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无极也寻思开来,不由心里流泪,强自镇定之际,缓缓道:“大宋江山社稷,本不属于太上皇做,当年的故事世人皆知,都怪大嘴师叔的祖上章淳,他那乌鸦嘴说什么,‘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这话本没什么错,偏偏向太后就气不过,弄巧成拙,端王就做了皇帝,又变成太上皇。太上皇啊,你不想做皇帝,可你却又做了皇帝。太子恐怕也不情愿做皇帝,可你偏偏让他做了皇帝。你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扁头转了转眼珠子,心下叹息,顿时寻思道:“俺就感觉太上皇真厉害,能支撑九年也并不容易。他半生风流倜傥,琴棋书画,舞文弄墨,享尽荣华富贵,人到中年却遭此大难,岂不可惜?”
种浩也胡思乱想开来:“太上皇走了,一个时代也过去了。大宋第八代结束了。如若太子驾崩,康王就没什么忌讳了。其实赵构登基大宝后就用不着怕太子了!女真人俘虏二帝,本想以此制衡康王,可也没什么大用。如若有用,女真人早就扶植二帝在东京复位了,何必等到今日?现到如今,太上皇驾鹤西去,太子又孤立无援,康王不思进取。大宋堪忧,如若女真人在京兆府这般恩威并施下去,恐怕北方就被金国霸占的太也心安理得了。多少年后,想必再想出师北伐就难上加难了。这何尝不神似三国?当年诸葛亮出师北伐,总也一败涂地,便是民心向背,如之奈何?”
子午四人齐声道:“不知太上皇如何对《李泌传》颇有感触,李泌,何许人也?还望师父赐教。”费无极欲言又止,看向张明远。
张明远娓娓道来:“李泌,字长源。祖籍辽东郡襄平县,却出生于京兆府。 李唐中期是个着名的谋臣、学者,作为北周太师李弼的六世孙,可谓出生名门,自然得到朝廷的赏识。李泌 ,自幼聪颖,深得唐玄宗的青睐,唐玄宗喜乐无比,就令他待诏翰林,为东宫属官。可惜,好景不长,杨贵妃得宠后,李泌遭到宰相杨国忠的忌恨,为了以求自保,李泌被逼无奈,只好归隐名山之间,比方说嵩山、华山,还有我终南山。安史之乱时,唐肃宗李亨即位于灵武,也就是如今西夏的灵州西平府。唐肃宗想起李泌,就马上召见他,并让他参谋军事,自此宠遇有加。但他又被权宦李辅国等诬陷,再次隐居衡岳。唐代宗即位后,朝廷上下都想起他,他再被召为翰林学士,可依然屡遭到宰相元载、常衮等人的排挤,被外放到地方任职。唐德宗时再次入朝拜相,颇有威望,对内勤修军政、调和将相,对外联结回纥、大食等国遏制吐蕃,达成‘贞元之盟’,使边陲安定,使李唐国泰民安,趋于稳定。最后寿终正寝,堪称四朝元老,亘古未有。我想太上皇之所以对此感同身受,那便是太上皇想起了种师道,想起了张叔夜,尤其是李纲!他手下也有李泌这等人才,只可惜,得不到重用。李纲大人在太上皇时做小官,劝谏他退位,后来钦宗让李纲保卫东京。康王继位,李纲又拜相。可惜李纲想做李泌,但他没做成。这不是李纲的过错,是太上皇、太子、康王父子三人的过失。太上皇想到此处,如何不感触颇深。”说到此处,顿时背过身,泪如泉涌。
种容见众人如此沉默寡言,就安慰道:“事到如今,我看不必如此伤心难过。太上皇走了也算解脱,这身在帝王家,身不由己。尤其太上皇,奴家想,他这皇帝做的也够本了。当初他可不想做皇帝,偏偏就做了。等女真人杀来了,他迫不得已又不做了。女真人退了,他又回到东京。病急乱投医的钦宗抓住郭京这样的救命稻草,恐怕少不了太上皇的眼神。他父子二人猜忌了几年,到了大金国,恐怕才幡然悔悟,可为时晚矣。”
子午道:“孟夫子所言极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本来‘花石纲’就搞的怨声载道,太上皇就该幡然悔悟了,可他偏偏好大喜功,受童贯的蛊惑,非要夺取幽云十六州,结果非但没夺取,还搭上大宋的半壁江山,岂不是引狼入室,自作自受?想到此处就义愤填膺。范文正也早有真知灼见,正道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徽钦二帝肯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故而大势已去。”
余下见张明远依然热泪盈眶,就话锋一转,微微一笑:“师父,眼下依徒儿来看,不可伤心难过。要顶天立地,与金人针锋相对,不共戴天。”
普安信誓旦旦,叹道:“不错,我大宋要与女真人对抗到底。”武连掷地有声:“还我河山,实乃当务之急。”
张明远嘘唏不已,点了点头:“好,以后这行走江湖,你们这一代就要顶风扛旗了,为师不想再下山了。如今赵构的所作所为,为师不敢恭维,也不敢有所埋怨。黎民百姓如若有妨碍,你们就代为师效劳好了。”
费无极听了这话,却一怔,纳闷道:“明远,这话为时尚早,以后之事,静观其变。你一直都说为国为民,如何听说太上皇驾崩,你就心灰意冷,岂不奇怪?”
扁头听了这话,又惊又喜,可也灰心丧气开来,原来张明远如若这般,以后就不下山了,可以与自己在一起,不过如若张明远不下山了,自己在终南山说话的份量难免大打折扣,毕竟张明远为掌门人。
种浩听了张明远这般话,心下一片茫然,不知所云,马上叹道:“如若明远不下山了,苍生又当如何?”
种容也大惊失色,素闻张明远行走江湖,如若不下山,种浩就要上山,不由担忧道:“明远,你不下山,以后做什么?”
子午看向张明远:“师父,你做什么?”余下笑道:“师父做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普安笑道:“在终南山讲经说法也不错。”武连道:“闭关修炼,研习一套绝世武功秘籍。”
张明远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须,环顾四周:“做什么?要做之事多如牛毛。行走江湖许多年,要写一部书,流传于世,把我半生经历写进去,把许多英雄人物写进去,你们以为如何?”
费无极也饶有兴趣,乐个不住:“我也写一本书,从终南山到青城山,这一路的经历写进去。”
扁头恍然如梦,马上喜乐无比:“你们,把俺也写进去?”
种浩笑道:“我呢?要不要写进去?”张明远、费无极面面相觑,应声道:“把你们统统写进去。”
姚月笑道:“这般也是很好,写下千言万语,记录点点滴滴。”
种容道:“如今我大宋印刷术这般高超,多刊印几本,也是不错。”
种雪笑道:“如若放在过去,恐怕勉为其难,我大宋就另当别论了。”
张明远神情恍惚,若有所思:“从我小时候,到太上皇去世这可是一部很厚的书。”
费无极叹道:“写什么不好,偏偏写太上皇。你写他可不容易,如若写不好,后人骂你不说,眼下世人也不领情。”
扁头呡了呡嘴唇,笑道:“书名可想好了?听你说,要写这前半生,你与太上皇又同年同月同日生。太上皇驾崩了,你还活着,你替太上皇写一部书好了。俺要拭目以待。”
张明远语重心长道:“不错,这想法好,我就写与太上皇的点点滴滴好了。这本书,就叫做《梦里东京三十年》 ,你们意下如何?”
费无极愣了愣,冥思苦想道:“你可真有趣,书名也脱口而出。偏偏要写他,实乃自寻烦恼,自讨苦吃。我可知道你为何写三十年,你是想从太上皇登基大宝写起,到靖康之耻。不过这有二十六年左右,不到三十年。”
回忆历历往事,张明远饱含深情道:“不写他写谁,太上皇虽说做皇帝大大的不合适,可他除了做皇帝不合适,其它的事可样样精通,堪称我大宋帝王中,才华横溢之人。虽说太上皇在东京做皇帝有二十多年,但常言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十年风风雨雨,如若写入书中,想必会有许多感慨万千。”
费无极执拗不过,笑道:“好啊,随你好了,就怕你写起来不容易。你要好好想,慢慢写,不可操之过急。还要增删修改,这可是万分辛苦之事,非寻常人所为。”
子午笑道:“师父,如若从你小时候写,恐怕有些故事就很难了,莫如从初次抵达东京见到太上皇写起,岂不妙哉?如若从你出生开启,又当如何?”
张明远听了这话,愣了愣,一言不发,毕竟这可没曾细想这样许多,顿时犯了难。
余下道:“弟子以为,这书名可以叫做《汴河春》 ,师父可以写抵达东京,所见所闻,东京最主要的就是汴河,汴河的春天也是一个梦的开端,岂不很好?听说太上皇被金兵俘虏离开东京,也是路过汴河,当时是三月末,恰好是春色袭来,春寒料峭。想必太上皇当年在东京也喜欢郊游,也喜欢在汴河岸边走一走,看一看。”
普安笑道:“师父,你也要写一本书,从终南山到青城山,这一路有什么可写的?”不觉看向费无极。
武连道:“你真笨,可写的多了去了。明红、月儿、明浩都到青城山去了,这样多的人,可写的何止一两人?”
费无极笑道:“不错,带你们上山,到明红他们上山,青城山也算热闹非凡了。为师只是随口一说,不打算写这样一本书,这可是一件大事,非同小可,如若劳心费神,就作罢了。”
张明远道:“我的书要写下去,我准备酝酿一番,如若有想法就动笔了。只是想想看,这书如何写?我最爱看司马迁的《史记》 ,那里面的故事写的很好,大可借鉴一番。”
扁头一脸认真,不由感慨万千道:“俺觉得,莫如叫做《汴河如梦》或者《梦回东京》 ,岂不很好?想当年,俺们都去过东京,首次去,那是明远和无极二人,后来俺们都去了。”顿时想起一些不愉快之事,便欲言又止,尴尬一笑。
费无极也想起历历往事,见扁头尴尬万分,就打圆场道:“我看这本书的名字,可以叫做《长安梦》或《终南梦》 ,毕竟我们都在京兆府和终南山有许多终生难忘之事。”使个眼色给张明远。
张明远饶有兴致道:“还记得当年在东京,大相国寺附近的书市,我可看到了建阳书坊的书。那些书采用‘上图下文’的形式刻印《尚书》 、《周礼》 、《道德经》和《荀子》 。真是爱不释手,你们看,桌上的这几本,就是当年我买的。”此言一出,众人诧异万分。
张明远没写书,就先想如何把书印刷出来。随手一指,众人看去,果然在张明远的窗边,书桌上,放着几本书。种浩近前拿起,但见方才张明远所说的几本书,看上去印刷依然很好。只是过了许多年,翻阅次数一多,页脚有些褶皱,已被张明远用书皮包裹了起来。
子午也爱看书,随即笑道:“我还记得,东京大相国寺有一家叫做‘荣六郎’书铺,不知眼下还在不在。他们书铺有一本书,是《抱朴子内篇》 。”
余下回想起来,笑道:“大相国寺东门大街,卖书的小商小贩可是不得了,一个个能说会道,如若你问什么,他都一一作答,绝对是饱读诗书,娓娓道来。好似就没他们不知道的。”
普安乐道:“他们如若一问三不知,你会买他的书,就怪了。”
武连道:“可不是,卖书的如若一问三不知,买书的就感觉他的书一定不靠谱,也是求个心安理得罢了。”
扁头微微一笑:“俺当年也路过大相国寺,那边热闹非凡,俺以为是杂耍或者小吃,走过去一看,啼笑皆非,就看到那些书生低着头,捧着书,好似当饭吃一般。你们还别不信,俺可亲眼所见,有人读到起兴,居然笑出声来。可见这书的味道也不错!”众人乐此不彼,端起茶,喝了起来。
张明远不再想写书之事,只是看向门外,叹道:“如今女真人可有什么动向?吴玠守住了四川门户,想必女真人不会善罢甘休。”顿时摇摇头,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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