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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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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6章 尸山血海断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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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仙芝那道屠戮的命令,如同千斤巨石轰然砸入一潭死水般的沉寂。

青平城在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惊愕之后,猛地爆发出震天的应和与钢铁轰鸣!

那声音并非整齐划一的战吼,而是千万个喉咙在恐惧与狂热交织下的嘶吼,混杂着刀剑出鞘的刺耳摩擦、甲胄鳞片碰撞的哗啦乱响、战马受惊的嘶鸣,还有沉重的城门铰链在巨力拉扯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轰隆!轰隆!

两道包铁的巨大城门被数十名赤膊的健卒合力推开,沉重的门扇狠狠撞击在两侧的夯土城墙上,发出闷雷般的巨响,震得墙头的浮土簌簌落下。

熹微的晨光,如同吝啬的金粉,艰难地透过厚重的云层缝隙洒落。

就在这半明半暗的光影里,五支剽悍绝伦的唐军,如同五条刚从九幽熔炉中挣脱束缚、遍体燃烧着地狱业火的血色狂龙,裹挟着能冻结骨髓的凛冽杀气,踏碎了高原黎明最后一丝虚幻的宁静,向着各自既定的目标,狂飙突进!

马蹄声不再是零星的鼓点,而是汇聚成了连绵不绝、撼动大地的滚雷!

千万只铁蹄践踏着饱含露水的草甸,卷起遮天蔽日的黄褐色烟尘,如同一条条巨大的、翻滚的土龙,紧随着那五股死亡的洪流,向着远方蔓延、吞噬。

李嗣业亲自策马奔腾在钢铁洪流的最前端。

他胯下的神骏通体乌黑如墨,四蹄翻飞如电,仿佛一道撕裂晨雾的黑色暴风。身后,一千铁骑排成楔形冲击阵势,甲胄在微光中反射着幽冷的金属光泽,长槊如林。

而紧紧跟随在骑兵侧翼的五百陌刀甲士,则如同沉默移动的山峦,沉重的脚步声整齐得如同一个人的心跳,每一步都让脚下的大地微微颤抖。

这支钢铁洪流,如同烧红的烙铁,只用两个时辰便无情地犁过荒原,直抵红部营地外围不足十里处。

“停!”李嗣业猛地勒住战马,那匹乌骓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几乎人立起来。

他雄浑如虎啸的暴喝压过了奔雷般的蹄声。手中令旗狠狠挥下!

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瞬间扼住喉咙,奔腾的钢铁洪流在令人心悸的摩擦与嘶鸣声中,硬生生凝固在原地,只有战马粗重的喘息和甲士们压抑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弥漫。

“斥候回报!”李嗣业的目光鹰隼般扫向前方。

一骑快马如离弦之箭,从弥漫的烟尘中破出,斥候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因疾驰而带着喘息,却清晰无比:“报将军!红部营地毫无警觉!寨门松散虚掩,仅有两名守卫倚着木桩打盹!营地内篝火余烬未熄,多数帐篷寂静无声!”

“好!”李嗣业眼中凶戾的光芒暴涨,如同饿狼锁定猎物,“陌刀营为先锋,陷阵!骑兵两翼包抄,切断所有退路!号角响——”他猛地抽出腰间横刀,冰冷的刀锋直指前方那片沉睡的营地,“即屠!鸡犬不留!”

命令如同冰水浇入滚油,瞬间点燃了压抑的杀意。陌刀营的阵列开始向前移动。

黎明的微光吝啬地涂抹在那些沉重的陌刀之上,巨大的刀身超过一丈,刃口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芒。

五百柄陌刀如林挺立,组成了一道缓慢、沉默、却带着碾碎一切意志的恐怖移动城墙。

巨大的脚步每一次落下,都如同重锤擂鼓,整齐划一,大地随之震动。

甲士们冰冷的面甲下,只露出毫无感情的双眼,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简陋栅栏和帐篷的轮廓。

“呜——呜——呜——”

三声低沉、凄厉、如同濒死巨兽哀嚎的号角声,骤然撕破了红部营地最后一丝宁静的假象!

“大唐天威!降者免死!抗者立斩!”数千唐军齐声怒吼,宣告着地狱的降临。

但这宣告本身就是一个残忍的谎言,每一个红部的人都知道,那所谓的“免死”,不过是屠刀落下前最虚伪的嘲讽。

几乎就在号角尾音尚未消散的瞬间,第一排陌刀手喉间爆发出非人的咆哮,沉重的身躯猛地向前加速冲锋!

他们双臂肌肉虬结,将手中那恐怖的巨刃高高轮起,借助奔跑的冲势,以全身之力狠狠劈下!

轰!喀嚓!轰隆!

简陋的原木栅栏在这些非人力量的巨刃面前,脆弱得如同枯草朽木。

粗大的木桩被拦腰斩断、被狂暴地撞碎、被连根拔起!

木屑与尘土混合着飞溅。刀锋劈开空气的尖啸声令人头皮发麻。

“杀!”陌刀如巨大的死亡之轮,开始无情的旋转、劈斩、横扫!

噗嗤!嗤啦!咔嚓!

锋刃切入皮肉、撕裂帐篷布帛、斩断骨骼的声音,混合着骤然爆发的、非人的凄厉惨叫,瞬间成为这片炼狱的主旋律。

帐篷如同纸片般被狂暴的刀锋轻易撕裂、挑飞,破碎的布料混合着干草、木屑,还有温热的、喷溅的血雨,在空气中纷扬。

刚从睡梦中惊醒、甚至来不及完全爬出帐篷的部落战士或牧民,无论是懵懂地抓着弯刀还是下意识地抄起木叉,在这如墙推进、轮转不休的陌刀巨浪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

一个只穿着皮裤的壮硕汉子,咆哮着挥舞弯刀冲向陌刀阵,试图保护身后尖叫的妻儿。

他手中的弯刀还未递出,一柄巨大的陌刀带着泰山压顶之势斜劈而下!

刀刃毫无阻碍地切开他粗壮的脖颈,撕裂胸膛,巨大的力量甚至将他半个身体连同简陋的皮甲一同劈开!

鲜血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溅满了对面陌刀手冰冷的面甲和胸铠。

那陌刀手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脚步不停,巨刃顺势横扫,将旁边另一个惊呆了的牧民拦腰斩断!

断肢残躯混合着内脏碎片四处飞溅,温热的血喷涌而出,瞬间浸透了脚下的土地,散发出浓烈刺鼻的铁锈腥气。

“啊——我的孩子!”一个妇人凄厉的哭号戛然而止,一柄陌刀从她背后刺入,巨大的刀尖带着淋漓的鲜血从前胸透出,将她死死钉在地上,连同她怀中紧紧搂着的、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牛羊惊恐绝望的嘶鸣、妇孺尖利到失声的哭号、伤者濒死的呜咽和呻吟,瞬间压过了风声,汇成一片令人心神俱裂的死亡交响。

李嗣业勒马立于后方一处稍高的土坡上,冷眼俯瞰着这场由他亲手开启的屠杀盛宴。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钢铁般的冷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毁灭力量的欣赏。

“上!补刀!一个不留!”他的命令如同冰珠砸落。

早已按捺不住的两翼铁骑,如同两道黑色的旋风,轰然撞入已经破败不堪的营寨。

战马嘶鸣着,沉重的铁蹄践踏着倒塌的帐篷、燃烧的草堆、哀嚎翻滚的人体。

骑兵手中的长槊如同毒蛇般精准探出,无情地刺穿每一个试图从尸体堆里爬起、或蜷缩在角落装死的男性身影。

每一次刺击都伴随着沉闷的入肉声和骨骼碎裂的轻响。

“娘——!别杀我娘!”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满脸是泪和血污,绝望地扑向一个正被骑兵拖拽的中年妇人,死死抱住她的腿。

下一秒,一道冰冷的刀光掠过!少年惊恐的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飞上半空,无头的尸体喷涌着鲜血,软软倒下。

那妇人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随即被另一名骑兵粗暴地揪住头发,狠狠掼倒在地,与其他数十名被驱赶出来的妇人一起,在士兵长矛的威逼下,踉跄着被推搡到营地中央的空地上。

那里,已经成为生与死的分界线。

“将军!红部头人带着他的亲兵,聚集在西北角的石屋后面,依托几辆勒勒车在死抗!颇为凶悍!”副将崔乾佑策马奔来,指着营寨深处大声禀报,那里传来一阵阵吐蕃语的怒吼和兵器交击的脆响。

“哼!找死!”李嗣业眼中闪过一道残酷的寒光,嘴角咧开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弩营!上前!目标,顽抗之敌!乱箭射杀!无谓与之纠缠!”

“得令!”弩营校尉厉声应和。

数十名强弩手迅速在盾牌掩护下抢前几步,在距离石屋约百步处排开。

他们动作迅捷如机械,脚踏弩身,双臂肌肉坟起,吱呀声中,沉重的三石蹶张弩被强力拉开,淬毒的三棱精钢弩箭稳稳搭上箭槽,锋锐的箭镞在逐渐升高的阳光下,泛着幽蓝的、不祥的死亡光泽。

“放!”校尉令旗挥落。

嗤嗤嗤嗤——!

密集刺耳的破空尖啸骤然响起!数十支弩箭化作一片致命的蓝黑色流光,瞬间跨越百步距离!

噗!噗!噗!噗!

箭镞穿透皮甲、撕裂肌肉、钉入骨骼的沉闷响声连成一片!

正挥舞着弯刀,站在一辆勒勒车上用吐蕃语嘶吼着鼓舞士气的红部头人,胸膛上猛地爆开三朵凄艳的血花!巨大的冲击力将他魁梧的身体带得向后飞起,重重砸落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其身后几名剽悍的亲卫也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瞬间扑倒!

箭头上的剧毒猛烈无比,中箭者无不面色瞬间转为骇人的青紫,身体剧烈抽搐,口吐白沫,不过几个呼吸便彻底毙命!

刚刚鼓起最后一丝勇气的抵抗者,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瞬间崩溃。

绝望的哭喊取代了战斗的呼号,最后一点反抗的火苗被唐军铁蹄无情地碾入血腥的泥尘。

几乎在同一时间,稍大的蓝部遭遇了李嗣业红部惨剧的一比一复刻,甚至更为迅速。

当这个部落的头人试图在混乱中组织起稀稀拉拉的弓箭手进行反击时,唐军负责包抄的精锐骑兵早已如同锋利的剃刀,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他们背后,从防御最薄弱处发动了雷霆冲锋。

箭阵尚未成型,便在铁蹄的践踏和长槊的攒刺下彻底瓦解。

接下来的屠杀,变成了一场更加有条不紊、冰冷高效的清除。

成群的牛羊被驱赶聚集,堆积如山的粮袋被装上大车。

而在更北方的黑部营地,气氛则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震天的喊杀,没有狂野的冲锋。

张守珪率领的一千五百名步卒,如同暗夜中游走的巨蟒,早已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对营地的合围。

黎明前的最后黑暗尚未完全褪去,冰冷的雾气贴着低洼的草甸缓缓流动,将整个黑部营地笼罩在一片死寂的灰白之中。

“特战营,拔点!”张守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如同冰面下的暗流。

这位须发花白的老将,端坐于战马之上,身形挺直如松,眼神锐利如鹰,只有握着缰绳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泄露着一丝内心的紧绷。

十几道身影如同贴地滑行的鬼魅,无声无息地从唐军阵线最前沿的阴影中射出。

他们身着便于隐蔽的深褐色皮甲,背负着精良的劲弩,动作轻盈迅捷,借着起伏的地形和未散的雾气,迅速逼近黑部营地外围那几座简陋的木质哨塔和巡逻队。

冰冷的刀锋在雾中划过,带起细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裂帛声。

哨塔上倚着栏杆打盹的哨兵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软倒下,只有喉咙处一道极细的血线在灰白的光线下渗出。

地面上,两个巡逻的部落战士正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其中一人刚觉得脖子一凉,剧痛尚未传至大脑,眼前便已陷入永恒的黑暗。

另一人惊觉回头,只看到一张涂着黑泥、毫无表情的脸在眼前放大,随即胸口传来冰凉的刺痛,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

“呃……”微弱的呻吟被浓雾吞噬。

几座木质望楼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轰然倒塌,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传出很远,但在营地深处熟睡的人听来,或许更像是夜风的呜咽。

“方阵!进!”张守珪的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千钧之力。

咚!咚!咚!咚!

沉重的步点如同远古巨人的心跳,开始有节奏地敲击大地!整个唐军步卒方阵如同从沉睡中苏醒的钢铁巨兽,轰然启动!

最外围是密集的刀盾手,巨大的方形盾牌紧密相连,护面如同移动的山壁;内层是森然林立的长矛手,密密麻麻的矛尖斜指前方,如同毒蛇盘踞的丛林,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没有喧天的鼓噪,只有铠甲鳞片摩擦的沙沙声、整齐沉重的脚步声,以及那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巨大的方阵沉默而坚定地向前推进,碾过稀疏的灌木,踏入营地的边缘。

“呜哇——唐狗来了!”终于,有被倒塌声惊醒的部落战士冲出帐篷,看到了这堵无声压来的死亡之墙。

他们发出惊恐绝望的嚎叫,赤着脚,有的甚至只穿着犊鼻裤,抓起手边的短矛、骨箭、或者仅仅是木棍,疯狂地投掷出来,试图阻止这不可阻挡的洪流。

叮叮当当!噗噗!

短矛和骨箭砸在厚重严密的盾墙上,或被坚固的盾面弹开,或被盾牌缝隙中探出的长刀格挡开,发出徒劳无功的脆响和闷响。

方阵的步伐没有丝毫迟滞,如同沉默的潮水,继续向前漫卷。

“刺!”张守珪冰冷的声音如同铁砧上敲落的命令。

唰——!

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摩擦与破空尖啸!方阵最前列的矛林骤然间如毒蛇出洞,数十支精铁长矛带着巨大的力量凶狠攒刺而出!

噗嗤!噗嗤!噗嗤!

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利器入肉声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十余名黑部战士,身体如同被狂风撕裂的破布,瞬间被捅穿!

矛尖穿透皮甲,撕裂肌肉,搅碎内脏,从后背透出,带着淋漓的鲜血和破碎的肉块!惨叫声凄厉地爆发,又戛然而止。

长矛被狠狠拔出,带出一蓬蓬滚烫的血雨,尸体如同被抽掉骨头的口袋般软倒。

“进!”命令简洁如刀。

方阵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沉重的军靴踏过尚在抽搐的尸体,碾过染血的草地。简陋的帐篷被轻易推倒、踩踏,随即被士兵掷出的火把点燃。

橘红色的火光迅速蔓延,噼啪作响,映照着唐军士兵一张张被烟熏火燎、麻木而毫无表情的脸孔,也映照出帐篷里一张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老人浑浊眼中深不见底的绝望,母亲死死用自己佝偻的后背护住身下瑟瑟发抖的孩子,牙齿咬破了干裂的嘴唇。

“报告将军!”一名都尉策马奔到张守珪面前,声音带着一丝疑虑,“此部营帐虽多,但抵抗微弱,几无像样青壮迎战,恐其主力已闻风遁逃!”

张守珪深邃的目光扫过火光冲天的营地深处。视野所及,除了零星几个在士兵长矛下蜷缩颤抖的老人和惊恐的妇孺,便是大片空荡荡的、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牛栏羊圈。

他布满皱纹的脸颊在跳跃的火光映衬下,阴沉得如同即将滴水的铁块,握着缰绳的手背青筋微微贲起。

狡猾的狐狸!竟舍了巢穴!

虽无青壮,然其存留妇孺老弱,终究是隐患,是根须。

大帅之意已决,此番犁庭扫穴,务必断绝后患……然……妇孺尚存,或可稍显我大唐圣德,以塞悠悠众口?……罢了!粮草牛羊,方是维系大军根本之物!

“纵火!烧!”他猛地挥手下令,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能带走的粮草、皮毛,尽数装车!余下帐篷、器物,乃至尺寸遮身之茅草,皆给本将焚尽!不留一丝一毫!”

火焰如同贪婪的巨兽,在张守珪冷酷的命令下,更加疯狂地吞噬着一切可燃之物。

与此同时,刘雄统领的五百精骑,如同最迅猛的猎鹰,扑向了位置稍偏的黄部营地。

命运似乎在这里开了一个更为残酷的玩笑。

当这支铁骑如同旋风般冲进防御松懈、几乎无人看守的寨门时,迎接他们的,只有留守的少量老弱男丁和更少的护卫。

抵抗微弱得可怜,在奔腾的铁蹄和如林的长槊下,如同冰雪遇见烈阳般迅速消融。

营寨很快燃起冲天大火,浓烟滚滚,直上云霄。

就在营地即将化为白地之时,地平线上,出现了数百个策马狂奔的黑点。

那是清晨外出早牧、此刻归家的黄部青壮牧民!他们远远望见家园方向腾起的黑烟和火光,心胆俱裂,拼命鞭打着坐骑赶来。

眼前炼狱般的景象彻底摧毁了他们的理智。曾经熟悉的帐篷化为焦黑的骨架,亲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血泊和灰烬之中,有的已被烧得面目全非。

悲愤瞬间冲垮了所有对死亡的恐惧。

“阿爹——!”

“我的孩子啊——!”

“唐狗!我跟你拼了!”

数百名双眼赤红、状若疯虎的牧民,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和野兽般的怒吼,不顾一切地抽出腰间的弯刀、解下套马的绳索,甚至赤手空拳,向着刚刚完成屠杀、正在整队集结的唐军精骑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那是一种完全被绝望和仇恨驱动的、毫无章法的自杀式冲击。

“愚蠢!”刘雄勒马立于阵前,看着这群冲来的“羔羊”,嘴角勾起一丝冷酷而轻蔑的弧度,“举矛!锥形阵!冲散他们!”

训练有素的唐军骑兵瞬间变换阵型,长槊放平,密集的槊尖组成一道死亡的荆棘之墙。

随着刘雄手中长刀前指,铁流轰然启动,骤然加速!

轰——!

钢铁与血肉猛烈碰撞!精骑交错冲杀,长槊如同冰冷的毒蛇,精准而高效地刺入牧民们缺乏防护的身体,带起一蓬蓬血雨。

沉重的马蹄无情地践踏过倒地的躯体,骨骼碎裂的“咔嚓”声清晰可闻。

绝望的反抗如同汹涌的浪花撞击在坚硬的礁石上,除了瞬间粉身碎骨,溅起一片短暂而凄厉的血红泡沫,再无任何作用。

泥泞的草地上,迅速被粘稠的血浆和破碎的肢体覆盖。

在另一处更为崎岖隐秘的山谷,晨雾如同乳白色的纱幔,尚未完全散尽,缠绕在嶙峋的怪石和稀疏的灌木之间。

赵锐统领的一千步卒如同潜伏的群狼,静静蛰伏在谷口两侧冰冷的岩石阴影里,只有兵刃偶尔反射出一点幽光。

几道身影如同壁虎般从陡峭的崖壁上无声滑落,正是赵锐麾下最精锐的斥候。他们身负强弩,皮甲紧束,动作轻捷如狸猫。

“目标紫部,前方山坳,营帐十七顶,哨塔三座。塔上七人,巡逻十五人。”斥候什长压低的声音冰冷清晰,不带一丝感情,“弩准备,东南方向,同步拔塔。”

十几名士兵如同狩猎前的豹子,眼神锐利如电,呼吸绵长,身体紧绷。

他们借助岩石和浓雾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行到最佳射界。

冰冷的弩机抬起,淬毒的弩箭对准了各自的目标。

嗤!嗤!嗤!嗤!

短促而轻微的弩弦震荡声几乎被山谷的风声完全掩盖。

几十步外,木制哨塔上的人影几乎在同一瞬间身体一震,如同被抽掉了提线的木偶,软软地栽倒下来,消失在塔楼的阴影里。

“上!”什长一挥手。

大唐士兵如同最敏捷的猿猱,手脚并用,利用崖壁的缝隙和凸起,矫健地攀援而上,迅捷地扑入山谷营地核心。

袖箭的机括轻响,短刀的寒光在昏昧的晨光下闪电般划过。

从帐篷中惊醒、揉着眼睛刚探出头的守卫,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呼喊,喉咙或心口便已绽开血花,颓然倒地。

“赵将军!点已拔!”一个特战营士兵在营地中心的高处发出清晰的鸟鸣信号。

赵锐眼中寒光暴涨,猛地抽出横刀向前一指:“冲!逢男即杀!妇孺驱至谷底!速战速决!”

“杀——!”压抑许久的喊杀声轰然爆发!一千步卒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涌入狭窄的山谷营地。

这几乎算不上战斗,更像是一场冷酷高效的清洗。

刚从睡梦中惊醒的男子,赤着上身爬出帐篷,迎接他们的便是雪亮无情的刀光和长矛。

零星的、不成组织的反抗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瞬间被淹没。

屠杀在沉默中进行,高效而机械。山谷被绝望的哭嚎、哀求、咒骂所填满,声音在山壁间碰撞回荡,更显凄厉。

白部的命运紧随其后,甚至在特战营更加熟练的杀戮下,结束得更为迅速。

当第一轮血腥屠戮的幸存者,那些侥幸从刀锋和箭雨中逃脱的零星身影,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慌和劫后余生的茫然,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亡命奔逃进更广阔、看似能提供庇护的高原草原深处时,他们以为自己终于逃离了地狱。

然而,地狱的闸门并未关闭。

地平线上,一道道移动的、沉重的黑色铁塔缓缓浮现。

罗英的重骑营!人马俱披挂着冰冷沉重的明光铠,人和战马如同包裹在浑然一体的钢铁堡垒之中,只露出头盔面甲缝隙里闪烁着森然杀意的眼睛。

他们排成紧密的墙式冲锋队列,如同从地底爬出的幽冥军团,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向前推进。

沉重的马蹄踏在松软的草甸上,发出闷雷般的轰鸣,每一步都让大地为之震颤。那是一种纯粹的、令人绝望的物理力量的宣示。

“贼子休走!”罗英沉闷如金铁交鸣的声音透过狰狞的兽面面甲传出,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重骑!踏阵!”

轰——!

随着命令,那道移动的死亡之墙骤然加速!

沉重的铁蹄狂暴地践踏大地,踏碎青草,踏断试图阻挡的一切脊骨,踏碎任何敢于挡在面前的脆弱头颅!

骑士手中的长槊放平,如同巨大的钢铁撞角,无需刻意瞄准,仅仅依靠战马冲锋的恐怖动能,便轻易地刺穿逃亡者单薄的身体,如同热刀刺穿牛油!

被刺穿者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便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四分五裂,或者被后面汹涌而来的铁蹄踏成肉泥。

重骑所过之处,没有任何生命能够幸存。

只有一片被彻底碾平、浸透鲜血、混合着碎肉与骨渣的、令人作呕的赤色泥沼。

这是最后的湮灭,将逃亡的希望彻底碾入尘埃。

……

第二日,辰时。

初升的朝阳将冰冷而毫无暖意的金光泼洒在青平城内外,仿佛给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镀上了一层虚伪的金边,却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

五支浑身浴血、铠甲缝隙里还凝结着暗红血块、周身散发着浓烈煞气和血腥味的军队,如同完成了血腥围猎、满载而归的狼群,拖着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的“收获”,从高原的四面八方,汇聚向青平城。

他们带回的,是一场触目惊心、规模空前的死亡盛宴。

城墙之外,原本空旷的原野彻底变了模样。

目光所及之处,是黑压压、望不到尽头的蠕动海洋——那是被驱赶圈禁的牛羊马匹!

八万七千余头牛,二十五万六千余只羊,四万三千余匹战马和驮马!

它们因恐惧而嘶鸣、哀鸣、互相冲撞践踏,汇成一片震耳欲聋、让人头皮发麻、几欲疯狂的巨大声浪。

空气中弥漫着牲口身上浓烈的腥膻味、新鲜粪便的恶臭以及它们身上沾染的血腥气,这浓烈的气味如同粘稠的实体,死死压住了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焦糊味和人血的铁锈腥气。

城内,景象更甚地狱。

青石铺就的街道上,流淌的不再是雨水,而是粘稠的、半凝固的暗红血浆,在冰冷的晨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

车轮碾压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

一车车满载的物资将宽阔的街道塞得水泄不通:鼓胀得几乎要裂开的粮食口袋堆成了山;散发着浓烈盐腥味的腌肉桶和整张整张硝制过的沉重毛皮杂乱地垒在一起;甚至还有从吐蕃营地拆卸下来的粗大原木,横七竖八地堆叠着。

临时征用的几座巨大仓库被填塞得满满当当,沉重的木门被顶得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爆裂开来。

然而,最令人心颤、灵魂为之冻结的,是那些“人”。

城西,被刻意划出的一片巨大空地,如同被诅咒的惨白荒原。

近两万名失去所有依靠、失去丈夫、父亲、儿子的吐蕃妇孺老弱,如同待宰的羔羊,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

她们大多衣衫褴褛,甚至衣不蔽体,在高原清晨的寒风中冻得嘴唇青紫。

巨大的悲伤和恐惧已经压垮了她们,眼神空洞麻木,失去了所有神采。

只有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却又因极度的虚弱和恐惧而变得如同蚊蚋般微弱的啜泣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萦绕不散,汇成一片绝望的低沉呜咽。

饥饿、深入骨髓的寒冷、以及看不到一丝光明的绝望,如同厚重的冰棺,笼罩着空地中的每一个人。

看守她们的唐军士兵手持长矛,面无表情地环绕着这片“人圈”,眼神警惕而冷漠,如同一堵无形的、隔绝了生与死的叹息之墙。

头领府的最高处箭楼,是整个青平城的制高点。

高仙芝凭栏独立,山文甲精良的甲叶在朝阳的金辉下流转着冷硬的光泽,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标枪,面容却笼罩在背光的阴影里,模糊不清,如同自修罗血海中踏出的主宰。

幕僚兼行军长史丁元俊,微微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站在高仙芝身后一步之遥。

他双手捧着一卷厚厚的木牍册页,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敬畏,以及一丝极力压抑却仍旧泄露出来的颤抖:

“大帅…此役战果…已初步清点完毕…”

“说。”高仙芝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如同冰层下深不可测的寒潭。

丁元俊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鼓起莫大的勇气才能念出册页上那些用朱砂和墨笔写下的、浸透鲜血的数字:

“共计…踏平吐蕃大小部落据点一十六处,斩…斩获吐蕃男子青壮…”他喉头滚动了一下,“两万五千七百二十余级…”这数字如同千斤重锤砸下,让箭楼上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他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所获牲畜:牛,八万七千余头;羊,十五万六千余只;战马及驮马,二万三千余匹…”

“粮秣物资:各类粮食总计,折合青稞…三十余万斛!”这个数字让丁元俊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一些,随即又压了下去,“各类可食肉干、腌肉…堆积如山,尚在清点,无法计数!可御寒之上等皮毛…逾十万张!此外,尚有金银器皿、吐蕃兵器、勒勒车、帐篷毡毯等杂物,不计其数!”

丁元俊念出的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金铁交击的铿锵之声,沉甸甸地砸在两人之间冰冷凝固的空气里。

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无数条消逝的生命和无尽的哀嚎。

高仙芝依旧面无表情,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山。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脚下这片由他一手缔造的喧嚣而惨烈的“丰饶”景象:堆积如山、象征着力量与生存的物资;

圈禁场中哭号震天、象征着屈辱与绝望的妇孺;城外膻腥冲天、象征着财富与补给的牲畜海洋。

他那紧抿的、线条刚硬的嘴角,终于缓缓地、极其细微地勾起一丝弧度。那不是喜悦,而是一种冷酷到极致、带着绝对掌控与满意意味的冰霜。

那是一种站在由尸骨堆砌而成的巅峰,俯瞰脚下哀鸿时,才能拥有的、纯粹的权力者的微笑。

尸骨铺就前进路,妇孺哭号奏凯歌。根基已断,资粮已足。

区区吐蕃八部,便是这河湟万里疆土的筋骨!今日碎其骨,啖其髓,我安西虎贲,便如猛虎添翼,饥鹰得食!

赤德祖赞,你还在蜀中玩你的狩猎游戏?你的猎场,你引以为傲的后方根基,本帅已为你备好了一道丰盛无比的开胃血食!

“很好。”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如同冰锥凿击寒玉,带着穿透耳膜的锐利寒意和不容置疑的、主宰生死的威势。

这简单的肯定,便是对这场浩劫最彻底的认可。

丁元俊深深地躬下身,不敢再多言一字。

高仙芝的目光越过了青平城低矮的城墙,越过了城外那片被鲜血浸透、被烟尘覆盖的高原草场,越过了遥远南方险峻连绵的湟唐关群峰,最终投向视野尽头那缥缈的、云雾缭绕的西南天际——那里,是吐蕃帝国的心脏,逻些城的方向。

他紧握着腰间宝剑鎏金螭首剑柄的手,微微收拢,冰冷的金属与皮革摩擦,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咯吱”声。

“根基已断,资粮已足。”他低声重复,像是在咀嚼着胜利果实的最后一丝滋味,冰冷而血腥。

“现在,”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即将扑击猎物的金雕发出穿云裂石的长啸,充满了凌厉无匹的锋芒和吞噬一切的饥渴,“是时候去‘拜会’一下,那位在蜀中玩得不亦乐乎的赤德祖赞赞普了!看看他的猎场,是否能容得下我安西铁骑!”

西垂凛冽的风骤然变得更加猛烈,呼啸着卷起他身后猩红色的大氅,猎猎狂舞,如同一面浸透了鲜血的战旗!

那面高悬于青平城头、象征着大唐威仪的玄色大纛,仿佛被这股自高仙芝身上升腾而起的、无形无质却足以搅动乾坤的磅礴杀气所激,猛地挣脱了束缚,“哗啦”一声抖得笔直!

旗帜上的狰狞巨兽图案在狂风中张牙舞爪。

一场足以吞噬整个青藏高原、搅动天下风云的更大风暴,已然在这位唐军主帅深邃如渊的眼底凝聚成形,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将挟着尸山血海之威,席卷而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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