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骄心里咯噔一下。陵寝之中,不该有人,有也是死人。
定睛一看,只是个类似人形的影子。
“公主,你不要吓人好不好。虽然我不胆小,可此时此地此景,气氛拉满,差点吓的缩到你怀里去。”
“胡说什么,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公主怜还是有些恐惧。
“杯弓蛇影罢了。”徐骄说:“这个地方,除了你我哪会有别的人。即便有,也是死人。”
公主怜松了一口气,可双手还是死死抓住他手臂。
忽然,影子动了。公主怜啊的一声叫出来,贴在徐骄后背。姣好的身材,差点把他弹出去。
“又怎么了?”徐骄翻手将棺椁封住。
“它好像在动。”
徐骄说:“公主放心,我都被你吓了一跳,如果有鬼也被你吓跑了……”
“世上哪会有鬼。”影子突然说话。徐骄大惊之下,推开公主怜,随即取下身后复合弓。手腕一抖,咔嚓一声展开。
弓开满月,上百道无形剑气从身上爆发出来,刹那间汇聚在复合弓上。
那晚在皇宫,他就是靠这一招,击伤了大宗师莫雍。
“嗯,不错。”人影低声说:“无形剑气,残霞之灵,全在一张弓上,将气与力,精与神发挥到极致。虽然还只是术,但术之尽头,也是道。”
徐骄心怦怦的跳,自己都能听到。本来就够怕了,偏偏公主怜又害怕的贴上来,她的心也在砰砰的跳。这个状态下,要么激发情欲,要么增加恐惧。很显然,前者不是个适合的时候。
“我在等你发箭!”
嗡的一声,徐骄松开扯着弓弦的手,顿时剑气激发,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超越人类的反应动作……
但那影子也没有避,数百道剑气围住他旋转。剑气带着淡淡的光芒,借着这一点光芒,徐骄终于看清那影子——鬼王。
鬼王伸出手,也不见他如何施为,一道道剑气落入他掌心。就像被大网从水中捞出来无数条鱼,跳动着,反抗着,挣扎着。
鬼王轻轻一握,数百道剑气顿时如轻烟般消散。
“师弟,你若到了大宗师。仅这一式,就能排在前十之列。”
公主怜认出是鬼王,脸色稍稍好看些,不再恐惧,行了一礼,叫一声:“叔祖——”
鬼王点头:“我在西山冥想,感觉地脉之气异动,还以为是谁闯皇陵,好奇之下便来看看。原来是你们两个……”
公主怜看着徐骄,她很怕鬼王,虽是皇家人,但好像没有不怕鬼王的。她这个时候心里想:徐骄,你倒是说话呀。
徐骄尴尬笑道:“夜如许深,您老人家还没休息,如此用功,当真是天下第一人。”
鬼王说:“师弟何必这么客气,你我平辈相论。我正想着,过段日子,等师弟不再忙碌,请你上山一趟,请教一二。”
“请教”这两个字,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徐骄会认为是挑衅,就是要干架。可鬼王说出来,他相信,这两个字就是它本来的意思。
一个圣人境,没有必要和他这个小宗师干架,但也更没有必要请教了。这话他来说,似乎更合理些。
徐骄还没说话,公主怜已经忍不住问:“叔祖,为何父皇和爷爷去世这么多年,两人面貌依旧如生?”
鬼王看了徐骄一眼:“师弟就是为这个来的?”
徐骄点头。
鬼王说:“宗师者,宗天师地。天地者,既长且久。大宗师又是宗师大成,身体早被天地之力浸润,即便身死,天地之力却不消散,所以尸身不腐。岁月蹉跎,天地之力渐渐消散,才开始慢慢腐化。这一过程短则一甲子,长则百年。”
公主怜诧异:“您的意思是,父皇和爷爷都是大宗师?”
鬼王看她一眼,公主怜忽然觉得脑袋一片空白,睁不开眼睛……
鬼王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徐骄只觉黑影一闪,眼前突然一片黑暗,风声刺耳。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竟然已不在皇陵中。顿时心中波涛不已,感觉恐怖的站不直身子。
他已尽可能把圣人境想象的很可怕,但没想到能有这么可怕。
再看脚下,竟是一处山巅,山脚处一片昏黄的光,那里应该是皇陵。老天,只不过是瞬间,山主竟把他带到这么远,这他妈是仙人之术吧……
只听鬼王说:“我喜欢站在高处,心情会比较开阔……”
“理解,理解。伟大的人,高瞻远瞩嘛……”
鬼王问:“你去皇陵,就是要确认天运,天承两帝都是大宗师身份?”
“是,印证心中一个猜想。”
“什么猜想?”
“二十一年前,干王谋逆案,王妃花卿被黑甲人掳走……”
“不用猜,是天承帝。”鬼王说:“你既然查到皇陵,说明你也怀疑明帝了。”
徐骄承认:“不错,我本来怀疑明帝就是黑甲人,可又有证据表明他们是两个人。这岂非矛盾,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神秘黑甲人并非一个。二十一年前的是天承帝,今天这个是明帝。”
鬼王点头:“这对父子,都很有意思。做父亲的,陷害儿子。做兄弟的,弑兄杀叔。”
“你都知道?”徐骄震惊。
鬼王微笑说:“别忘了我是谁,我修天心诀,天心即我心。只要我想,帝都之中就没有瞒过我的事。”
徐骄不解:“您就看着这一切发生?”
鬼王问:“如果阻止,那么意义呢?”
“皇室,朝局,天下……”
鬼王摇头:“那是凡俗之人的看法。师弟,大道自然。何为自然?”
徐骄答不上来。
鬼王说:“自然者,自然而然。日夜更替,四季轮转。天地亘古,却也在变。所谓修道,就是在无尽的变化中,寻求一丝破绽。它未必是永恒,但定是一条出路,让人超越生死的路。真人之上,便是要找到这条路。古人认为,那就是道之初,是天地万物存在的本质,所以将其称之为:道生。”
徐骄有些无语,为什么高人,总喜欢讲这些形而上的大道理:“这和我的问题,好像没有关系吧。”
鬼王说:“师弟,自有天地以来,没有不变的事物,唯独人心。善恶,利害,情仇,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两个字——自私。世事沧桑幻化,盛世乱世,人心都是一样的。不变的东西,你要去改变,又有什么意义。”
徐骄说:“难道,你就不担心朝局混乱,天下大变。您可是鬼王,皇家的依仗?”
“盛而衰,成而败,这本就是自然之事。哪有万世的皇朝,不变的天下。只有明中岳那种糊涂人,才相信千秋万世。”鬼王说:“你呀,和山主一样,凡心太重。他修无情道,心中却有情。若非如此,早就超过我许多。”
徐骄感叹一声,高人的看法,果然很不一样。于是又问:“有件事,我想不明白。天运帝,天承帝,明帝,出身皇家。从皇子之身,到帝王之尊,人生的绝大部分时间,身边都围满了人,怎么可能修到大宗师,而不被人察觉呢?”
鬼王说:“他们修的,乃是龙神功。其法霸道绝伦,当年天遗老祖传下,告诫后人,若无必死之心,不可修习。此法进境甚快,入门便是宗师,小成便是大宗师,大成便是圣人,圆满时便为真人境。”
徐骄深吸一口山风:“这么厉害,听起来不讲资质,也不讲悟性……”
“当然不是,只是要求没那么高。”鬼王说:“我那大徒弟应天理,用了甲子时间,才有今天的修为。明帝资质上乘,只用一年便小成,不到十年,已经能和应天理不相上下。”
徐骄心想:如果自己修这功法,五百多分的智商,说不定三年就能干到圣人境。又想:如此霸道的功法,鬼王没有觊觎,怕是有什么不妥。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这也是他们活不长久的原因吧?”
“是。”鬼王说:“龙神功威猛霸道,其法纯阳,体内聚集炽热之气。修为越高,炙热之气也越浓。终有一天,身体无法承受,全身血液便会被炙热之气烘干。若无法突破圣人境,达到天地人合一,修习者很难活过四十九岁。”
“所以,解决的办法就是九幽真气。”
“嗯,九幽真气乃至阴之法,可以平衡龙神功炙热之气。当年,明君便是以九幽真气为基,修习龙神功,迈入圣人境。”
徐骄疑惑:“既然明君传下龙神功,为何没有传下九幽真气的心法。”
鬼王说:“因为明君也不知龙神功的弊端。自天遗老祖之后,再无人修炼龙神功。因为几乎没有人相信,自己能在四十五岁之前,修到圣人境。你要知道,这是多大的槛。一步为凡,一步成圣,多少人毕生都不可得。而且龙神功乃是秘法,除天遗老祖亲传嫡系,外人不得修习。龙神功传到知北祖师手上,他老人家亦曾闭关参详。出关之后,严禁门人修习。”
“那明君呢?”
“当然是偷学的。”鬼王说:“只是没想到,她不到三十岁,就破了圣人境。谁知圣人境之后,龙神功还有弊端。明君晚年,备受煎熬,体内天地之力躁动,肌肤寸裂。老师去天涯海,取来障魂木,用障魂木的阴沉气息,消散真气,减弱天地之力躁动。可这终究不是治标之法,于是他们想到了传说中的悟道之地……”
徐骄惊道:“天都玉录?”
“看来你是知道的。”鬼王叹说:“本来亲近的同门,便因这件事闹出了仇恨。这也是修罗山和皇室不睦的原因。有一日,天运帝来找我,原来明君私自传下龙神功。他修炼后弊端显现,身体如焚,让我救他……”
“你出手了?”
鬼王说:“当然不会。他虽是明君后人,却不是天遗老祖一脉,根本没有资格修习龙神功,何况我也救不了他。我去找山主,在看过龙神功之后,我们一致认为:当年明君之所以能突破圣人境,非是其资质绝世,而是她本就修习了世间至阴的九幽真气。”
徐骄猛地睁圆眼睛:“明君,是天遗库玛?”他想起花卿的话,黑甲人曾经说过:每代天遗库玛,皆修九幽真气。
鬼王轻笑:“你很聪明。我让天运帝交出龙神功秘法,并当着他面毁去。本以为此事就此了结,直到二十一年前,天承帝掳走花卿,我才知道:这一家人呀,非但要做皇帝,还要成真成圣,做世代不绝的帝王。那时候,我对他们便不再多问。你瞧,人心何曾变过?”
徐骄心想:原来是这样。
鬼王又说:“明帝就更胆大了。二十年前他动用龙神功,杀了胜王等人,那次他运气好,山主正在闭关,所以未能感应到。可那天,他出手毁大理寺,被四个大宗师围困,龙神功催发到极致,必然惊动山主,若不是我出手,他早已死在画影剑下。”
“这就是山主杀他的原因?”
鬼王点头:“非天遗老祖一脉,不得修习龙神功。山主本就看不顺眼皇权,自然要杀他。”
“花卿也是天遗库玛,为何连九幽真气都不知道,难道是骗人的?”
“她当然不知道。九幽真气,是天遗库玛代代相传的秘法,连天遗祭司都不知道有此功法的存在。明君脱离天遗族,自然不会把功法再传回去,且这功法只适合女人修习,如今会此功法的,怕是只有南都齐王一脉。”
徐骄怔住:“明帝不知道么?”
鬼王又是一笑:“师弟,这便是人心,不变的人心。那时,山主以为南都齐王一脉,也可能修习龙神功,便去找齐王。然而一试之下,齐王修的竟是九幽真气。山主废了齐王一身修为,逼她交出九幽真气心法,且严禁其后人修行。那之后,齐王一脉才派人来修罗山,拜在武道院,就是凌清霜。”
徐骄明白了:“所以,天承帝和明帝,之所以知道九幽真气能解决龙神功的反噬,是因为南都齐王。”
“是凌清霜告知的。”鬼王说:“所以,天承帝才掳走花卿。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花卿竟是天遗库玛。山主得了九幽真气心法,并没有交给天遗族。他是个不要脸的强盗匪寇,做事讲究价值,直到前些日子,天遗祭司才用神剑腾空,换了九幽真气回去。所以,这百年来,天遗一族库玛,再无人修习此法,甚至不知此法存在。”
“那天承帝怎会知道花卿的身份呢?”徐骄没想通。
鬼王说:“天承帝曾来找过我,说他想废了储君。他有两点担心:第一,王子干力推新政,虽有徐元,明中岳支持,但风险太大,恐致皇权不稳。第二,王子干向他坦诚,若推行新政,天遗族,修罗山等江湖势力,也不会再与朝廷为敌。他这样说,明帝自然会有所怀疑。王子干曾在三江源游历,只要稍微查一下,猜出花卿的身份,并不是难事。”
徐骄冷笑:“恐怕,第二个原因,才是天承帝非要动手不可的理由。”
鬼王点头:“大有大争,小有小争。人心似海,不知其深。帝王之尊,尚不知其足,何况芸芸众生。师弟,我劝你也不要掺和他们的事。不知足便不尽欲,天地不欲,任万物自然。体会到这一点,才有可能超凡入圣。”
徐骄说:“我才没有兴趣呢,大鱼大肉是活,大米馒头也是活。可明帝抢走羽蛇胆,不得不争呀。”
“他要用羽蛇胆的寒气,压制体内躁动的气息。但这依旧不是治标之法,巨石压不住野草,终归破土而出。存亡生灭,万物之理……”
徐骄笑道:“已经是帝王了,还想要做圣人。老子死了,爷爷死了,明帝还如此执着,非要修龙神功,死也是自找的……”
“因为他们坐在那个位置上,就会觉得自己应该是最聪明的,胜过先贤先圣。何况一念成圣,便有百年之身。自古最明智的帝王,也想活的越久越好,甚至长生。”
徐骄呵呵一笑:“也许,还有一个原因。身为帝王,本该是天下至尊,可头上偏偏有你们这些皇权不及的世外高人。”
鬼王点头:“所以,几百年前的天遗族才会想着灭道禁武。试想,即便你只是先天境,可这世上除你之外,都是不懂武道的凡夫,你依旧是天下无敌。”
徐骄想了想:“你觉得这是对的么?”
“无所谓对错。”鬼王说:“当年我出手荡平天下,是老师临终嘱托,不得不为。就像我出手救明帝,是我对老师的承诺。所以,你不管用什么法子对付明帝,危难之时,我还会出手。”
徐骄沉声道:“这么说,我是没有机会再夺回羽蛇胆了。”
鬼王轻笑:“应该是这样。论权势,你如蝼蚁。论修为,现在的你和他相比,只比蝼蚁强一些。不过,我想他也不敢再惹麻烦,只敢躲在皇宫里。若不是千年前留下的山海大阵护住皇宫,那一晚,他绝逃不过山主飞剑千里。如今得了羽蛇胆,肯定是待在皇宫,不敢多事。”
徐骄深吸一口气,那种因弱小而挫折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
他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何要叫我师弟?”
“你是师叔传人,我当然叫你师弟。”鬼王书:“师叔估计会来帝都,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师弟好好想想我说的话,若有闲暇,到西山之巅。我还有事,向师弟请教呢……”
徐骄莫名奇妙,他哪是谁的传人。只是一个走神,鬼王便凭空消失,没了踪影。
徐骄内心沉重。
如今,他已确定黑甲人就是明帝。可又能如何呢?
他是帝王,是世间权势最大的人物。他是大宗师,圣人之下,几乎无敌。羽蛇胆在他手上,除了祈求,他想不出别的办法。
然而,明帝并不是个好人。你永远无法向一个坏人祈求同情。
即便明帝是善良的,羽蛇胆于他的重要性,不弱于夭夭。
夜风吹动,矮树高草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像是嘲笑,也像哭泣。
如果没有羽蛇胆,笑笑能撑到什么时候呢?这个妹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自小长大。但自己的人生,是从她开始的。
刚来到这个世界,他几乎不能动。那时候的笑笑还是个瞎子,日夜照顾,吃喝床前。不是感恩,不是感动,那是一种亲人的感觉。
那段日子,他切实感受到何为相依为命。
可眼下的局面,无力又无奈。就像最亲近的亲人,患了重病,可以治好,但却没钱。
绝望虽然痛苦,但还不是最痛苦的。
明明有希望,却什么也做不了,才是最痛苦的。
羽蛇胆在黑甲人手里,他也知道黑甲人是谁,甚至知道他不可见人的肮脏秘密。可又能怎样的?
民不与官斗,现在斗的可是皇帝。
弱不与强争,现在争的可是大宗师。
徐骄讨厌这种感觉——恐惧。
他告诉自己,不要有这种感觉。
人,不是因为懦弱才恐惧的。是因为恐惧,才变得懦弱。
明帝,确实不是自己能比的。但上兵伐谋,他又不是要打一场拳击赛。
心静下来,坐在山巅,吹着山风,想着自己知道的一切。
他不准备放弃,放弃就是让笑笑去死。明帝是一国之君,高高在上,谁敢与之为敌。但黑甲人不是,他有太多仇人……
徐骄嘴角抿出一抹冷笑。
世上,没有绝对的强者,也没有绝对的弱者。
强弱的关键在于时机。
就像大海起伏的狂波,再大的浪花,也有处在波谷的时候。再小浪花,也有站在波峰的时刻。
上兵伐谋,他要想到一个办法,冒险一把。
当徐骄正在想办法的时候,还在皇陵的公主怜已经很不耐烦了。她不知道,有什么秘密,是徐骄能听,而她这个皇家公主不能听的。
她伤心,忽然觉得,本应是最熟悉的血脉之亲,竟是那么的陌生。
寝殿内,她不知道自己悲惨的命运,究竟是谁的错。看着天承帝的塑像,她说:“父皇,我就要离开帝都去百济了,这一生,我再也不会回来。”
“你说过,你讨厌那个地方。”鬼王好像凭空出现,没有一点动静。
公主怜凄然笑道:“叔祖,我现在,更讨厌帝都。”
“人,要选择自己喜欢的,而不是一个不那么讨厌的。”
公主怜苦笑:“叔祖,如果我能选择,还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么?”
鬼王无奈的摇头:“大多数人不选择,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其实,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选择是一回事,成败是另一回事。”
公主怜奇怪的望着他。
鬼王说:“你可以选择留下来,选择自己的路,选择一个再没有人能够逼迫你的以后……”
公主怜不明白。
鬼王说:“想不想再嫁人……”
公主怜更疑惑了。
鬼王又说:“你觉得徐骄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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