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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已是悬崖百丈冰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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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歆讲的道理没毛病,差就差在用典不当。在坐诸位都是文化人,一听就明白三句话都出自《左传·昭公二年》,本篇讲的是晋齐之间的外交内容,其中就涉及到晋平公迎娶齐国公子少姜做妾。

关于少姜的出身,民间有两种说法,一种说少姜是齐灵公的女儿,另一个说法少姜是齐庄公的女儿,不论是谁的女儿,少姜出嫁时都不满十四岁。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少姜生的非常美丽,晋平公对她可以用溺爱来形容。事情就出在溺爱两个字上,少姜嫁给老头没几个月就被活活爱死。

少姜未成年,曹操的三个女儿也一样没长大,曹节小小年纪却美艳动人,见过的人都说将来一定倾国倾城。曹节和少姜类似,等过几年进宫皇帝的年纪也快四十岁,同样老夫少妻,这不是说今后曹节也要被老头爱死吗?

华歆赌气似的扭头不看众人,咱是普通人脑容量有限,你们非要我解决,我也只能出这个主意。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是杀是剐爱咋咋地吧。

怎么说也算解决麻烦,孰轻孰重曹操拿捏的清。当然不能杀华歆,不过你个老东西别以为就此了事,你就等着现世报吧,不用多久马上就到。

“拜华子鱼御史中丞,以副贰协助郗鸿豫。”说完一句话曹操顿了顿,扫视群臣抬起手臂猛的向下一挥:“问责中宫。”

高柔浑身轻松长舒一口气,华歆却欲哭无泪,不恨曹操只恨郗虑,这条不要脸的狗明摆着串联外人祸害自己。

副职受制于正职,到时候郗虑怎么指挥自己就要怎么做,这等于把自己推上前台,这得招多少骂名啊!不像身体患病可以治疗,人设崩塌吃多少海参都补不回来。

为个人名声考虑,从今往后老头不能再奢靡生活,选择俭朴度日不求其他,能救回多少名声算多少吧。

后汉初年御史大夫并入司空,宪台由御史中丞总领,在组织架构上隶属于少府,迁都许昌以来都默认少府受保皇派控制。

曹操恢复御史大夫,并由亲信郗虑执掌,且指明御史中丞作为副职协助,这样做意味着宪台从少府独立出来,成为直属中央的监察机构。

失去监察权之后,保皇派再不能利用监察权渗透各处,少府只剩替皇家管理内务彻底沦为内朝管家的角色。这道命令不仅代表和保皇派公开决裂,也预示曹操要彻底废除许昌公卿的最后一点权利。

受到影响的还包括唐翔,现在贾逵是弘农太守,原本的御史中丞被华歆顶替,唐翔回到中央空有侍中衔没有任何实权,除了陪皇帝练字无事可做。这是逼着唐翔造反,唐翔或许有没造反的胆子,可是这么做等于逼着他背后的刘琰表态。

刘琰不会轻易放弃唐翔,曹刘原本和谐的关系很容易因此被打破,曹操如此相逼究竟什么意思?难道说原本就打算和刘琰势不两立?

很快众人便想到缘由,包括刘琰在内,大汉本身是旧权贵特权的法理依据,大汉存在他们的特权才作数,皇帝和皇权则是大汉的具象化实体。同样各个利益集团,不分大小也都有类似的具象化体现,这就是各个集团的领导人。

曹操和刘琰都是集团领袖,两人的区别在于,曹操用出色的个人能力拓展权威,引领和掌控集团;刘琰则没有这个能力,军阀依附的不是刘琰这个人,而是她高贵的身份和由此衍生的权威。

高贵的身份来自于皇权,曹操问责中宫相当于否定皇权,等同于否定刘琰的高贵,这对于依附刘琰的军阀而言不可接受,两个集团必然决裂。

攀登到顶层代表的不再是个人,皇帝不能依照个人意志行事,集团领袖一样如此。刘琰本人的态度不重要,她会被下属捆绑着架上战车。唯一担心的就是幽州的态度,幽州骑兵战斗力拔群,距离河北腹心太近。

随着贾诩写出对策曹操仅存的犹豫打消不见,阴毒又怎样,无奈又如何,不是他一个人的生死荣辱,曹操没有选择必须坚定的走下去。

既然决心下定,那就把事做绝。曹操强迫皇帝废除伏寿中宫后位,下令郗虑华歆两人带兵进宫捉拿。当时伏皇后躲在墙壁后面不肯出宫,郗虑借口收缴皇后印绶故意离开,华歆长叹一声亲自进去将伏皇后搀出来。

目睹皇后被带走生死难料,皇帝盯着郗虑说道:“郗公,天下宁有是邪?”

郗虑捂住脸似乎是在抽泣:“呜呼伤哉,自寿取之,未至于理,为幸多焉。”

皇帝质问郗虑,朗朗乾坤,难道真能这样办事吗?郗虑回答的是,这件事当真可悲,令人伤感,全怪伏寿咎由自取,好在不受审判没丢人,也算幸运。

伏皇后被圈禁暴室连带两个皇子在内一并处死,撤除不其侯国,收捕伏氏满门一百多口人全部诛杀。伏完的老婆是汉灵帝的长女刘华,长公主不能杀就判流放,老太太连带亲属十九口人发配幽州。今后别指望国家给钱,有本事求刘珪养活,没本事就自生自灭。

这是对皇权的沉重打击,也是对旧秩序、旧时代的送葬宣告,自此再没有忠臣曹操,只有权臣曹丞相,不多久就会是魏国公,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加九赐称王后奏事不臣受诏不拜,天子仪仗出警入跸,开宗立庙祀祖祭腊。

曹操就是实际上的天子,假皇帝,和王莽只差一步,就这一步曹操偏不迈。不是不想迈是现实不允许,自己背负太多那些人未必情愿。这辈子怕永远等不到那一天,那就留给儿子,新人新篇章,没有政治包袱这一步能轻松迈过。

等到事情过去一个多月,许昌城内一片祥和,各家勋贵依旧歌舞升平。动乱始终没有出现,铜雀台临近完工称公建国成了头等大事,曹操临走交代王必不可掉以轻心,估计老夫一走就该发生大事。

留守长史王必深以为然,觉得自己兵力不够,调颍川屯田都尉严匡进城协防。私下里王必列出一张名单,嘱咐校事曹给我盯紧,发现一点风吹草动赶紧上报。剩下日子总召留守司直韦晃过府,也不说什么大事单纯就是喝茶聊天。

现在取消大朝会,也没人有心思去见皇帝。少府耿纪不敢出门整日闷在家里来回踱步,门外有校事曹的密探,按说不会有客人来访。但有一位局外人除外,或者直接说出来,大家都清楚他是曹操安插的卧底。

客人如约而至,潇洒身形挺拔矗立,漆黑长髯如狮鬃似夜幕,进来直接开口:“一切如您所求各家都已准备好,请放心在下没有告知王长史。”

耿纪躬身施礼表示感激:“我信子京。”

魏讽犹豫一阵开口道:“丞相愿献三女伴驾,按说不会动摇国本,既然如此又何必行险?”

“你我不同。”耿纪低头看向地面,没来由说出一句话。

“哪里不同?”

“君视汝等为犬马,则汝等视君如路人。”

魏讽淡然转身,犹豫好一阵又回身劝阻:“现在还有的缓,如在下一直所言,西去关中投梁王才是上策。”

“我等心意已决。”耿纪起身送客。

“击杀王必又能如何?陛下愿意走吗?能走出城吗?即便出城又能走多远?我不明白为什么?”魏讽面色焦急,他不明白对方什么都清楚,还要送死究竟图什么。

耿纪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足下又为什么?”

魏讽沉默,说这是荀彧的阳谋?还是说出真正的目的,自己想让权贵们都去死?其实自己也是局中人,荀彧清楚魏讽的目的,魏讽也明白荀彧是利用自己,这重要吗?不重要。同理耿纪图什么也不重要,起码对自己而言没有意义。

寂静中耿纪率先打破沉默:“余等不去投梁王,希望足下也不要去。”

闻言魏讽猛然抬头:“在下有大好前途,当然不会去。”

耿纪没有戳穿小伎俩,从怀中掏出一封举荐信递给魏讽:“这只是开始,我等不会认输,颍川也不会认输,足下依附钟元常大有可为。”

魏讽接过举荐信满脸困惑:“他已经倒台。”

“未必。”耿纪微微一笑,遥看窗外秋景缓缓言道:“不妨赌上一局,就以三年为限,若钟元常复起足下便施展拳脚覆灭曹氏;若钟元常未复起足下可西行祸乱梁王。”

魏讽平复呼吸仔细斟酌一番:“阁下是说曹操三年后称王,颍川便会复起?”

提起曹操耿纪表情轻蔑,摇着头否定:“曹贼称王不需三年,颍川复起也与其称王无关,是否复起全在梁王。”

魏讽想不明白,耿纪也不想继续解释:“言尽于此,足下或是告知王必或是动身往邺城,总之不必再来。”

魏讽慢慢走到门口,突然转过身:“知道不必问,但我还想问,究竟为什么,明明什么都清楚干嘛一定要送死。”

魏讽到底没能得到答案,耿纪坐在胡床上什么都没有说,两个人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中,对这个时代有各自不同看法。各人有各自的追求,荀彧施展阳谋,曹操同样洞若观火,解释清楚又能如何?没有用更没有意义。

简单用好坏难以区分时代,对自身有利便好时代,对自身不利便是坏时代。新旧交替如滚滚洪流一去不返,有人追不上时代的脚步,不是不想去追,而是包袱沉重不能追。坐看身后逐渐没入阴影,那是催促的脚步,扼腕感慨除了留在原地别无选择。

阴影中满是尸骸,那是为过去而死的殉道者,有意义的和没有意义的都在。对于为未来而活的前进者而言,除了前方其他都没有意义。对于将要为过去而死的人来说,死亡本身就具备无上崇高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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