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思考,身后的柔利国储君另一支追兵号角声已隐约可闻,如饿狼的嗥叫穿透干燥的空气。
拓克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会同南宫颜率领残部仓皇逃入浩瀚无边的巴丹吉林沙漠。
沙漠是另一个形态的炼狱。白日,烈日如熔金的巨盘倾泻毒火,烫沙灼肤,热风卷着粗糙的沙粒抽打在脸上,如同无数根烧红的细针;夜间,酷寒骤降,冷风如刀,刮过沙丘发出鬼魅般的呜咽,冻入骨髓。水囊迅速干瘪,粮食被沙粒污染,难以下咽。
然而,就在这极端绝境中,拓克与大地生灵的联结却愈发深邃清晰。
他俯身将耳贴在滚烫的沙粒上,能“听”到沙层之下沙蝎爬行的窸窣、沙鼠惊慌的心跳、甚至远方沙暴酝酿时沉闷的脉搏。他通过一只偶然落下的秃鹫,看到了远方一抹微弱的绿色——那是居延海古塞的方向。
在一次次与沙漠生灵的“对话”中(用吐罗火语剧情),他不仅找到了水源,更隐约捕捉到一段破碎的、源自古老时代的“兽语密码”——那是一种能与更强大生灵建立共鸣的旋律,似乎与《山海经》中记载的某些异兽神力同源。
身后的号角声并未远去,反而如同附骨之疽,紧紧咬在他们的听觉边缘。那声音不再是单一的警示,而是化作了无数饿狼般的嗥叫,尖锐、贪婪,穿透沙漠干燥得能撕裂喉咙的空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追猎意味。
“走!”拓克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血气(那与虺蜴意识对抗的伤似乎更重了)和看到南宫颜骤然出现的万般情绪,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一把拉住南宫颜冰凉的手腕,会同仅存的十几名忠心侍卫,丢弃了所有不必要的辎重,如同受伤的野骆驼,一头扎进了眼前那片浩瀚无垠、死寂磅礡的巴丹吉林沙漠。
沙漠,是另一座形态截然不同的炼狱。
白日,是火的酷刑。
烈日并非悬挂,而是如同熔化的巨大金盘,倾泻着粘稠的、近乎实质的毒火,将天地化为一座沸腾的熔炉。视觉所及,全是刺眼的金黄,沙丘连绵起伏,扭曲蒸腾的热浪让地平线变得模糊不定,仿佛海市蜃楼,却又散发着致命的死寂。
触觉是最大的痛苦:脚下的沙粒滚烫如烧红的铁砂,隔着破损的靴底都能感受到那足以烫熟皮肉的温度。
热风裹挟着粗糙的沙粒,劈头盖脸地抽打过来,每一粒都像烧红的细针,扎在脸上、手上,带来密集的刺痛。
呼吸变得极其艰难,干燥炙热的空气吸入肺中,如同吞咽着火焰,灼烧着气管,连唾液都早已被蒸发殆尽,嘴唇干裂出血,舌尖只能尝到血腥和沙土的苦涩。
水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轻轻一摇,那点可怜的水声几乎让人发狂。干粮被沙粒无孔不入地污染,咀嚼起来满口“嘎吱”作响,味同嚼蜡,更似吞沙。
夜间,是冰的墓穴。
太阳一旦隐没,酷寒便骤然降临,毫无过渡。白日的灼热瞬间被抽空,取而代之的是能冻结骨髓的冰冷。
触觉再次承受极致的反差:冰冷的沙粒如同寒铁,冷风如同磨利的刀片,轻易割透单薄的衣衫,带走身体最后一丝热气,冻得人牙齿格格作响,四肢僵硬麻木。
听觉在寂静的夜里被放大到极致:风刮过沙丘顶端,发出忽高忽低、如同鬼魅呜咽般的尖啸,时而像是怨妇的哭泣,时而又像是远古战场亡魂的叹息,折磨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星空低垂,璀璨却冰冷,视觉所见的壮丽,只能反衬出自身的渺小与绝望。
然而,正是在这极致的身心折磨中,拓克体内那源自古老血脉、又经灵境之地强化的与大地生灵的联结,变得前所未有地清晰和深邃。
一次短暂的休憩中,他几乎虚脱地俯下身,并非祈祷,而是下意识地将滚烫的耳朵紧紧贴在了同样滚烫的沙粒上。
“听——”
他闭上眼,屏蔽了风的呜咽和同伴粗重的喘息,将全部意识沉入那片死寂之下。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轰鸣,那是白日残存的热量在沙粒间流动的噪音。但渐渐地,更细微的声音开始浮现:
· 窸窸窣窣…… 极轻微的、节肢刮擦沙粒的声响——是沙蝎在更深层的阴凉处谨慎移动。
· 噗通…噗通… 微弱而急促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心跳——一只沙鼠惊恐地蜷缩在某个狭小的洞穴里,对外界的巨物充满恐惧。
· 更远方,一种沉闷的、如同巨大心脏在缓慢搏动的隆隆声——那不是声音,而是震动,是远方沙暴正在酝酿、积聚力量的可怕脉搏!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疲惫与慌乱,而是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就在这时,一只孤高的秃鹫盘旋着从他们头顶掠过,投下短暂的阴影。拓克下意识地仰头,目光追随着那只飞禽。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在他的视觉中,那秃鹫的身影仿佛与他产生了一丝无形的连接。
透过秃鹫那双锐利的眼睛,他仿佛也拥有了高空视角——下方是无边无际的金色沙海,但在极远的天际线处,一抹微小却无比珍贵的绿色如同翡翠般镶嵌其中!甚至能“看”到水汽反射的微光!
“居延海……古塞……”拓克喃喃自语,声音因干渴而破裂,却带着难以置信的肯定。
南宫颜一直守在他身边,用自己湿透的帕子(早已没什么水分)轻轻擦拭他开裂的嘴唇。
她看到拓克先是趴地倾听,继而仰天远眺,口中念念有词,原本焦灼的美眸中不禁流露出惊异与一丝希望。
她嗅到拓克身上浓重的汗味、沙尘味,却也仿佛感受到一股新生的、与这片死寂沙漠格格不入的蓬勃生机正从他体内散发出来。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拓克不断尝试。他不再仅仅依靠视觉和听觉,而是调动所有感官,去“阅读”沙漠的语言。
他用干裂的嘴唇尝试发出那些古老音节(吐罗火语),不再是试图控制,而是像朋友间低语,像吟游诗人般歌唱:
他对着一只警惕的沙狐低语,那小家伙竟没有立刻逃窜,反而歪头听了片刻,然后朝着某个方向轻轻叫了一声才跑开。
拓克遵循那个方向,果然在一处背风的沙谷下,找到了几丛带着露水的耐旱植物,用匕首挖下去不久,渗出了浑浊却救命的泥水!
又一次,他在夜间对着呼啸的寒风吟唱一段破碎的旋律,那风声似乎渐渐不再那么刺耳,反而带来了一丝极远处潮湿水汽的气息。
正是在这一次次与沙漠生灵的“对话”中,在某次极度干渴产生的幻听与真实感知的交界处,一段更加古老、复杂、蕴含着奇异力量的“兽语密码”碎片,如同沉入沙海的古董被浪潮推出,清晰地回响在他的意识深处。
这旋律不同于之前控制虺蜴的强制与压抑,它更宏大、更古老,仿佛能与天地间某些更强大、更原始的生灵力量建立一种平等的共鸣。
拓克隐约感觉到,这段密码似乎与《山海经》中记载的、那些拥有移山填海神力的异兽本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靠在沙丘上,南宫颜将最后一点点水喂给他。清水滑过喉咙的滋润感让他几乎呻吟出声。
他看着她被风沙磨破却依旧坚毅的侧脸,看着她原本白皙的肌肤被晒得微红,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愫。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颜儿,再坚持一下……我好像,听到这片土地的异动。”“是什么神奇的力量?”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充满了某种南宫颜从未听过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她反握住他滚烫的手,用力点了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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