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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案六组之暗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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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7章 晚风与暖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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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霞光像被打翻的胭脂盒,将天边染得一片酡红。六组办公楼的轮廓在暮色里渐渐柔和,灰蓝色的墙面上爬满金红的纹路,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一直铺到门前的台阶下,像条沉默的路。杨震走出玻璃门时,晚风正卷着几片落叶打着旋儿,他下意识地拢了拢衬衫领口,就看见季洁拎着公文包从旁边的楼道拐出来。

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风衣,长度及膝,被风掀起的衣角像只展翅的蝶,露出里面藏青色衬衫的硬挺领口,领口处别着枚小巧的银色领针,是去年他出差时在古镇淘来的。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用一根乌木簪子固定着,几缕碎发被风吹得贴在颈侧,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看见杨震,她的眼睛亮了亮,脚步也加快了些。

“等你半天了。”季洁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金属钥匙串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王勇刚才从办公室出来,说你在跟新来的实习生掰扯笔录细节,我就在楼下的石凳上坐了会儿,没上去打扰。”她说话时,风又吹过来,那几缕碎发又飘到脸颊边,她抬手想捋,却被杨震先一步按住了手。

杨震接过她另一只手里的温水瓶,拧开喝了两口,温热的水流过喉咙,把一下午的干涩都冲散了。“那小子看着机灵,眼睛转得比谁都快,就是嫩得很。”他抬手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耳垂,带着点傍晚的凉意,像块微凉的玉,“上午做的询问笔录,把证人说的\"大概七点\"写成\"七点整\",就这一个字,将来开庭都可能出纰漏。我盯着他改了三遍,才总算把那些模棱两可的词都剔干净了。”

“老毛病,总爱操心。”季洁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弯成两道温柔的弧,转身往停车场走,“今晚不回爸妈那儿吃饭了吧?下班时绕去超市,看见有刚到的肋排,带着一层薄薄的膘,还买了黄玉米,回去给你炖个汤。”

“正合我意。”杨震几步跟上她的脚步,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公文包——那包看着不大,里面装着案卷和笔记本,沉得很,“昨天妈做的红烧肉,油星子都快溢出来了,我现在一想起那肥膘颤巍巍的样子,还觉得腻得慌。”

季洁回头瞪他一眼,眼里却没什么火气,倒像是带了点笑意:“就你嘴刁。妈知道你最近跑案子累,特意往肉里加了冰糖,炖了两个钟头,说给你补补,结果你倒好,筷子戳了两块就放下,气得妈念叨了一晚上,说早知道给你煮面条了。”

“那不是想着留着肚子,等你做的好东西嘛。”杨震说着,另一只手虚虚护在她身后,避开停车场里往来穿梭的电动车——有个快递小哥骑得急,车把上的纸箱差点蹭到季洁,被他伸手拦了一下。公文包的肩带勒得他手心发紧,他低头看了看,包侧面沾着点灰,大概是季洁放在石凳上时蹭的。

他们住的小区离六组不远,骑车也就十分钟的路。是个有些年头的老小区,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这个时节叶子正红得热烈,把灰色的楼体织成一片斑斓的网。没有电梯,楼道里的墙皮斑驳着,露出底下的红砖,楼梯扶手被磨得发亮,却总弥漫着各家厨房飘来的饭菜香——这会儿正是饭点,三楼张阿姨家的糖醋排骨味,四楼小李家的番茄炒蛋味,混着楼下炒辣椒的呛味,热热闹闹地涌进鼻腔。

上到三楼,季洁掏钥匙开门时,杨震已经把公文包放在门口的鞋柜上,顺手拿起墙边的拖把。拖把是新换的,蓝色的拖把头,还是上周季洁说旧拖把总掉毛,特意去超市挑的。他撸了撸衬衫袖子,开始拖地,从门口往客厅拖,拖布在地面划过,带起细微的灰尘,在夕阳的光线下跳舞。

“我来吧,你歇会儿。”季洁换着鞋,声音被门后的鞋柜挡了一下,有点闷闷的,“跑了一天现场,中午就啃了个面包,肯定累坏了。”她换的是双米白色的棉拖鞋,鞋面上绣着只小小的猫,是去年杨震陪她逛街时买的,当时她还说\"多大岁数了穿这个\",却天天穿着。

“没事,你去弄你的汤。”杨震头也不抬,拖把杆被他握得稳稳的,把地拖得像面镜子,“拖完地我把阳台的衣服收进来,昨天晾的衬衫应该干了,摸着手感正好。”他记得那件浅灰色的衬衫,是季洁喜欢的牌子,说料子软和,穿在身上不硌得慌。

季洁没再争,转身进了厨房。很快,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菜刀切在砧板上的笃笃声、抽油烟机的嗡鸣声就交织在一起,成了这间小屋里最鲜活的背景音。杨震拖完地,把拖把涮干净挂好,又去阳台收衣服。晾衣绳上,他的衬衫和季洁的针织衫挨在一起,风一吹轻轻碰着,像在说悄悄话。他把衬衫叠得整整齐齐,放进衣柜左边的格子里,那是他的专属区域,右边则堆满了季洁的衣服,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

做完这些,他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季洁忙碌的背影。夕阳的余晖从窗户斜照进来,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连她挽起的袖口都闪着光。她正专注地把玉米切成小段,左手按着玉米,右手握刀,每一刀都切得均匀利落,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握刀的姿势却很稳——那是常年握枪和笔练出来的稳,是他看了许多年也看不厌的模样。

“对了,”季洁突然回头,额角有颗小小的汗珠,被光一照亮晶晶的,“早上陈老师给我打电话了,就是上周那个被保健品骗了养老钱的老太太,你还记得吧?”

杨震点头:“记得,那天她来报案,手抖得厉害,说被骗了五万多,是准备给老伴儿做手术的钱。”他想起老太太当时通红的眼睛,说话时带着哭腔,说“要是钱追不回来,我就陪着老头子一起走”,心里就沉甸甸的。

“她说老伴儿的手术安排在下周三了,”季洁把玉米段放进旁边的盘子里,声音轻快了不少,“医院那边说钱凑齐了,各项检查也都没问题,就等手术了。我听她说话的声音,比上周亮堂多了,不像那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那就好。”杨震松了口气,靠在门框上的肩膀也放松了些,“老太太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上周他们盯着那伙骗子追了三天三夜,最后在邻市的一个出租屋里把人堵了个正着,钱一分不少地追了回来,送到老太太手里时,她当场就给他们跪了下来,吓得杨震赶紧把人扶起来。

“嗯,说要给咱们送锦旗,红底金字的那种,被我劝回去了。”季洁把排骨倒进开水里焯着,水面立刻浮起一层白沫,“我说她好好照顾老伴儿,等大爷康复了,比送什么锦旗都强,她才作罢,还说等大爷出院了,一定要请咱们去家里吃饭,说她包的饺子好吃,要给咱们包两大盘。”

“到时候再说。”杨震走到她身边,拿起漏勺帮着把焯好的排骨捞出来,热水溅在手背上,他没吭声,“这种案子,破了心里舒坦。不像那些杀人放火的大案,破了也总觉得堵得慌,这案子不一样,看着老太太笑,比拿什么奖状都强。”

季洁往砂锅里加水,水声哗哗的,她把排骨和玉米放进去,又撒了几片姜,盖上盖子时,蒸汽腾地一下冒出来,像朵白色的云,模糊了她的眉眼。“可不是嘛,比破那些大案要案,少了些惊心动魄,却多了点实在的暖。就像这锅汤,看着普通,喝着却熨帖。”

晚饭很简单,一锅玉米排骨汤,汤色清亮,浮着层淡淡的油花;一盘清炒时蔬,是翠绿的上海青,梗脆叶绿;还有两碗白米饭,冒着热气。两人坐在小小的餐桌旁,餐桌是实木的,边缘被磨得圆润,还是他们刚结婚时,杨震亲手打的。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的路灯亮了,橘黄色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桌布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杨震吃饭快,是在队里练出来的,常常刚扒两口饭,警铃就响了,久而久之,吃饭就跟打仗似的。但他总记得把排骨上的肉剔下来,尤其是靠近骨头缝里的那些嫩肉,仔细地挑出来,夹到季洁碗里。季洁吃饭慢,喜欢一小口一小口地嚼,她则喜欢把玉米啃得干干净净,连玉米粒根部的小须子都啃掉,再把剩下的玉米芯放进他碗里——她知道他总爱嚼着玩,说像小时候啃甘蔗,能嚼出点甜味来。

“明天轮休,想去哪转转?”季洁喝着汤,勺子碰到碗沿,发出轻轻的叮当声,她抬头问他,眼睛在灯光下像浸了水的黑葡萄。

杨震想了想,扒了口饭:“要不去旧货市场那边看看?早上开车路过时,看见街角新开了几家旧书店,门口堆着好些书,说不定能淘到几本有意思的。上次那本《刑侦案例汇编》,不就是在旧货市场淘到的?你还说我老古董,结果自己看得比谁都起劲。”

“你呀,就喜欢那些旧东西。”季洁笑着摇头,嘴角还沾着点汤渍,杨震伸手替她擦掉,她也不躲,“行,那就去看看。对了,顺便去旁边的菜市场买点菜,昨天我路过水产摊,看见有新鲜的鲈鱼,活蹦乱跳的,给你做个清蒸的,加点姜丝和葱丝,鲜嫩得很。”

饭后,杨震主动收拾碗筷,把碗碟摞得整整齐齐,端进厨房。季洁则窝在沙发上,翻看着今天的卷宗,眉头微微蹙着,手指在纸页上轻轻点着。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厨房传来的水流声和客厅里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像一首温柔的催眠曲。杨震洗完碗出来,擦干手,挨着她坐下时,季洁很自然地把头靠在他肩上,卷宗也滑到了腿上。

“今天丁箭跟我说,王勇偷偷把韩丽的蛋糕吃了大半,”季洁笑着说,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慵懒,像只刚睡醒的猫,“韩丽发现的时候,蛋糕盒都空了,气得拿起文件夹就追着王勇跑,在办公室跑了三圈,最后还是孟佳把人拦住了,说再跑下去,嫌疑人没抓到,自己人先累趴下了。”

“那小子,就没个正经。”杨震拿起遥控器,调了个自然纪录片,画面里是南极的冰川,“不过也多亏了他们,办公室才热闹。不然天天对着那些案卷,气氛都跟冰窖似的,得憋出病来。”

电视屏幕上,南极的冰川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几只企鹅摇摇摆摆地走着,肚子一挺一挺的,笨拙又可爱。季洁看着看着,打了个哈欠,往他怀里缩了缩,把脸埋在他的衬衫里,呼吸拂过他的胸口,带着点汤的暖意。杨震伸手把沙发角落的毯子拉过来,盖在她身上,毯子是米色的,上面绣着细碎的花纹,是季洁去年冬天织的,说他总嫌沙发凉。他的手臂轻轻环着她的腰,能感觉到她腰间柔软的曲线,和隔着衬衫传来的温热体温。

“累了就睡会儿,等会儿我叫你洗漱。”他低声说,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闻到一股淡淡的洗发水清香,是她常用的栀子花香,“今天跑了三个现场,脚都磨出泡了吧?早上看你换鞋时,眉头皱了一下。”

季洁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蹭了蹭,像只寻求安慰的小动物,呼吸渐渐变得均匀悠长。杨震没再动,就那么抱着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似的。他看着电视里缓慢移动的冰川,看着企鹅跳进冰水里,激起一圈圈涟漪,听着怀里她平稳的呼吸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软软的。

窗外的路灯一直亮着,把对面楼房的窗户照得明明灭灭。偶尔有晚归的人走过,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响起,噔噔噔地上楼,又噔噔噔地下楼,渐渐远去。谁家的收音机还开着,传来咿咿呀呀的京剧声,还有妈妈喊孩子回家睡觉的吆喝声,都被晚风揉碎了,轻轻飘进窗里。

这样的时刻,没有刺耳的警笛,没有厚厚的卷宗,没有紧张的追逐与审讯,只有寻常的烟火气,和身边这个人温热的体温。就像紧绷了一天的弦终于有了片刻的松弛,所有的疲惫、焦虑、烦躁,都在这安静的相拥里,慢慢消散了。杨震低头看了看怀里熟睡的季洁,她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做什么好梦。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抬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

他想,或许这就是他们奔波的意义。每天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追着线索跑,跟时间赛跑,为的不就是守护着千万个这样的夜晚吗?守护着张阿姨家飘出的糖醋排骨香,守护着小李家孩子的笑声,也守护着属于自己的这一份安稳。电视里的冰川依旧沉默,带着亘古的寒冷,而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却盛满了踏实的暖意,像那锅还在保温的玉米排骨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暖了胃,也暖了心。

夜渐渐深了,电视屏幕的光暗了下去,杨震轻轻关了电视,抱着季洁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卧室。楼道里的灯不知何时灭了,他凭着熟悉的路线,稳稳地走着,怀里的人睡得很沉,呼吸均匀。卧室里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洒下一道银辉,像条温柔的河。他把季洁轻轻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自己则在床边坐了会儿,看着她的睡颜,看了很久很久,才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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