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崖岛上,连日不休的暴雨像老天爷开了水龙头,拧都拧不紧。
往日里炊烟袅袅的土灶,此刻湿漉漉的,如同被遗弃的癞皮狗,透着一股子可怜劲儿。
存着的那些个破炭,早就烧了个精光。
没了炭,岛民们是真遭罪。
这鬼地方,除了石头就是树,可湿漉漉的树枝,哪能点得着?
“娘的,这日子没法过了!”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一脚踹翻了面前的土灶,怒吼道。
取暖成了头等大事。
拆屋?
那也得有屋可拆啊!
能遮风挡雨的,早八辈子就拆干净了。
现在剩下的,都是些勉强能站住脚的破烂玩意儿。
“水,水……”一个瘦弱的妇人,躺在湿冷的岩洞里,气息奄奄。
她身边,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紧紧地抱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有人开始偷偷摸摸地用粮食换水。
黑市价,那叫一个离谱。
一碗米,换半碗脏水,还得看人脸色。
就在这水深火热之际,武媚娘又整出了新花样——“燃心仪式”。
“圣母有旨!每日燃心,以示虔诚!此火,可通冥府,佑我等脱离苦海!”武媚娘站在祭坛上,声嘶力竭地喊着。
燃心?
说白了,就是每个人每天贡献一滴血,滴到灯油里点燃。
武媚娘美其名曰“心诚则灵”,实际上,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继续控制人心。
“呸!什么玩意儿!”一个蓬头垢面的老汉,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老子快饿死了,还要放血?放你娘的血!”
一开始,还有些愚昧的信徒,咬着牙,颤抖着往灯油里滴血。
可没过几天,参与的人就越来越少。
这玩意儿,它不顶饿啊!
更离谱的是,守夜的家伙,竟然打起了瞌睡。
“噗……”
微弱的火苗,在狂风暴雨中摇曳了几下,最终,无力地熄灭了。
圣火,灭了!
这下,可炸开了锅。
“圣母不是说,此火通冥府吗?怎么会灭?”
“就是!肯定是圣母骗了我们!”
“呸!什么圣母!我看她就是个妖女!”
远在交州、钦州的韦绶,看着手中的情报,嘴角微微上扬。
“殿下,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韦绶对着面前的信使说道。
“很好。”信使点了点头,将一张盖着印章的文书递给韦绶。
“暖岛计划”正式启动!
交州、钦州两地,同时贴出了告示:凡主动举报静火残余据点者,可获三年免税炭配额及船票一张!
三年免税!还有船票!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啊!
要知道,这珠崖岛,鸟不拉屎的地方,谁不想离开?
更绝的是,韦绶还向沿海渔村免费发放防潮炭包与组装炉具。
这玩意儿,操作简单,一看就会。
“乡亲们,都来看看啊!朝廷的炭,不怕雨淋!还有这炉子,烧起来可热乎了!”
“真的假的?这么好的事儿?”
“那还有假?朝廷还能骗咱们不成?”
不出十天,珠崖岛周围的几个小岛上,就亮起了星星点点的“蓝灯笼”。
渔民们看着那温暖的火光,乐得合不拢嘴。
“还是朝廷好啊!这火,烧得旺!哪用拜什么圣母?”
“就是!那圣母,就知道骗咱们!”
一名曾追随武媚娘的老婢,眼看着大势已去,连夜泅渡投诚。
“大人,小的有要事禀报!”老婢跪在裴行俭面前,瑟瑟发抖。
“说!”裴行俭冷冷地看着她。
“岛上……岛上还藏着《静火遗训》的手稿副本三册!”老婢连忙说道。
“藏在山腹石窟里!”
“还有呢?”裴行俭追问道。
“还有……还有十几个原东宫的文书,还在整理什么‘转世预言’。”
“废物!”裴行俭怒骂一声,一脚将老婢踹翻。
“都这个时候了,还搞这些封建迷信!”
裴行俭立刻制定了“夺书夜行”计划。
当夜,月黑风高。
十二名火影卫,身穿夜行衣,趁着退潮,攀岩潜入山腹石窟。
为了防止中毒,他们还特意准备了石灰粉,一路撒过去,标记路径。
这石窟里,毒蛇遍地,阴森恐怖。
“嘶嘶……”
一条手臂粗细的毒蛇,吐着信子,朝着一个火影卫扑了过来。
“找死!”那火影卫眼疾手快,一刀将毒蛇斩成两段。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们终于找到了藏书的石室。
“找到了!”一个火影卫兴奋地喊道。
三册《静火遗训》,静静地躺在石台上。
裴行俭拿起一本,翻开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都写的是什么玩意儿!简直是妖言惑众!”
他灵机一动,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快速地写了一段话,然后替换了其中一页。
“走!”裴行俭一挥手,带着众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石窟。
数日后,改写版的《遗训》,竟然真的被信徒传了出来。
“圣母说过,只要虔诚信仰静火,就可以辟谷!”一个信徒信誓旦旦地说道。
“放屁!”另一个信徒怒吼道。
“圣母每天晚上都偷吃鱼干!老子亲眼看见的!”
“不可能!圣母怎么会偷吃东西?”
“不信?不信你去问问那些侍女!”
信徒们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有人拔出了刀。
“都给我住手!”武媚娘怒喝一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她走到两个争吵最激烈的信徒面前,眼神冰冷。
“你们,是在质疑本圣母吗?”
“我……我……”
“圣母,我们只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本圣母就是真相!”武媚娘厉声道。
“凡是质疑本圣母者,死!”
她猛地拔出腰间的匕首,朝着其中一个信徒刺去。
鲜血喷涌而出,那个信徒瞪大了眼睛,倒在了地上。
“谁再敢质疑本圣母,这就是下场!”武媚娘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
然而,这一次,她的威胁似乎失去了作用。
“圣母……你……你为什么要杀人?”一个信徒颤抖着问道。
“你不是说,静火是仁慈的吗?为什么还要杀人?”
“就是啊!杀人不是破戒吗?圣母为什么要破戒?”
信仰的根基,开始动摇。
武媚娘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些质疑的眼神,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点燃了一炷香,跪在神像面前,开始祷告。
“伟大的静火之神啊,请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如何拯救这些迷途的羔羊?”
然而,无论她如何祈祷,神像都沉默不语,没有任何回应。
她焚香祷告了一整夜,依旧无人响应。
海风呼啸,吹灭了灯笼,也吹散了她心中的希望。
武媚娘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而绝望。
与此同时,珠崖岛外围,隐隐可见星星点点的帆影……
薛仁贵所部已逼近珠崖外围,故意释放俘获的通信独木舟,任其带回。
海风那个吹啊,吹得人心里直发毛。
珠崖岛上,武媚娘还在那儿烧香拜佛,薛仁贵这边,已经带着飞骑军摸到家门口了。
俘获的独木舟,那是特意放回去的,就为了给岛上那帮人捎个信儿:“大军压境,准备好颤抖吧!”
与此同时,长安城里,李承乾的“文化渗透”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学堂里,孩子们摇头晃脑地背诵着新加的《火政纪要·续篇》第七章:“技术无主,唯德者居之。”这话听着耳熟不?
没错,就是要让那帮愚民明白,技术是好东西,但得看谁用,用不好,那就是灾难!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南海深处,一艘破破烂烂的帆船,晃晃悠悠地漂回了岸边。
那船头,还插着半截烧焦的“曌”旗,看得人心里直犯嘀咕。
船舱里空空荡荡,啥也没有,只剩下无尽的沉默。
几个光着屁股蛋子的熊孩子,在海边捡漂流木玩儿,其中一个眼尖的家伙,抱着一块木头疙瘩,兴奋地喊道:“快看快看!上面有字!”
众人凑过去一看,只见那木头上歪歪斜斜地刻着两个字:
“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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