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灵韵变化,九天自由游神前来。
这游神背后背着一个小幡,小幡上有“正法巡游,忏除业障”八个大字。它拿着天鉴宝镜一照,漫天的雨水不见了,只剩下修士们斗法引动的法力因果。
只见紫明道长操控着一缕缕水韵丝线,将那一众野修束缚住……而这群野修只有炼炁修为,任凭他们使出浑身解数挣脱不得。
一个凡人女子侃侃而谈,嗯,这女子非是一般的凡人,而是修士的有缘人。
遂并未干涉凡俗。
游神拿出天地文书副本,通传四方。而后觉着紫明此人尤其重要,便返回岁神殿,要将此事如实记录。
此游神乃是正法教外驻岁神殿神官,修持《香火正心寄灵真经》,大道直指还真,可修鬼仙。
它一路乘风飞入阴间,手中掐诀化作一道光降临在岁神殿录事阁内。
录事阁会将每一甲子的消息进行汇总,而后分类发往太一门,天道宗,正法教。
太一负责气运有异之事。
天道规整胎衣地壳异常。
正法行走肃清世间邪祟。
游神快步来至录事阁值班房,窗外是恢弘古朴的一座高塔,高塔上数个鬼仙天将的眼睛不停地扫视凡间。桌上便是他的巡游录事本,提着朱笔写下,“辛酉年季春末,上清门紫明上人于冀地属国显法,与不具名修士争斗一番,未涉凡俗。”
而后指尖灵光一闪,留下法力印记,如此便归案可查。
屋外匆匆走过一个神官,皱眉看他,“你不是刚下凡,怎地又回来了?”
这游神的上司正巧来拿庚申年的修士显法汇总。
“启禀祖宗,小神刚刚碰见了上清门紫明凡间小国演法,特意回来记述一番。此人大气运,若不落在纸上,怕是事情有变,天地文书照不出来他的过往。”
上司晃头道,“又是他。这小子去岁跟着咱家兮合长老去寻邪修,惹了好大的因果。涉及上百宗门,这会儿正查着呢。他又招惹邪修了?”
“是几个不入流的修士,算不上邪修。”
“那本神官便进去找显法细节。你且去吧……”
游神讪讪一笑,躬身退下。
这游神出了阴间,趴在九天云上。正欲往西继续飞,又瞧见了紫明上人与人斗法。这回换了人……
只见地面上大雨滂沱,一排修士老老实实跪在那。一个人捂着胸口不停地往外滋血,时不时抽抽两下。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边上的好兄弟在他腚后使劲掐了一把,这人迷迷糊糊又醒了过来。
发青的嘴唇颤抖着,抬头看着雨中……那八方雷霆浩渺烟波门弟子叱咤风云。
此人手擎雷电,一身炫光战甲高高在上喝道,“你到底是何人?”
“贫道上清门紫明。”
“我中州从未有过上清门这等名号。藏头露尾,还不老老实实交代!”
杨暮客胳膊架在马车上,看了眼边上的蔡鹮和小狐狸。
蔡鹮不吭声,抱着狐狸重新钻进马车里。
本来一副书生模样的杨暮客道袍显露。
小道士那懒散神色尽数褪去,身着玄黑阴阳道袍,头戴玉冠,面白唇红剑眉星目,一步一水梯,层层而上。
不能驾云,不代表他不能登空。一条水桥直达那人面前……
小道士指尖一弹,一团阴火落在雷电之上。那雷电嗤嗤作响,好悬烧到了那小宗门弟子的手上。
金甲将甩甩手,谨慎地看着杨暮客。
“何方的门派敢称上清……?”
杨暮客一双手背在身后,雨水在他身旁绕路,他也打量着这位金甲将。心中百感交集,却只能一声叹,“虽然没甚见识,倒也不傻。贫道宗门就叫上清门,贫道所修乃是观星一脉的观想法……还需要自我介绍吗?”
那金甲将面色存疑,谨慎问道,“不是为了香火而来?”
杨暮客背后功德金光闪耀,照亮了阴雨天。
看到这功德金光,金甲将信面色一红,羞赧地说,“小人还以为您是乾元至宝天门的大道之子。”
杨暮客赶忙推让,“贫道可当不起大道之子的称呼……这世上也不知何人能担得起。”
金甲将转瞬间又得意洋洋,“这位道友,您若是无意争夺香火,还请快快离去……至于下面这些人。有些是我门中火工弟子下山寻来的帮工,好歹算是缘分一场。得罪了您,还请您大人大量。”
“算了。贫道忙着赶路归山。交给你处理吧。”
杨暮客周身化作水影,随着大雨落在马车边上。抬头看看树冠上蹲着的老道士,“喂!下来前头领路……”
“好好好……”
鞠老蔫儿提起衣摆弹腿甩飞雨水,踏水而行前方引路。
那金甲将落下来,冷冷地看着刘师兄,“去岁的香火唯有你没交上来……怎么,觉着你那相鼠的本领天下难寻?本门奈何不得你?”
刘师兄身边已经一只老鼠都没了,全都在雨水中泡着呢。
那领头的赶忙跪着挪过去,拜道,“有劳上人帮忙医治一番俺家弟弟……他被那道人一剑穿胸,晚了怕是要落下病根儿……”
金甲将随手丢了一个药瓶儿,继续盯着刘师兄看。
刘师兄低着头,认命似得开口,“启禀上人,香火信物都在小人操控的土地神那儿。来日定然登门尽数交上去……”
道路旁山坳里雨水冲着泥石流落下,封堵住了两座山之间的出口。泥水走不脱,便在泥坑当中打转儿。
鞠老蔫儿好像看到天明了,但这明明还下着大雨。
杨暮客在后面吆喝一声,“山里堵了,你若不去疏浚,怕是没几日这山洪就要冲下来。”
老蔫儿停下,心知那道士要指使他做活儿。愁眉苦脸道,“做这事儿又没香火功德……这是山神的活计……”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何必在意香火呢?”
“人总要吃饭,修士也要香火……”
杨暮客就揣着袖子看他,也不言语。老蔫儿没办法,小跑几步进山了。
蔡鹮在车厢里撩开窗帘,隔着雨帘看着不远处,“道爷您怎么不出手呢?如今依着您的本事,挥挥手便没了难题……”
小道士此时已经重新变作了书生模样,理所当然地说了句,“贫道懒……”
这雨啊,若不管就成了灾。管好了,便都是粮食和钱。
小道士其实一肚子话,想找个人倾诉一番。但这话是不能和蔡鹮说的。蔡鹮不是他收藏的瓷器,这女子何尝不是苦命。让她当一回小姐……
只见小道士脸上长出来胡子,变成了赶车的马夫。逗趣儿似得对车厢里说了句,“小姐好生坐着,贫道给你当车夫。这一回去万泽大州,都依您的的。”说着他撩开了车厢门帘,展示给蔡鹮看样貌。
蔡鹮大叫一声,“你弄成这样儿作甚!丑!忒丑!”
杨暮客嘻嘻一笑,“这不才像个管家翁么。蔡鹮小姐,鄙人驾车,就是你的车夫,等找着船,便照顾你饮食起居,何如?”
蔡鹮脑袋一歪,哼了声,“那便要快,再有个三五年浪荡在海上,我才耐不住哩。”
不多时,鞠老蔫儿戳咕通了堰塞湖,一路小跑下山。
看到杨暮客长须戴斗笠,愣了下。
“这莫不是才是真仙样貌?”
杨暮客没解释,从袖子掏出来一个通宝大子。轻轻一弹化作一道光落在鞠老蔫儿手心儿里。他直指前方,“继续领路。没有凡人给你香火,贫道给你!记好了便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小人定然记好了。”
走了三五日,许老蔫儿将马车带到了冀地和属国的交界之处。
杨暮客像是一个碎嘴婆子,叮嘱着鞠老蔫儿,“罗冀皇朝才合并不久,需要安内,等他们收拾好了自家内政,才能照顾尔等这些藩国子民。你虽是修士,却也算不上非凡之人。多有些耐心,不至于因为灵韵重开,天地大变,便将过往德行都抛之脑后……”
“小人谨遵仙长叮嘱。”
杨暮客也不多做解释,由着他去猜,猜得越玄乎越好。
回到冀朝一路向下,前往海澜侯的封地,他准备找一个大能助他出海了。
客栈里蔡鹮问他,怎地在那小国那般收敛?
“那破地方担不起贫道的气运……抬脚踩着蚂蚁,会坏贫道道心。”
“哟。你这物我齐平还能这般解释?看人受苦也算?”
杨暮客故作优雅地捋着长须,摆好了架子义正言辞道,“不因大而张狂,不因小而鄙夷,当然算是物我齐平……”
入夜之后,小道士手持天地文书,站在群星之下。
春日海港阴湿冷风刺骨,他以天地文书西方宣言道,“贫道欲渡海前往万泽大洲,寻一位真人大能出手相助……”
自是与他因果相近的先听得见,其余人想凑上来也晚了。
捕风居的长老乘风而来,扶礼观的方丈乘风而来,幽玄门的掌门乘风而来……
幽玄门以淳真人赶忙拦住两位,“此番请二位上门给老朽一个机会,还紫明上人人情。本来大门敞开,等着紫明上人前来访道,可惜上人未来……许是嫌弃我等只是立了一个别院,不知我等已经当做是山门经营。”
扶礼观方丈和捕风居长老互相看不顺眼,对着幽玄门的以淳真人揖首而去。
待以淳真人从云头落下,看到杨暮客竟然留着黑须,“一别多年,上人面貌变化当真不小。如此须发飘飘倒也有些气度……”
杨暮客哼了一声,“你这老儿。贫道就不信你看不透我此番变化。倒是贫道才是头一回见你真面目,你那宝贝徒儿好悬坏了贫道还愿,贫道都未曾找你算账呢。”
“嗨。是小老儿不是。”
只见这位真人亦是一身玄黑道袍,身上无一色彩,手里在大袖中一掏,抛出一艘小船也不见念咒,那小船越来越大,落在水里变成一艘客船。
杨暮客盯着小船,“这么小的船儿能穿过赤道?”
“上人莫要小瞧的这艘船,此船乃是纯阴槐木制成,咱们遇见为难走阴间路,不走阳间。反而比那艨艟巨舰还要安全些……毕竟对付鬼怪,小老儿最是擅长。”
“会不会坏了凡人寿命?”
“定然不会!”
于是乎他们便这般出海了。
大船穿梭在浪头,无数海中冤魂好似看着明灯飞快地游过来。
小道士坐在船头帮帮敲着木鱼,以自身功德搭建一条阴路通往陆地。以淳真人背着手一旁护法,生怕他有了闪失。
送完一茬亡魂,杨暮客伸个懒腰,“这没有灵觉指引,全凭阴水搭桥,还当真费劲。你们这些命修都这般难吗?”
以淳真人抿嘴笑道,“您若辅以科仪,而后用器物做指引想来没这般困难。”
杨暮客捏着下巴,“看来没去你们宗门贫道着实亏了。”
“诶。您若想学,晚辈可以教您……”
“不学!我上清门观星一脉有规矩的。”
以淳真人背着手撩拨着杨暮客的好奇心,“上人当真不学?这也算不得什么因果……老朽早就准备把真经给您……”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来那本《幽玄真经》。这回可是实实在在的真物,是有合道真人道韵留存的手写经文。
杨暮客赶忙侧脸躲过去,“不学就是不学!规矩不能坏!”
说完这句话杨暮客叹息一声,“每个宗门都有每个宗门的难处。正法教和天道宗养活那么大一帮子人,这得需要多少灵材奉养。你说你们在中州若事事都要去管,照顾到细枝末节上去,这得多大的人力物力。怕是也不要修行了……”
以淳欠着身子作揖,“晚辈听出来了,您还是骂人呢。”
杨暮客收了木鱼起身,“好赖话听不懂。贫道怎么能是骂人呢!”
他一步步走着,脸上的胡须又长了出来,进了船舱嚎了声,“小姐今日想吃海鱼,还是海带汤!”
正在做女工的蔡鹮气得把手里的簸箕扔出去,杨暮客指指点点,那些零碎全都飘在空中。
“小姐何故生气!贫道手艺不好还是怎地?”
“杨暮客!你个蠢货!海港上就不知备下吃食,日日都是这海上的破烂!亏得不是三五年赶路,日日吃鱼,老娘怕是都吃成了鱼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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