完脉,提笔在药方上写下“枳壳三钱”,抬头就见药材商人钱多多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描金漆盒,神色复杂地望着屋里忙碌的景象。
“钱老板怎么来了?”张阳放下毛笔,示意张娜倒杯茶。钱多多走进来,目光扫过案上堆着的枳壳片,指尖轻轻捻起一片,放在鼻尖轻嗅:“张药师这枳壳,炮制得倒是地道,只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犹豫,“孙玉国昨天找到我,说你这枳壳是野山货,药效不足还可能有毒,让我别跟你合作。”
这话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孙玉国穿着件簇新的绸缎马褂,被几个村民簇拥着走进来,刘二跟在后面,手里举着个纸包,嗓门大得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往下掉:“大家快来看!张阳用的根本不是正经枳壳!我这才是从蜀地运来的上等货,你们看这颜色、这纹路,跟他那破野货能一样吗?”
村民们顿时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孙玉国打开纸包,里面的枳壳片色泽偏深,还带着股刺鼻的硫磺味。他得意地晃了晃纸包:“我这枳壳,一两要五两银子,贵有贵的道理!张阳那野货,吃了不仅治不好病,还得把身子吃坏!”
张阳皱起眉头,走到孙玉国面前,拿起一片他所谓的“上等枳壳”,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指尖搓了搓:“孙老板,你这枳壳,怕是用硫磺熏过吧?正经的枳壳带着自然的药香,而你这片子,硫磺味盖都盖不住,长期服用,只会损伤脾胃。”
“你胡说!”孙玉国脸色一变,伸手就要抢回枳壳,“我这是正经药材,你分明是嫉妒我有好货,故意诋毁!”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走出个中年妇人,抱着个孩子,眼圈通红地跪在孙玉国面前:“孙老板,你快救救我家娃!昨天我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你二两枳壳,给娃煎药喝了之后,娃不仅没好,还上吐下泻,现在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这话像颗炸雷,瞬间让村民们安静下来。孙玉国脸色煞白,慌忙去扶妇人:“你别胡说!我这药材怎么会有问题?肯定是你煎药的方法不对!”
“我就是按照你说的方法煎的!”妇人哭着说,“你说要煎一个时辰,我守在炉边寸步不离,怎么会错?”
张阳快步走到妇人身边,接过她怀里的孩子,手指搭在孩子的腕脉上,又掀开孩子的眼皮看了看,眉头拧得更紧:“孩子脉象虚浮,舌苔发黄,是硫磺中毒的症状。孙玉国,你用硫磺熏制枳壳,为了让药材看起来光鲜,竟不顾村民的性命,你良心何在?”
孙玉国还想狡辩,钱多多突然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张单据:“孙老板,你上个月从蜀地进的枳壳,根本不是上等货,而是人家挑剩下的残次品,这是你当时的进货单据,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你用硫磺熏过之后,就抬高价格卖给村民,这事你还想抵赖?”
原来,钱多多昨天被孙玉国威胁后,心里一直不安。他想起自己曾见过孙玉国的进货单据,知道他进的是残次品,于是连夜赶回住处,找到了单据,今天特意赶来揭穿孙玉国的真面目。
孙玉国看着单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刘二见势不妙,悄悄往后退,想趁机溜走,却被几个愤怒的村民拦住:“你也别想跑!你帮着孙玉国欺压百姓,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是孙玉国逼我的!”刘二吓得腿都软了,“他说要是我不帮他,就把我赶出清溪镇,我也是没办法啊!”
村民们越听越气,纷纷指责孙玉国。孙玉国见众怒难犯,推开人群就想跑,却被张阳一把抓住:“孙玉国,你用假药害了这么多村民,现在想跑?咱们得去官府评评理!”
“别去官府!我错了!我把钱退给大家还不行吗?”孙玉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张药师,求你饶了我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张阳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眼神里没有丝毫同情:“你害了这么多村民,不是退钱就能解决的。今天必须去官府,让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村民们纷纷附和,推着孙玉国和刘二,往镇外的官府走去。钱多多看着眼前的情景,走到张阳身边,愧疚地说:“张药师,之前是我糊涂,被孙玉国威胁就不敢跟你合作。以后,我一定以合理的价格给你供应药材,绝不再像孙玉国那样唯利是图。”
张阳笑着点了点头:“钱老板能明白就好。行医之人,讲究的是医者仁心;经商之人,也该有商德。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官府的差役押着孙玉国和刘二离开时,清溪镇的村民们围在街边拍手称快。钱多多站在百草堂门口,看着手里的药材供货契,郑重地递给张阳:“张药师,这契书上写了,今后我供应给百草堂的药材,一律按市价八折,尤其是枳壳,只要你这边需要,我优先送来。”
张阳接过契书,指尖触到泛黄的纸页,心里满是暖意。他回头看向铺子里,张娜正忙着给村民抓药,王雪坐在一旁,脚踝上的肿胀已经消了大半,正帮着整理炮制好的枳壳片。护道者林婉儿不知何时也来了,正站在药柜旁,手里拿着一株晒干的野菊花,笑着对王雪说:“你上次说想学制菊花枕,等忙完这阵,我教你。”
“婉儿姐姐,多亏你上次告诉我山里有酸橙树,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枳壳呢。”王雪脸上露出笑容,眼里满是感激。林婉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我只是碰巧知道罢了,真正辛苦的是你和张药师,冒着暴雨进山采药,这份心,才难得。”
说话间,老李提着一篮刚蒸好的米糕走进来,脸上满是笑容:“张药师,娜娘,雪丫头,这是我家老婆子蒸的米糕,你们快尝尝。自从喝了你开的枳壳汤药,我这胸口再也不胀了,晚上也能睡个安稳觉了。”他又转身递给钱多多一块米糕,“钱老板,也谢谢你揭穿了孙玉国的真面目,不然我们还得被他蒙在鼓里。”
钱多多接过米糕,咬了一口,甜糯的口感在嘴里化开,他笑着说:“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以前总想着多赚点钱,却忘了经商最该讲诚信,这次多亏了张药师,让我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张阳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心里感慨万千。他走到药柜前,拿起一片枳壳,放在鼻尖轻嗅,熟悉的药香让他想起进山采药的日子。那时的暴雨、湿滑的山路、王雪扭伤的脚踝,还有村民们焦急的眼神,一幕幕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如今,风波终于平息,村民们的病也渐渐好转,这一切,都值了。
“哥,你看这是什么?”王雪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到张阳面前。张阳接过一看,原来是一张画着酸橙树的图纸,上面还标注着采摘时间和炮制方法。“这是我之前跟着婉儿姐姐进山时画的,以后咱们要是再缺枳壳,就可以照着这个去采,再也不用急得团团转了。”王雪笑着说。
张阳看着图纸,又看了看妹妹,眼里满是欣慰。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从药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本泛黄的书,递给王雪:“这是咱们家传的《本草炮制记》,里面记载了很多药材的炮制方法,你好好学学,以后百草堂,也得靠你多帮忙。”
王雪接过书,双手紧紧抱在怀里,眼眶瞬间红了。她知道,这是哥哥对她的信任,也是对她的期望。她用力点了点头:“哥,我一定会好好学,不会让你失望的。”
张娜端着刚泡好的药茶,递给众人:“大家快尝尝,这是用枳壳和陈皮泡的茶,理气又消食。以后啊,咱们百草堂不仅治病,还可以多泡些药茶,让村民们平日里也能调理身体。”
众人接过茶碗,轻轻抿了一口,淡淡的药香中带着一丝甘甜,让人浑身舒畅。阳光透过敞开的门窗,洒在百草堂的每一个角落,温暖而明亮。药柜上的药材标签在阳光下泛着红光,案上的枳壳片散发着清香,村民们的笑声和说话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温馨的画面。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百草堂的招牌上,“百草堂”三个大字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醒目。药香袅袅,飘向远方,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关于枳壳、关于医者仁心的故事,也预示着清溪镇更加美好的未来。张阳站在门口,望着镇上来来往往的村民,心里清楚,只要守住这份医者初心,守住这些能治病救人的草药,清溪镇的安宁与安康,便会一直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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