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苏江酒从牢里出来后,景王府再度修缮,焕然一新。
卧房里,苏江酒躺在榻上,数十位御医日日给苏江酒轮番医病。
可今日,桑故卿却急急忙忙跑进苏江酒的卧房里,由于他曾是景王侧驸马,所以即便他和苏江酒和离,也无人敢拦他。
桑故卿来到苏江酒床头,他神色慌张,忙说道:“江酒,郁可不见了!瑾瑜在到处找她。”
苏江酒闻言,面色凝重,她从床榻起身下榻后,对桑故卿嘱咐道:“瑾瑜身边有奇容护着,所以故卿,听我的话,好好呆在景王府,哪都不许去,听见了吗?”
桑故卿知道苏江酒嫌自己是累赘,他也不愿给苏江酒帮倒忙,便也只能乖巧的微微颔首,“好!我知道了!”
苏江酒给自己穿好衣服后,便转身离去,可刚一出景王府的门时,却遇见不慌不忙的奇容,奇容对苏江酒行了一礼,“殿下!”
苏江酒不解,“你怎么在这?”
奇容的声音依旧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人找到了。”
苏江酒命令道:“带路!”
奇容行了一礼后,带着苏江酒离去。
未时三刻,空中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
兖州城楼之外,一座荒废多年的阁楼孤零零地矗立着。它破败不堪,那斑驳的墙体仿佛是岁月刻下的沧桑印记,屋内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阁楼顶层之上,清枫与郁可相对。
郁可被绑在椅子上,手脚皆被粗绳紧紧束缚,口中还塞着抹布,只能眼睁睁看着楼下的郁瑾瑜焦急万分。
待苏江酒和奇容赶到,清枫探身对着楼下的苏江酒厉声喝道:“景王,你想救郁可么?只要你即刻自尽,妾便放了她,如何?”
苏江酒眉头紧皱,满脸不解,问道:“清枫,本王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本王?”
清枫一脸无奈,叹道:“殿下,你当真以为世间有如此巧合之事?妾这张脸与郁瑾瑜有八分相似,你以为是巧合么?实不相瞒,是侯爷,他以妾的家人相威胁,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苏江酒冷冷道:“清枫,镇远侯已死,你赶紧放了郁可。”
清枫听闻,满脸惊愕,失声道:“死了?”她刚欲向前问个清楚,只见空中寒光一闪,一把利剑裹挟着强大的内力,如游龙般在空中翻腾,瞬间穿透了她的左肩。
“噗!”清枫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他一个没站稳,从阁楼顶层直直坠落。苏江酒转头,这才发现,那剑是奇容趁清枫不备甩出的。
苏江酒随口道了句,“留活口!”
奇容闻言,只见奇容施展轻功,在移形换影间,将清枫稳稳接住后,将他放到地面。
苏江酒即刻下令,“奇容,把郁可救下来。”
奇容恭敬行礼,应道:“是!”
奇容语毕,转身离去。
青枫趴在地上,全身鲜血淋漓的他,因左肩的痛而瑟瑟发抖,脸色苍白。
苏江酒冷冷问道:“说吧!镇远侯派你来景王府,到底想做什么?”
郁子君已死,他也没什么好慌张的,他强忍着左肩的痛,一字一句解释道:“侯爷想让奴替他做景王府的眼线,监视着您的一举一动。”
苏江酒补充道:“所以,哪怕本王待你再好,你也要背叛本王?”
清枫纠正道:“不是背叛,是无奈。”清枫轻轻叹气,满眼都是不甘,“殿下,像我们这种人,活在世界的最底层,任何人都能随意踩踏。殿下您也知道,这世间的道理从来如此,尊之则为将,卑之则为虏;抗之则在青云之上,抑之则在深泉之下。可像奴这样的人,生来就只有“为虏”的份。奴不过是个卑贱的戏子,自己的命从来由不得自己,全被你们这些大人物攥在手心。如今,奴的家人和奴的性命,都被侯爷要挟着。奴没别的念头,只想活下去罢了——奴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蝼蚁尚且偷生,好死不如赖活!清枫只是想好好活着,做错什么了呢?
苏江酒的目光落在清枫那张微微有些灰尘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里全是辛酸。他心里是对生活的不甘,不甘命运摆布,不甘人生不公!不甘他为何生来就是男子?若是个女子,是不是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可他从未想过,若这世间男女平等,又会是何光景?
苏江酒微微开口,“本王给你个活命的机会,替本王做件事,事成,本王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清枫闻言,他感动到痛哭流涕,他对苏江酒行了一礼,“奴谢殿下不杀之恩,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江酒没有理会,只是转身来到郁瑾瑜面前,轻声问道:“郁子君已死,愿意跟我回景王府吗?”
郁瑾瑜笑道:“都听你的。”
苏江酒牵着郁瑾瑜的手,抱着他翻身上马,而自己则坐在郁瑾瑜身后。
苏江酒对奇容嘱咐道:“奇容,带着郁可和清枫回府。”
奇容对苏江酒行了一礼后,苏江酒打马先一步离去。
瑞雪如絮,恰似天公洒下祥瑞。转瞬之间,新年已至。
皇宫内,张灯结彩,华灯高悬,映得金瓦红墙熠熠生辉。
这日一早,栖凰宫里,白清兰坐在躺椅上,椅子上铺了棉垫,坐起来既柔软又暖和。
楚熙与白清兰对坐,笑着问道:“清兰,今日新年,想吃什么馅的饺子?”
白清兰长舒一口气,“楚熙,孩子没了,该放我离开了。”
楚熙闻言,本是笑容满面的脸一下沉了下去,但他还是尊重白清兰的决定,轻声道:“好!清兰,我把我的事做完了,我去找你行不行?”
白清兰从椅子上站起身,她没答,只是径直往前走去,楚熙急忙问道:“你现在就要走吗?”
见白清兰依旧充耳不闻,楚熙看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落下了两行清泪。
他知道,他没什么理由可以困住她了,杨安辰死了,他更没有资格去困住她。
凤凰浴火,涅盘重生。
白清兰又要遨游九天,四海为家了。
除夕这日,九衢三市,车马麟麟,大街小巷人海如潮,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烟花爆竹之声不绝于耳,叫卖声此起彼伏。
家家户户皆吃饺子,一派热闹非凡之景。
而被困在通、乾、襄三州的匈奴兵,如今的他们死伤惨重,粮草断绝,连饱餐一顿都成奢望,哪还能想着欢欢喜喜的过个好年?
天色渐暗,空中飘起了小雪。
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
在这冰天冻地、粮草匮乏的绝境里,匈奴将士们既无棉衣可御寒,又无粮食可充饥,他们只能蜷缩于冰冷的房间里,时不时看一看天上的烟花,泪流满面,心中满是思乡之情。
当天光大亮时,襄、通两州的城门内,又是炮火轰鸣,鼓声震天。
通州城内的管栎当下立断,他一举大刀,一声令下道:“拿起武器,随本将杀出去。”
管栎虽字字说的铿锵有力,声音之大能振奋人心,可如今的匈奴兵早已饿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再加上又无衣服可以御寒,他们此刻能站起身来都已经是用尽了全力,更何谈打仗?
炮火还在一轮又一轮的进攻,像千钧重的鼓槌,带着耀眼的火团,砸向地面时,地动城摇,砸向匈奴兵时,一部分匈奴兵被炸飞数十米远,落地即死,还有一些更是被炸的粉身碎骨,亦或断手断脚,更有甚者,被火烧的面目全非,全身漆黑,泛着焦糊味。
声嘶力竭的惨叫,连绵不绝的哀嚎,响彻天地。
而在襄州这边,穆槿之直接带着一千穆家军,用攻城锤撞开了襄州的大门,进行屠杀。
襄州城内的匈奴兵在三个月前就已经断粮,他们是靠着煮野菜啃树皮吃虫子捕鱼度日,可现在,河面结冰,地里的野菜虫子都被他们吃没了。
况且如今已到冬天,万物都被大雪冻住,他们已经饿了接近一个月了,能活下来全靠喝水。
如今主将双腿尽断,因得不到救治,腿部腐肉日益增重,现在连床都下不了。
而匈奴兵在无人领兵的情况下,早已成为了一盘散沙,看见兴军如狼似虎的朝他们杀来,虽只有一千人,可这帮匈奴兵此刻想的却只有逃命。
于是,哪怕饿得体力不支,哪怕在地上连滚带爬,他们此刻也只想着逃离襄州。
可因为人群拥挤,所以,还不等兴军杀他们,他们自己人,人踩人就踩死了不少人,后等兴军杀来时,他们也想过试图反抗,可饿了两个月的他们,因无力反抗,所以根本不是兴军的对手,兴军一千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匈奴兵全部屠杀。
而已没了反抗之力的主将管栎也被穆槿之所杀。
襄州之役,五万匈奴锐卒并其主将童柯,悉没于阵,无有孑遗。兴军则毫发未损,全师而还,无一人伤亡焉。
虞朝巍峨的皇宫大殿之内,庄严肃穆之气弥漫。文武百官身着庄重朝服,身姿挺拔,神情肃穆地伫立在朝堂之上。
狐乩上前一步,对高坐上座的虞珺卿行了一礼,“陛下,兴军和匈奴的仗都打了半年了,如今,该是兴军将匈奴一网打尽之时。只是,兴朝势大,如今,兴朝和匈奴打的两败俱伤,不如我们做一个坐收渔利之人,在送去给兴军的食物中下毒,如此,便可慢慢瓦解兴朝的实力。”
卞世光站出来对虞珺卿行了一礼,“陛下不可,此举会得罪兴朝,兴朝国力强盛,倘若他们知道我朝害了他们的军队,届时,他们出兵攻打,虞朝又当如何?”
狐乩解释道:“陛下,咱们就说,匈奴和兴军同归于尽不就好了?”
梅磬也站了出来对虞珺卿行了一礼,“陛下,臣以为,此举不妥。兴、虞既已缔盟,断不可行背义之事。陛下岂忘秦晋之盟乎?晋背秦义,秦乃以兵戈相伐、外交为谋,终使秦晋之盟土崩瓦解。虞后又背郑、卫、楚三国之义,致其将分于韩、赵、魏之际,竟无他国襄助。诚所谓“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也。故微臣恳请陛下慎思之!”
如今白清兰和亲,对虞珺卿而言,已经没有了威胁。所以,虞珺卿还是念着和白清兰的情的。
虞珺卿好不容易才做了一点事弥补白清兰,修补两人之间的关系,他可不想又因此事又与白清兰翻脸,虞珺卿缓缓开口道:“梅卿说的是,朕当以史为鉴,不能重蹈晋国的覆辙。况且,兴朝国力昌盛,与虞朝结盟,朕自然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人,让天下人耻笑。”
梅磬对虞珺卿行了一礼,“陛下圣明!”
虞珺卿看了看窗外的飞雪,便命令道:“天冷了,梅磬,朕命你亲自去给兴军送粮,还有,多送些保暖的衣裳,可千万别饿着冻着兴朝的将士们了。”
梅磬对虞珺卿行了一礼,“是!”
今日由于虞珺卿的毒瘾提前发作,所以早朝便散的很早。
早朝散去后,狐乩来到了宫外,应霭正等在马车旁。
狐乩和应霭一同坐上了马上后,车夫驾车,马车缓缓动起。
狐乩看向应霭的右臂,关心道:“伤可全好了?”
应霭知道,狐乩所说的伤是指之前去毒死官员时,和戚玉过招,被银针所伤右臂的伤。
如今针被取出来了,养了这么久,他的伤早好了。
应霭应道:“多谢老爷关心,小的的伤全好了。”
狐乩满意的点头,“好,如今小皇帝不受控制,那咱们就该帮他一把。再替我做件事,这次梅磬要给兴军送粮,你偷偷去给他们的粮草里下砒霜鹤顶红钩吻,什么都行,只要能毒死人就好。”
应霭行了一礼,“是!”
夜晚的大雪时停时落,当天边升起一轮红日时,通州城内遍地尸体被雪掩埋,管栎派人清点士兵人数,五万人只剩不到两万了。
可这两万人早已饿得晕头转向,面黄肌瘦。
他们躺在地上都不愿意起来,可恰巧这两万人里还有一半人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上吐下泻,咳嗽不止。
管栎第一反应,便是这些人全都得了瘟疫,毕竟尸体死伤无数,伤口感染,再加上又没有大夫郎中和草药医治,他们感染瘟疫,也属正常。
如今的形势,缺粮少衣,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如今又感染瘟疫,管栎想拼一把,于是,他只能弃车保帅了。
弃了这些感染了疫病之人,保全这些还身体康健的士兵。
管栎对着一个小兵轻声命令道:“将那些有病的士兵隔离,只给他们三日时间,三日内,他们若还没好,就杀了他们焚尸。”
管栎是想三日后,带着士兵闯出去,总不是要死,不如博一回,说不定赢了呢?
士兵闻言,行了一礼,“是!”
语毕后,转身离去。
夜里寒凉,月明星稀。
长乐宫的宫院里放着一个铁盆,铁盆旁边是韶思怡,只见她身披一袭雪白的狐袍,手中拿着一叠冥纸,韶思怡将冥纸扔入铁盆,烈火滚滚,将冥纸瞬间吞噬。
韶思怡面容憔悴,可见是刚刚哭过,韶思怡哽咽道:“爹,是女儿不好,害了您。您从小就教女儿,不要贪恋权利,您还告诉女儿,权利是一把双刃剑,给女儿带来快乐的同时也会刺伤我。可女儿不听,现在好了,女儿因这权利害死了您。”韶思怡因心痛而放声大哭,“爹,我错了,我错了!!!爹,对不起,女儿错了!!!”
站在韶思怡身后的高桑妍却走到韶思怡身旁,她蹲下身,轻声安慰道:“思怡,天寒地冻,注意身子啊!”
韶思怡转身一把紧紧抱住高桑妍,声泪俱下道:“桑妍,以后,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你答应我,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高桑妍心疼韶思怡,便紧紧搂住她的后背,轻声安抚道:“好,以后这深宫中,你我互相依靠,思怡,只要你需要我,我便不会离开你。”
寒风刺骨,吹得两人的衣衫猎猎作响。
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她们两个弱小的身影显得更加渺小无助,但在这冰冷无情的皇宫里,她们却紧紧相依,用彼此的体温来抵御那刺骨的寒冷,用彼此的陪伴来对抗今后那未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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