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镇魂录
入秋的风裹着潮湿的土腥味,卷得越野车前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疯狂摆动。林婉儿把额前被雨水打湿的碎发捋到耳后,指腹蹭过耳垂上那枚银色符咒耳钉——那是师父李承道去年亲手给她戴上的,说能挡三分邪祟。
“这鬼地方,导航都搜不到‘玉米村’,别是委托人耍我们吧?”驾驶座上的赵阳猛地踩下刹车,越野车在泥泞的土路上滑出半米,车头正对着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门柱上没有门牌,只斜斜插着根竹竿,竿头挂着个稻草人。那稻草人做得格外粗糙,破旧的蓝布褂子沾满泥点,脑袋是用两个发黑的葫芦瓢拼的,可“眼睛”的位置却嵌着两颗圆溜溜的东西——林婉儿眯眼一看,心脏骤然缩紧:是人的眼球,浑浊的眼白里还凝着暗红的血丝,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像是在盯着他们看。
“别乱说话。”林婉儿推开车门,雨丝砸在她的黑色冲锋衣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走到铁门前,发现门缝里夹着个牛皮纸信封,封面上没有字,只画着半根歪歪扭扭的玉米。拆开信封,里面果然躺着半根晒干的玉米棒,玉米粒间的缝隙里,用朱砂画着一道残缺的符咒。这符咒她太熟悉了,去年整理师父书房时,她在一本泛黄的笔记里见过,师父说那是二十年前他在南方对抗一只玉米精时画的,后来符咒被打散,只留下半道残印。
“师父的符咒怎么会在这?”赵阳也凑了过来,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他比林婉儿小两岁,性子更跳脱,此刻却下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桃木剑,指节泛白。两人推开铁门,沿着小路往里走,路两旁的玉米地一眼望不到头,一人多高的玉米秆被雨水压得弯下腰,宽大的玉米叶在风中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无数人藏在里面,正贴着叶子往外看。
走了约莫十分钟,终于看到村庄的轮廓。可越靠近,林婉儿的心跳越厉害——整个村子静得可怕,没有狗叫,没有炊烟,甚至连雨声都像是被隔绝在了玉米地外。家家户户的门都关着,窗玻璃蒙着厚厚的灰,只有几户人家的屋檐下,挂着串晒干的玉米,玉米粒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黄。“有人吗?我们是来处理委托的!”赵阳朝着最近的一栋房子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村子里回荡,却没人应答。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林婉儿猛地回头,看到五个孩子站在不远处的玉米地边,个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脸上都戴着用玉米叶编织的面具,面具边缘的叶子还带着新鲜的水汽,往下滴着水。孩子们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一排小木偶。林婉儿正要开口,最左边的孩子突然抬起头,面具后的声音又细又尖,像被掐住了喉咙的麻雀:“玉米熟了。”其他孩子跟着齐声重复,声音整齐得诡异:“玉米熟了,该献祭了。”
赵阳往前走了两步,想蹲下来和孩子们说话,却被林婉儿一把拉住。她的目光落在孩子们的脚上——他们的鞋子上沾满了新鲜的泥土,裤腿上还挂着玉米叶的碎渣,可刚才他们走过的路面明明是水泥地,根本没有泥土。“别碰他们。”林婉儿压低声音,指尖按在耳钉上,“他们的鞋子有问题。”话音刚落,最右边的孩子突然抬起手,指向村东头的方向。林婉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片玉米地的中央,立着一个比刚才更大的稻草人,稻草人身上绑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埋在玉米地里,像是牵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师父说过,玉米精最喜欢用孩子当诱饵。”林婉儿把那半根玉米棒攥在手里,朱砂符咒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带着一丝凉意,“我们先找师父的临时住处,他肯定来过这里。”两人沿着村路往前走,路过一户人家时,林婉儿无意间瞥见窗缝里的景象——屋里的炕上坐着个中年男人,背对着窗户,手里拿着根玉米棒,正一粒一粒地往下抠玉米粒。可他的动作机械得很,玉米粒掉在炕上也不捡,只是重复着抠玉米的动作,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这村子不对劲,所有人都像被抽走了魂。”赵阳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拔出桃木剑,剑身上的符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弱的红光,“师父到底在哪?”就在这时,林婉儿的目光被不远处一栋破旧的瓦房吸引——那房子的门虚掩着,门楣上挂着个褪色的红布条,布条上画着一道符咒,和她手里玉米棒上的符咒一模一样。
“是师父的标记!”林婉儿快步跑过去,推开房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混合着玉米叶的青涩气息,呛得她忍不住咳嗽。屋里的景象让两人瞬间僵在原地:地上散落着无数破碎的稻草人残骸,稻草上沾着暗红的血迹,墙角的桌子上放着一本翻开的笔记,正是师父李承道的符咒笔记。而笔记旁边,铺着几片新鲜的玉米叶,玉米叶上的血迹还没干透,拼成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它在模仿我的符咒,小心幻境。”
“师父!”赵阳大喊一声,冲进里屋,却发现里屋空无一人,只有墙角的地窖口敞开着,黑黢黢的洞口像是一张张开的嘴,里面传来“滴答”的水声,还有隐约的“沙沙”声——像是玉米叶在动。林婉儿走到地窖口,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个打火机,打着后往下照。地窖里黑漆漆的,只能看到几级布满青苔的石阶,石阶上沾着几根新鲜的玉米须,还有一滴未干的血迹,正顺着石阶往下滴。
“师父可能进了地窖。”林婉儿的声音有些发紧,她把打火机递给赵阳,“你拿着,我下去看看。”“不行,太危险了!”赵阳抓住她的手腕,指腹触到她手腕上的皮肤,冰凉一片,“万一里面有陷阱怎么办?”林婉儿摇摇头,挣开他的手,从背包里掏出一张黄符,贴在自己的胸口:“师父的符咒能护我,再说,我们不能丢下他不管。”
她刚要跨进地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啪嗒”一声轻响。回头一看,只见刚才那五个戴玉米叶面具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面具后的眼睛像是两个黑洞,深不见底。最左边的孩子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尖,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玉米熟了,该献祭了。”这一次,林婉儿清晰地看到,孩子面具的边缘,有一滴暗红的液体慢慢渗出,顺着玉米叶往下滴——那是血。
血珠砸在门槛的泥垢上,晕开一小片暗红。林婉儿猛地攥紧腰间的桃木匕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胸口的黄符似乎感应到什么,微微发烫。“你们怎么进来的?”赵阳将桃木剑横在身前,声音绷得发紧。他盯着孩子们的脚——刚才明明在院门外,此刻却悄无声息站在屋里,鞋底连半点泥痕都没有,像是飘进来的影子。
孩子们没回答,只是齐齐抬起手,指向地窖口。最右边那个孩子的玉米叶面具,边缘突然裂开道缝,露出半张苍白的小脸,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像细小的玉米根,正慢慢蠕动。林婉儿的心脏骤然一缩,她想起师父笔记里写的:“玉米精以精气为食,被缠上者血脉会逐渐‘玉米化’。”
“别盯着他们的脸!”林婉儿突然出声,拉着赵阳往后退了半步。可已经晚了,赵阳的眼神瞬间变得呆滞,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竟朝着孩子们走过去。“赵阳!”林婉儿伸手去拉,却抓了个空——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孩子们和赵阳的身影渐渐模糊,四周的墙壁开始渗出潮湿的玉米叶,密密麻麻地包裹过来,将她困在一片翠绿的“牢笼”里。
是幻境!林婉儿立刻闭上眼,指尖用力掐住掌心,剧痛让她保持着一丝清醒。她想起师父留在玉米棒上的警告,默念起清心咒,再睁开眼时,周围的景象已经变了。脚下不再是瓦房的泥地,而是松软的黑土,头顶是沉甸甸的玉米穗,金黄的玉米粒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风从玉米秆间钻过,带着熟悉的血腥味,还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承道,你斗不过我的,这村子的人,都会成为我的祭品……”
林婉儿浑身一僵——这是二十年前的声音!她猛地转头,看到不远处的玉米地里,一个穿着道袍的男人正与一团黑雾缠斗。男人的侧脸棱角分明,正是年轻时的师父李承道,可他的左臂被无数根玉米根缠绕,正一点点往地下拖。“师父!”林婉儿下意识地冲过去,手里的桃木匕首已经出鞘。可就在她快要靠近时,黑雾突然散开,露出里面的东西——哪里是什么玉米精,竟是赵阳!他的双眼翻白,浑身被玉米根缠绕,正朝着她伸出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在求救。
“婉儿,救我……”赵阳的声音带着哭腔,玉米根已经缠上了他的脖颈,勒出一道紫痕。林婉儿的眼眶瞬间红了,脚步却顿住——刚才幻境里的警告还在耳边,师父说过,幻境最擅长用亲人朋友当诱饵。她盯着赵阳的手腕——昨天赵阳帮她搬行李时,不小心被箱子刮破了皮,贴了块创可贴。可眼前的“赵阳”手腕光洁,没有半点伤口。
“你不是他!”林婉儿厉声喝破,桃木匕首朝着“赵阳”的胸口刺去。匕首穿过“赵阳”的身体,却没碰到任何东西,眼前的景象再次破碎。这一次,她站在玉米村的村口。夕阳把玉米地染成一片血红,一个稻草人吊在歪脖子树上,正是他们刚进村时看到的那个。可此刻稻草人身上的蓝布褂子,竟变成了师父现在穿的灰色道袍,“眼睛”里的眼球,正死死盯着她,眼皮缓缓眨了一下。
“婉儿,过来。”稻草人突然开口,声音是师父的。林婉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她知道这是幻境,可师父的声音太过真实,让她几乎无法抗拒。就在她抬脚的瞬间,口袋里的半根玉米棒突然发烫,一道微弱的金光从玉米粒间渗出,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碰!幻境里的我是它的诱饵,它在测你的弱点!”
是真正的师父!林婉儿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手已经碰到了稻草人的衣角。那布料冰凉刺骨,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还沾着滑腻的液体——她低头一看,竟是暗红色的血,正顺着稻草人的衣角往下滴,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水洼里,突然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指甲缝里塞满黑土,猛地抓住她的脚踝!林婉儿吓得尖叫,桃木匕首狠狠刺向那只手,只听“滋啦”一声,手瞬间化为黑灰,散在地上。
幻境彻底破碎。林婉儿踉跄着后退,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抬头一看,是赵阳,他的眼神已经恢复清明,额头上满是冷汗。“你没事吧?我刚才……”赵阳的声音还在发颤,他指着地上的孩子们——此刻他们已经倒在地上,玉米叶面具掉在一旁,露出一张张毫无血色的脸,嘴唇青紫,像是断了气。可下一秒,孩子们的身体突然开始萎缩,皮肤慢慢变成玉米叶的颜色,最终化为一堆干枯的稻草,散在地上。
“他们是稻草人变的?”赵阳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林婉儿蹲下身,捡起一片“孩子”化成的稻草,发现里面裹着一粒发黑的玉米粒,上面刻着一道残缺的符咒——和她手里玉米棒上的符咒,一模一样。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刺破了村庄的寂静。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冲了出去。
村西头的玉米地里,已经围了几个村民,他们的眼神依旧呆滞,却朝着同一个方向指指点点。林婉儿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心脏瞬间沉到谷底——一个中年男人被吊在稻草人上,喉咙张得老大,里面塞满了生玉米,金黄的玉米粒从他的嘴角溢出,落在地上。而他周围的玉米秆,长得比人还高,每一颗玉米粒的表面,都映着男人惊恐的脸,像是把他临死前的表情,永远封在了里面。
“第三个……”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林婉儿回头,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她的眼睛浑浊不堪,却死死盯着男人的尸体,“这是第三个了,玉米精要进化了……”
老太太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刮过木头,在潮湿的空气里颤巍巍地飘着。林婉儿攥着那半根刻符玉米,指尖的温度几乎要把晒干的玉米粒捏碎——刚才村民说这是“第三个”,正好对应玉米精每献祭三人便进化的规律,眼下距离它脱离土地,只剩最后一步。
“婆婆,您说的玉米精,到底是什么来头?”林婉儿往前走了半步,目光落在老太太的拐杖上。那拐杖是用玉米秆的根茎做的,表面布满了深褐色的纹路,像是凝固的血迹。老太太却突然往后缩了缩,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猛地转身往屋里走,嘴里还念叨着:“别问,别找,晚上锁好门,别让玉米叶爬进来……”她的房门“砰”地一声关上,紧接着传来插门闩的声响,像是在躲避什么追在身后的东西。
赵阳走到林婉儿身边,压低声音:“这老太太肯定知道什么,但她不敢说。你看她的手——”林婉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老太太关门时露出的手背,皮肤下隐约有绿色的纹路在蠕动,和之前幻境里“孩子”脸上的血管一模一样。
“先回师父的瓦房,把他留下的笔记看完。”林婉儿转身往回走,脚步比来时更急。刚才村民的尖叫和男人喉咙里的生玉米,像两根刺扎在她心里,她必须尽快找到玉米精的弱点。回到瓦房时,天色已经擦黑。赵阳点了支蜡烛,昏黄的光线下,师父的符咒笔记摊在桌上,书页边缘沾着暗红的血迹。林婉儿翻到夹着玉米叶的那一页,上面用师父熟悉的字迹写着:“玉米精核心为母株,藏于水源附近,畏本命符咒与带宿主精气之物,月光下可操控傀儡,白日需借稻草人聚气。”
“水源附近?村里除了村东的老井,就只有村西那口枯井了。”赵阳凑过来看,手指点在“母株”两个字上,“师父之前留的字说母株在东井,会不会是真的?”林婉儿没说话,目光落在笔记的最后一行——那行字的墨迹比其他地方淡,像是仓促写就:“它能模仿符咒,亦能模仿人形,辨其真伪,观其足……”后面的字迹被血渍盖住,看不清了。
“观其足?”林婉儿皱起眉,突然想起刚才幻境里“赵阳”没有伤口的手腕,还有老太太转身时裤脚沾着的泥土——村里只有枯井周围长着青苔,其他地方都是黑土,难道石父的意思是,通过脚印或鞋底的痕迹分辨真假?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林婉儿和赵阳对视一眼,同时摸向腰间的法器——赵阳拔出桃木剑,林婉儿则捏紧了桃木匕首。“婉儿……赵阳……”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虚弱。两人冲到门口,只见李承道靠在门框上,灰色道袍上沾满了黑土和血迹,左臂无力地垂着,伤口处还在渗血,脸上的皱纹里全是泥污,唯有眼神依旧锐利。
“师父!”赵阳激动地冲过去,想扶他进屋。林婉儿却突然伸手拦住他,目光死死盯着李承道的鞋子——那是一双黑色的布鞋,鞋底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玉米地的黑土,反而在鞋尖处沾着几缕绿色的青苔。村西的枯井周围,全是这样的青苔。
“师父,您去哪了?”林婉儿的声音有些发紧,指尖按在胸口的黄符上,“我们在屋里看到了您留下的字,说母株在东井。”李承道踉跄着走进屋,坐在椅子上,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带血的痰:“我被玉米精困在了枯井里,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母株确实在东井,我刚才去看过,它的根须已经快长出井口了,再等一晚,它就能进化。我们必须今晚动手,不然就来不及了。”
他说着,抬起右手,想从怀里掏东西,袖口却不小心露出一截——林婉儿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到李承道的手腕上,没有那道师父戴了十几年的银镯子。那镯子是师公留下的,师父说过,除非生死关头,否则绝不会摘下。
“师父,您的镯子呢?”林婉儿的声音冷了下来,桃木匕首已经出鞘,“还有,枯井在村西,东井在村东,您从枯井逃出来,怎么会先去东井看母株?而且您的鞋子,为什么沾着枯井的青苔,却没有东井附近的泥土?”
李承道的脸色瞬间变了,刚才还虚弱的眼神突然变得浑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他抬起左手,原本垂着的手臂突然动了起来,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蠕动,撑得皮肤凸起一道道绿色的纹路,像是缠绕的玉米根。
“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李承道”的声音变了,不再是熟悉的沙哑,而是带着一丝玉米叶摩擦的“沙沙”声。他的脸开始扭曲,从额头到下巴,慢慢裂开一道缝,绿色的玉米叶从缝里钻出来,缠绕着他的脸颊,“你们师父确实在枯井里,但他现在,可是我的‘养料’呢。”
赵阳瞬间反应过来,桃木剑朝着“李承道”的胸口刺去:“你这个怪物!敢冒充师父!”“李承道”却灵活地侧身躲开,右手突然伸出,指尖长出几根细长的玉米根,朝着赵阳的喉咙抓去。林婉儿见状,立刻将桃木匕首掷过去,正好刺中“李承道”的手腕。
“滋啦”一声,玉米根瞬间化为黑灰,“李承道”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脸上的玉米叶疯狂扭动。就在这时,地窖口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一个黑影从里面跳出来,手里拿着一张黄色的符咒,朝着“李承道”的胸口贴去。
“孽障!还敢冒充我!”真正的李承道从地窖里冲出,他的道袍同样沾满血迹,左臂的伤口用布条草草包扎,手腕上的银镯子反射着烛光,眼神里满是怒火。“李承道”看到真正的李承道,脸色骤变,身体突然开始萎缩,皮肤化为玉米叶,最终变成一堆干枯的稻草,散在地上,只留下一颗发黑的玉米粒,上面刻着一道模仿师父符咒的假符。
真正的李承道喘着气,走到两人身边:“刚才我躲在地窖里,看到它变成我的样子出来,故意没出声,就是想看看它的目的……它想骗你们去东井,那里有它设下的陷阱。”赵阳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还好婉儿细心,不然我们就上当了。对了师父,您刚才说母株不在东井,那到底在哪?”
李承道的脸色沉了下来,指了指地上的稻草:“它的母株,其实一直在枯井里。刚才它说母株在东井,就是想把我们引开,好让母株趁机吸收村里最后一个活人的精气……”他的话还没说完,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紧接着是玉米叶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林婉儿冲到门口,只见刚才那个老太太跌坐在院门外,胸口插着一根粗壮的玉米根,绿色的汁液顺着伤口往下流,她的眼睛瞪得老大,嘴里还在念叨:“玉米叶……爬进来了……”而在老太太身后的玉米地里,无数根玉米根正从黑土里钻出来,朝着瓦房的方向蠕动,像是一条条绿色的蛇。
玉米根在黑土里钻动的声音,像无数条小蛇在爬,顺着院门口的缝隙往屋里钻。李承道猛地从怀里掏出三张黄符,指尖蘸着朱砂,在符纸上飞快补了道残缺的纹路,大喝一声“贴!”,林婉儿和赵阳立刻会意,分别将符咒贴在门窗缝隙处。
黄符刚一贴上,钻进来的玉米根就像被烫到般缩回,在符纸边缘留下一滩绿色的汁液,散发出刺鼻的腐味。李承道靠在门上,喘着粗气,左臂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染红了包扎的布条:“这只是母株的试探,它知道我们识破了骗局,现在要强行动手了。”
赵阳走到院门口,看着老太太的尸体——她胸口的玉米根已经开始萎缩,化为干枯的藤蔓,而她的皮肤下,隐约有绿色的纹路在慢慢消退,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精气。“师父,母株在枯井,我们现在就去毁了它不行吗?”
“不行。”李承道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正是那本符咒笔记的下册,“我在地窖里找到的,上面写着,玉米母株每小时有十分钟能量低谷,只有这时才能伤到它。现在不是低谷期,我们去了就是送命。”
林婉儿接过笔记,借着烛光快速翻阅,目光停在一行用红笔标注的字上:“被母株精气所伤,伤口生玉米芽,24小时内若不除母株,宿主将化为新的稻草人。”她的心猛地一沉,抬头看向赵阳——刚才“假师父”用玉米根攻击时,赵阳的小腿被划到了。
“赵阳,你的腿!”林婉儿冲过去,拉起赵阳的裤腿。只见他的小腿上,有一道两指宽的伤口,伤口边缘已经泛出淡绿色,几颗嫩黄色的玉米芽正从伤口里钻出来,细细的芽尖还沾着晶莹的汁液,看起来格外诡异。
赵阳也慌了,伸手想去拔玉米芽,却被李承道拦住:“别碰!这芽和母株相连,你越动,它长得越快。”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些黑色的粉末,撒在赵阳的伤口上。玉米芽瞬间停止了生长,却发出“滋啦”的声响,像是在抗拒。
“这是朱砂混着糯米磨的粉,只能暂时压制,最多撑24小时。”李承道的声音有些沉重,“我们必须在明天这个时候之前,找到母株的能量低谷期,毁了它。”赵阳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却还是强装镇定:“没事,不就是24小时吗?我们肯定能找到母株的弱点。”他说着,拍了拍林婉儿的肩膀,试图让她放心,可指尖的颤抖却暴露了他的紧张。
林婉儿深吸一口气,将笔记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一张简易的玉米村地图,村西的枯井旁用红笔圈了个圈,旁边写着一行小字:“子时到丑时,月光最弱,母株能量最低。”“师父,笔记上写着,母株的能量低谷期在子时到丑时。”林婉儿指着地图,“我们可以等到子时,再去枯井动手。”
李承道却摇了摇头:“不对,这笔记是我二十年前写的,现在玉米精已经进化过两次,能量周期肯定变了。刚才‘假师父’说母株在东井,就是想让我们在子时去东井,掉进它的陷阱。”他走到桌边,拿起那半根刻符玉米,放在烛光下仔细看,“你们看,这玉米粒上的符咒,有几处笔画是反的,这是玉米精模仿时最容易出错的地方。它既然能模仿符咒,肯定也能改变自己的能量周期,我们不能信笔记上的老规律。”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孩子的笑声,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林婉儿走到窗边,透过窗缝往外看——只见几个戴着玉米叶面具的孩子,正围着老太太的尸体转圈,手里拿着干枯的玉米秆,一边跳一边唱:“玉米熟了,该献祭了;玉米枯了,该换魂了……”
“是村里真正的孩子。”李承道的声音沉了下来,“母株用精气控制了他们,想引诱我们出去。”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递给林婉儿,“这是清心符,你去贴在窗户上,能暂时挡住他们的声音。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到新的能量周期规律,不然等到明天,赵阳就……”
他的话没说完,赵阳突然“啊”了一声,捂着小腿倒在地上。林婉儿和李承道立刻冲过去,只见赵阳伤口里的玉米芽,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生长,已经长到了一寸长,嫩黄色的芽尖上,还沾着一丝暗红的血迹。“粉末失效了!”李承道惊呼,立刻又倒出一些黑色粉末,撒在伤口上。可这一次,玉米芽只是停顿了一下,又继续生长。
林婉儿看着赵阳痛苦的表情,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刚才在幻境里,孩子们的玉米叶面具上,有不同数量的叶脉。她立刻翻出笔记,在空白页上画下那些叶脉的数量:“师父,我之前注意到,每个孩子的面具上,叶脉数量都不一样,有五片的,有七片的,还有十片的。会不会叶脉数量,就是母株能量低谷的分钟数?”
李承道眼前一亮:“有可能!母株用孩子的面具传递信息,它以为我们看不懂,其实是在暴露自己的规律!我们现在就去观察那些孩子的面具,说不定能算出准确的低谷时间!”他说着,拿起桃木剑,走到门口:“婉儿,你留下照顾赵阳,我去看看。记住,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开门。”
林婉儿刚想反对,李承道已经推开门,消失在夜色里。院门外的孩子笑声,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像是在追赶什么。林婉儿握紧桃木匕首,守在赵阳身边,心里默默祈祷:师父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们一定能找到母株的弱点,救赵阳。
院门外的笑声突然戛然而止,只剩下玉米叶摩擦的“沙沙”声,像无数只手在抓挠门板。林婉儿握紧桃木匕首,目光死死盯着门口,胸口的黄符烫得惊人——这是邪祟靠近的征兆。赵阳躺在地上,小腿的玉米芽已长到两寸长,嫩黄的芽叶裹着血丝,每呼吸一次,芽尖就微微颤动,像是在贪婪地吸收他的精气。
“婉儿……师父他……”赵阳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手指死死攥着林婉儿的衣角,“别管我了,你快逃……”
“说什么胡话!”林婉儿打断他,从背包里掏出最后一张清心符,贴在他的额头,“师父肯定能找到规律,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话虽如此,她的心跳却越来越快——师父出去已经快半个时辰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会出事了吧?
就在这时,院墙上突然落下一道黑影,林婉儿立刻举起匕首,却看清来人是李承道。他的道袍上又添了几道伤口,脸上沾着黑灰,手里攥着一片玉米叶面具,面具上的叶脉清晰可见,正好是十片。
“找到了!”李承道喘着粗气,将面具扔在桌上,“我跟着那些孩子到了枯井附近,发现他们每小时会换一次面具,叶脉数量从五片涨到十片,最后停在十片不动——母株的能量低谷期,就是每小时最后十分钟!现在离下一个低谷期,还有三分钟!”
林婉儿立刻扶起赵阳,赵阳咬着牙,忍着剧痛站起来:“师父,我能走,我们现在就去枯井。”
三人借着夜色,朝着村西的枯井摸去。路上的玉米地静得可怕,玉米秆像是一个个站着的人,在黑暗中沉默地注视着他们。走到枯井旁,林婉儿才发现,枯井周围的青苔比想象中更厚,井底黑黢黢的,隐约能看到绿色的光在闪烁,还有“咕嘟咕嘟”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冒泡。
“就是现在!”李承道掏出本命符咒,符纸上的朱砂在黑暗中泛着红光,“婉儿,你负责用符咒引母株出来;赵阳,你准备好糯米弹,等母株的根须出来,就往井底扔;我来掩护你们。”
林婉儿点点头,将本命符咒贴在井口的青苔上。符咒刚一贴上,井底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惨叫,绿色的光瞬间变得刺眼。紧接着,无数根粗壮的玉米根从井底钻出来,像毒蛇一样朝着三人缠去,根须上还沾着墨绿色的黏液,散发出刺鼻的腐味。
“赵阳,扔!”李承道大喊一声,桃木剑朝着玉米根砍去。赵阳忍着剧痛,将混有自己血液的糯米弹扔进井底。只听“滋啦”一声,井底的绿色光瞬间暗了下去,玉米根也停止了扭动,开始慢慢萎缩。
“成功了?”赵阳惊喜地说。可下一秒,井底突然喷出一股墨绿色的液体,朝着三人泼来。李承道立刻将林婉儿和赵阳推开,自己却被液体泼中,道袍瞬间被腐蚀出一个个洞,皮肤也开始泛绿。
“师父!”林婉儿惊呼,想冲过去,却被李承道拦住:“别过来!这是母株的毒液……它还没死,它要跟我们同归于尽!”
话音刚落,井底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整个枯井开始塌陷。林婉儿和赵阳死死抓住旁边的玉米秆,才没被埋进土里。等到震动停止,井底已经被泥土填满,只留下一颗发黑的玉米粒,躺在地上,上面刻着一道陌生的符咒。
李承道踉跄着走过来,捡起玉米粒,脸色凝重:“这不是我们之前遇到的玉米精……这符咒,比二十年前那只的更强,说明还有另一只玉米精存在,而且它的母株,藏在更隐蔽的地方。”
赵阳突然“啊”了一声,林婉儿立刻看向他的小腿——伤口里的玉米芽已经枯萎,皮肤也恢复了正常,只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我的腿……好了?”赵阳不敢相信地摸了摸伤口,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三人回到村里,发现村民已经恢复了神智,正在收拾被破坏的房屋。孩子们也摘下了玉米叶面具,围在父母身边,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谢谢你们……”之前那个老太太的儿子走过来,递给三人一杯热水,“我们被玉米精控制了这么久,现在终于解脱了。”
林婉儿接过热水,心里却没有轻松——她想起师父手里的玉米粒,还有笔记上被撕掉的最后一页。这一切,都说明故事还没结束。
离开玉米村的路上,赵阳靠在车窗上,睡得很沉。林婉儿看着窗外飞逝的玉米地,突然发现,远处的玉米地里,有一个稻草人正站在那里,朝着他们的方向,缓缓地挥了挥手。
李承道注意到她的目光,顺着看过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掏出那张被撕掉一半的笔记,上面只留下半行字:“玉米精的母体,藏在……”
“看来,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李承道将笔记收好,目光坚定,“下一次,我们一定要彻底消灭它,不让它再害人。”
林婉儿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桃木匕首。她知道,这场与玉米精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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