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拖后腿的废物!”
礼铁祝赤红着双眼,右臂上的【克制之刃】符文爆发出刺眼的白光,那光芒不再温暖,反而带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高与冰冷。
他真的要动手了。
他要对着自己豁出命去守护的同伴们动手了。
【傲慢之魇】的毒,已经彻底淹没了他那颗东北老铁实在的心。他现在感觉自己牛逼坏了,是天选之子,是唯一能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而眼前这些哭哭啼啼、啃着柱子、发着花痴的家伙,全都是需要被“净化”掉的累赘。
“既然你们这么没用,就都给老子……滚到一边去!”
他咆哮着,高高举起那只足以撕裂一切的手臂,对准了还在角落里自闭的闻家兄妹。
然而,就在他即将挥下的瞬间。
嗡——
右臂上的符文,猛地一烫!
一股根本不属于他的、驳杂而温暖的气息,顺着他的经脉,粗暴地冲进了他的脑子里。
那不是什么高深的大道理,也不是什么醍醐灌顶的真言。
那是一股子……烟袋锅的味道。
混着汗碱味儿、厨房油烟味儿、还有一点点劣质旱烟叶子燃烧后的辛辣呛人味儿。
是蜜二爷的味道。
“小礼啊……”
二爷那苍老而疲惫的声音,仿佛跨越了生死,直接在他灵魂里响起。
“人情世故……这四个字,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玩意儿,也是最难缠的毒药……”
“咱活一辈子,不就是图个得劲儿,图个身边有人陪着你笑,陪着你哭,陪着你扯犊子吗?要是身边连个能唠嗑的人都没有,你就算当了玉皇大帝,那得多不得劲儿啊……”
“你小子,可别活成咱最讨厌的那种人……”
轰!
礼铁祝的脑子像是被一柄大锤狠狠砸中。
他高举的手臂,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起来。
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旋转。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自己的妻女,喊着让他活着回家,他哭得撕心裂肺,对着苍天立下血誓,一定要活着走出魔界十二魔窟。那份家庭的责任,是他唯一的执念,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那是一种欲望。复仇的欲望。
他又看到了。
他看到了在无数次的战斗中,他挡在黄北北身前,背着昏迷的井星,拉着沈狐的手,跟商大灰和姜白龙并肩作战。他一次次地喊着“都跟紧我”,一次次地把最危险的位置留给自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庭的责任,悄悄地变成了守护的执念。
守护这帮不让人省心的玩意儿。
守护这片……乱七八糟,却又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
欲望……没有消失啊。
它只是……换了个模样。
“我……我操……”
礼铁祝痛苦地捂住了头,脸上的肌肉因为剧烈的思想斗争而扭曲得不成样子。
傲慢的“我”在告诉他:你是对的!他们都是垃圾!清除他们!
而那个来自东北的、本分的“礼铁祝”在哭喊:你他娘的在干什么!那是你的家人!
金紫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看吧,多么可怜的挣扎。你的傲慢,你的自负,也是你欲望的一部分。你怎么克制?你要杀了你自己吗?”
对啊……
欲望,怎么可能被消除?
想吃好吃的,想穿好看的,想被人喜欢,想赢,想偷懒,想活得牛逼……这些玩意儿,只要是个人,谁他妈没有?
二爷想守护家人,那是欲望。
黄北北想救二爷,那是欲望。
商大灰想吃,姜白龙想喝,龚赞想泡妞……那也是欲望!
金紫因为被伤害,所以想要“解毒”,那也是欲望!
毒,根本不是欲望本身。
毒,是失控!是钻牛角尖!是除了这个老子啥都不要了的偏执!
真正的【克制之刃】,它克制的,不是欲望。
它克制的,是“失控”!
是让你在想踩油门踩到底的时候,旁边有个声音提醒你:老铁,前面红灯,该踩刹车了。
它不是让你把车砸了,从此走路。
它是让你学会……怎么开车!
驾驭!
对!是驾驭!不是抹杀!
“我……去你妈的吧!”
礼铁祝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明。
那是一种大彻大悟之后,返璞归真的光。
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下一秒,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举起闪烁着白色符文的右臂,将那枚仿佛由光芒凝聚而成的【克制之刃】,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眉心!
噗嗤!
刀刃没入血肉。
“呃啊啊啊啊啊啊——!!!”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剧痛,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感官。那不是肉体的痛苦,而是灵魂被强行“格式化”的冲击!
他脑子里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傲慢之我”,被这一刀捅了个对穿,发出一声不甘的哀嚎,瞬间崩碎!
鲜血顺着他的眉心流下,和他因为痛苦而涌出的眼泪混在一起。
他整个人晃了晃,差点跪倒在地。
但是,他站住了。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那股子狂妄自大的劲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过大生大死之后的平静与坚韧。
他彻底清醒了。
代价,是差点把自己的脑子干报废。
“呵呵……呵呵呵……”金紫的虚影发出不解的冷笑,“对自己都这么狠?没用的,就算你醒了,他们呢?”
礼铁祝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泪,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你懂个屁。”
他没再理会金紫,而是迈着沉稳却坚定的步伐,走向了那群还在各自欲望泥潭里扑腾的同伴们。
他第一个走向的,不是最能打的商大灰,也不是最麻烦的龚赞,而是那个已经彻底疯癫的赌徒——方蓝。
方蓝还在那念念有词:“我要赢!我要赢光所有!概率!计算概率!”
礼铁祝走到他面前,没有阻止,也没有骂他。
他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方蓝,你想赢,对不?”
“废话!”方蓝头也不抬地吼道。
“那你告诉我,”礼铁祝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引导性,“这个宇宙的终极真理,你想不想要?你要是能把这个给‘赢’过来,算不算最大的赢家?”
方蓝猛地一愣。
宇宙的……终极真理?
那玩意儿……也能当赌注?
【贪婪之蛊】在他体内疯狂地尖叫,告诉他:要!必须拿下!这是最大的彩头!
“想!”方蓝的眼睛亮了。
“那还在这算个屁的概率!”礼铁祝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去给老子算!算金紫这娘们的毒素是怎么构成的!算怎么才能把她的‘无垢之道’给破了!这才是最大的赌局!赢了,咱都能活!输了,一起完犊子!敢不敢跟老子赌这把大的?!”
方蓝浑身一震。
对啊!
跟宇宙真理比起来,赢一个金紫算个屁!
他的赌徒天性,被礼铁祝强行扭到了另一条赛道上。那股对“胜利”的贪婪,瞬间转化为了对“知识和真理”的无穷渴望!
“算!我他妈算死她!”方蓝咆哮一声,重新盘腿坐下,【概率之眼】光芒大盛,开始疯狂分析周围的一切规则!
搞定一个。
礼铁祝又走向了那个对着沈狐流哈喇子的狍子仙龚赞。
“小宝贝儿,从了我吧……”
礼铁祝一脚把他踹了个跟头。
“行了行了,别丢人了。”礼铁祝蹲下来,看着他,“你稀罕沈狐,对不?”
“对!”龚赞理直气壮。
“那你现在这熊样,跟个发情的野猪似的,你觉得她能看上你?”礼铁祝问。
龚赞愣住了。
“你想想,啥样的男人最招姑娘稀罕?是有钱的?还是有权的?”礼铁祝循循善诱,“都不是!是能保护她的!是能为了她,把天都捅个窟窿的英雄!”
“你想让她真心喜欢你,就别想着怎么占有她,去琢磨怎么守护她!把所有想伤害她的人,都给老子干趴下!把你的色心,给老子变成守护之心!懂不懂?!”
龚赞的脑子也“嗡”的一下。
守护……之心?
他看着不远处那个眼神空洞的沈狐,一股前所未有的念头涌了上来。
他那颗被【贪婪之蛊】占据的心,开始悄然转变。对美色的“贪婪”,开始转化为对“世间美好事物”的……守护欲!
“我……我明白了!”龚赞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虽然看着还是有点猥琐,但眼神里的光,不一样了!
礼铁祝欣慰地点点头,又走向了那个抱着柱子狂啃的商大灰。
“烤肠……我的大烤肠……”
礼铁祝走过去,没有拉开他,只是在他身边坐下,幽幽地说了一句。
“大灰啊,你还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你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天下太平了,回你那灰陵山,把你失散多年的老婆孩子都找回来,一家人围着个大铁锅,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猪肉炖粉条子?”
商大灰啃柱子的动作,停了。
“你老婆烙的饼,你闺女缠着你要的糖葫芦……那些味儿,你还记得不?”礼铁祝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钥匙,捅进商大灰记忆的最深处。
商大灰那被【执念之缚】捆住的脑子里,对食物的执念,开始和另一个更深刻的执念——对“家”的执念,发生了剧烈的碰撞。
他慢慢地松开了那根被他啃得坑坑洼洼的毒柱。
两行热泪,从他那张憨厚的脸上,滚滚滑落。
“媳妇儿……娃……”他哽咽着,嚎啕大哭。
他想家了。
他不想再吃什么狗屁烤肠了,他想吃老婆做的饭。
礼铁祝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走向了最后的,也是最难的那个——如同瓷娃娃般麻木的沈狐。
他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空洞的眼睛。
他没有长篇大论,只是伸出手,用自己刚刚捅过眉心的、还沾着血的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知道你苦。”
“我知道你不想再爱了,因为怕受伤。”
“但是,狐姐,你看我。”礼铁祝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这儿,也被人掏空过,也疼得想死。”
“可后来,我遇到了你们。”
“我开始想守护你们,这种感觉,让这颗空了的心,又慢慢地被填满了。”
“麻木,是比死还难受的刑罚。别怕,去感受,去爱,去恨,去哭,去笑。”
“有弟在呢,天塌下来,弟给你扛着。”
礼铁祝的声音,笨拙,粗糙,没有半点文采。
却像是一束微弱的阳光,刺破了沈狐心头那层厚厚的【麻木之痂】。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一滴滚烫的泪珠,从她空洞的眼角,滑落。
唤醒的过程,极其艰难。
每个人都在清醒与沉沦之间反复摇摆。
商大灰哭着哭着,又想去啃柱子。
龚赞热血上头没两秒,又开始偷瞄沈狐的大腿。
方蓝算着算着,又开始琢磨怎么出老千。
甚至有人在混乱中,还给了礼铁祝两拳。
但礼铁祝,就像一根定海神针,牢牢地钉在那里。
他不知疲倦地,一次又一次地,用自己对“人间烟火”最朴素、最坚定的信念,去引导他们,去拉扯他们。
他成为了这个团队的“欲望引导者”。
他用自己血淋淋的亲身经历,向所有人,也向那个高高在上的金紫,证明了一件事。
欲望,是堵不住的洪水。
但你可以,为它挖一条河道,让它去浇灌田地。
就在这时,半空中那道束缚着金紫的紫色光柱,开始剧烈地闪烁起来。
【紫幻魔戒】的冷却时间,快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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