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为瘫坐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手里紧紧攥着什么——梁志佳定睛一看,是半块用油纸包着的麦芽糖,大概是打算等小文病好后给他的。
仁心堂的护卫见状,立刻围了上来,手按在刀柄上,显然想趁机拿下他。
“哼。”
梁木水站在华老身侧,发出一声冷哼,眼神如刀般盯着华老。
华老心头一凛,连忙抬手喝止:“都退下!”
护卫们愣了一下,虽有不甘,还是悻悻地散开了。华老望着梁木水,这位年轻人刚才展露的实力太过惊人,他不敢赌。
梁志佳走到黄大为面前,蹲下身,声音放得极轻:“黄大哥,小文在等你。”
黄大为抬起头,泪眼模糊:“小文……小文真的在这里?”
“嗯。”梁志佳点头:“但你得放开心神,别抗拒我。”
黄大为哽咽着点头,颤抖着闭上眼,这一次,没有阻碍,灵魂链接瞬间建立。
下一秒,黄大为便看到了梁志佳身旁笼罩在一片红光中的黄小文。
“爹!”黄小文扑进他怀里,虽然现在的黄小文无法与黄大为接触,但是小小的魂体带着微凉的触感,却让黄大为瞬间红了眼眶。
“小文……我的儿……”黄大为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想要抚摸他的脸:“是爹不好……爹对不起你……”
“爹不哭。”黄小文奶声奶气地说:“小文不怪爹。”
父子俩相拥而泣,哭声里满是失而复得的珍重。梁志佳静静看着,没有打扰——有些伤痛,需要眼泪来冲刷。
半晌,黄大为才渐渐平复下来,看着怀里的儿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小文,爹这就来陪你……”
梁志佳心头一紧,察觉到黄大为身上弥漫起死志。
“黄大哥,你可想清楚了?”梁志佳连忙开口:“人死后未必能成鬼,就算成了鬼,也未必能相见。大多数魂魄会被执念缠绕,最后变成傀儡般的怨魂,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你难道想变成那样,让小文认不出你吗?”
黄大为的动作僵住了。
“爹,你不要来。”黄小文也仰起头,小脸上满是认真:“小文希望爹好好活着。爹说过,要看着小文长大,要给小文讲好多好多铁兵的故事。现在小文不能长大了,但爹要替小文好好活,看看太阳,看看花,就像小文还在身边一样。”
黄大为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睛,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爹,你还没给我讲铁兵打败黑心妖呢。”黄小文微笑的看着黄大为说道:“你说黑心妖把大家的粮食都抢走了,铁兵会怎么打败他呀?”
提到这个,黄大为的眼神柔和下来,他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笑:“铁兵啊……他找到了黑心妖的老巢,发现那妖的弱点是怕光。于是他等到月圆之夜,带着村民举着火把冲进……”
黄大为一边讲,一边比划着,声音渐渐变得平稳,仿佛回到了那些睡前讲故事的夜晚。黄小文听得入了迷,小脸上满是向往,时不时问一句“然后呢”。
故事讲完时,黄小文的魂体已经变得有些透明。
“爹,我要走啦。”黄小文抚摸着黄大为的脸,笑得格外灿烂:“爹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许再被暴躁妖控制哦。”
“嗯,爹记住了。”黄大为用力点头,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黄小文的魂体化作点点光斑,在他掌心轻轻蹭了蹭,像是在告别,然后缓缓升起,融入夜空,彻底消散了。
灵魂链接断开的瞬间,黄大为捂着脸,无声地哭了。但这一次,哭声里没有了绝望,多了几分释然。
梁志佳站起身,对他说:“仁心堂的错,自有公论。但你挟持孩童,也该承担后果。好好活着,才是对小文最好的交代。”
黄大为点了点头,站起身,朝着华老走去:“华老,小文的事,我不闹了。但误诊的医师,该受什么罚,你看着办。至于我……该去城主府领罪。”
华老看着他,又看了看脸色严肃的梁木水,长叹一声:“是仁心堂对不起你。你放心,我会给小文一个交代,也会去城主府说明情况,减轻你的罪责。”
梁木水三人没有再多留,看着黄大为跟着华老往官府的方向走去,背影虽落寞,却不再佝偻,梁志佳知道,这个父亲终于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生死簿上,“黄小文”三个字渐渐淡去。梁志佳合上簿册,望着夜空,心中那点模糊的感触似乎清晰了些——所谓执念,说到底,不过是未完成的爱与遗憾。而化解执念的,从来都不是暴力,而是直面与和解。
“走吧,下一个。”梁木水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蓝水城的夜色中,只留下仁心堂门前那盏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
地府的灰色雾气翻涌着,将青阳城与蓝水城的喧嚣彻底隔绝。李炜泉甩了甩袖子,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这解决执念的活儿,真是磨人。要是能选,我宁愿去黑风妖窟再闯三趟,痛痛快快打一场。”他顿了顿,又有些担心:“我们就这么走了,那华老会不会反悔?万一暗中为难黄大为……”
“不用担心。”梁木水的声音平静无波:“我已经暗中警告过他一番,而且仁心堂在蓝水城立足多年,最看重名声。华老如果真敢做什么,只会砸了自己的招牌。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是黄大为他自己的路,轮不到我们插手。”
他转头看向一旁沉默的梁志佳,见他正低头摩挲着生死簿,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轻轻滑动,眼神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深邃。
梁木水便对李炜泉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这任务对我们来说或许只是跑腿,但对志佳不一样。他是鬼语者,每解开一个执念,都是一次修行。我们多看着点,别添乱就行。”
李炜泉恍然大悟,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接下来的日子,三人便在生死簿的指引下,穿梭于人间与地府之间。
他们曾寻到一位痴情书生的魂体,那魂体蜷缩在破败的木屋角落,口中反复念着一个女子的名字。
生死簿显示,他的执念是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可当梁志佳三人按线索找到那女子的故乡时,才知她早已在三年前病逝,葬于后山。
最后,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乱葬岗寻回书生早已腐朽的骸骨,将两人合葬在一棵老槐树下。当书生的魂体看到两块相依的墓碑时,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化作光点消散。
他们也曾遇到一位心系学生的老秀才魂体,他的魂体始终徘徊在废弃的私塾外,手中还捏着半截断笔,他生前是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最放不下的是那些家境贫寒却渴望读书的孩子。
梁志佳三人花了不少时间,辗转数个村镇,终于找齐了当年的学生——他们有的成了货郎,有的当了账房,还有一个竟考中了秀才,正在附近的城镇教书。
当这些早已长大的“孩子”聚在私塾前,对着老秀才的魂体深深鞠躬,诉说着当年的教诲如何改变了他们的人生时,老秀才的魂体笑着流下泪来,断笔从手中滑落,魂体渐渐透明。
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共解了九个执念,见识了九段悲欢离合。生死簿的纸页上,一个个名字浮现又淡去,梁志佳的眼神也越发沉静,仿佛承载了无数故事。
直到第十个名字出现——
“周屠,执念:赎罪。”
这魂体与之前的截然不同。他周身缠绕着淡淡的黑气,身形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光是站在那里,就透着一股凶戾之气。
判官向梁志佳他们介绍,这周屠生前是镇上的恶霸,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放高利贷逼死过人,手上甚至沾着好几条人命。可就是这样一个恶人,临死前却突然幡然醒悟,躺在病床上哭了三天三夜,念叨着“对不起”,死后执念竟成了赎罪。
“这种人也配赎罪?”李炜泉看着那魂体,忍不住皱眉:“生前作恶多端,死了才想起后悔,早干嘛去了?”
梁志佳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周屠的魂体。他正蹲在地上,用粗糙的大手反复抓着自己的头发,口中喃喃着:“我对不起王寡妇……对不起小石头……我不是人……”黑气在他周身翻涌,却又被一股微弱的白光压制着,显然是他的悔意与执念在反复拉扯。
“执念不分善恶,只看是否了却。”梁志佳轻声道,翻开了生死簿:“他的罪,自有上天裁决,但他的执念,我们得解。”
梁木水点了点头:“看来,这第十个执念,比之前的都要棘手。”
梁志佳握紧生死簿,目光落在周屠痛苦的魂体上,沉声道:“再棘手,也得去。”
灰色的传送通道再次打开,这一次,他们要去的,是周屠户生前作恶的那个镇子,而这场关于赎罪的执念,注定不会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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