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采访任务,高杨一路直奔市医院。这时已临近中午,早晨的一片忙乱早已结束,但医院还是笼罩在一片阴云中。
虽然受伤的三名医护人员和几名民警都抢救了过来,但牺牲了的同志还是让人心情沉重,政府部门更是组织了多个慰问小组深入到死者家属中进行工作。
主编并没有告诉高杨被采访者的名字,但是却给了她伤员的房间号。
高杨深吸了一口气,在消毒水气味萦绕的走廊里找到了房间号。她停下脚步,略定心神,抬手用指节极轻地叩了三下病房门。
“请进。”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门内传来。
高杨小心地推开房门,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什么。门轴转动,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房间只有一张病床,显然是个单间。一个秀丽的女孩正坐在床边削着苹果,乌黑的秀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线条优美的白皙脖颈。而躺在床上的伤员好像正在沉睡。
“你找谁?”
刘南看到进来个漂亮的女生,不禁疑惑的问道。
“你好,我是通白日报的记者,有个采访任务需要采访一下伤员,不知道现在方便不方便?”高杨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惊醒了病床上的人。
“我男朋友刚睡下,要不等晚上吧?”刘南有些为难的说道。刘东一天一宿没有睡觉了,又经过几场血战,流了那么多的血,精力实在是有些不足。
“那我等一会吧,这个采访晚上要见报的,时间久了恐怕会来不及”,高杨也有些为难。
“那……你就去外面等会吧”,刘南迟疑了一下说道。
“好,伤员醒了你一定要及时叫我”,高杨有些不放心的叮嘱到,说完抬腿就要往外走。
“是不是高杨高记者啊?”没想到病床上的刘东却翻身坐了起来。
刚才他并没有睡的太实,处长李怀安早就打过招呼一会有记者来采访,目的就是要把他住院的消息透露出去。
迷迷糊糊中听到声音有些耳熟,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筛子,一下想起来是高程程的堂姐高杨,没想到来采访的记者竟然是她。上次回家,因为杨少坤和黑子的事还是高记者出手帮的忙,于情于理刘东都不能再躺着了。
“呀,怎么是你啊刘东,你啥时候回的通白,怎么不吱一声,正好,我五一劳动节结婚,我邀请你喝喜酒啊。对了这个是你女朋友吧,好漂亮啊,到时候一起来……”
高杨见到刘东有些惊讶,一时间竟忘了采访的事,现场发起邀请来了。
“五一节结婚,还有一个礼拜,我正好能参加上,一定到场”,刘东算计了一下时间,七天拆线,时间刚刚好。
“那可说准了,不许放我鸽子。对了,怎么受伤的会是你啊,你要不要给我讲讲经过,还是先回答我几个问题?”高杨一边打开微型录音机,一边拿出个采访本来。
“其实也没啥,就是遇到了歹徒行凶,咱东北爷们没有看热闹的习惯,看不顺眼就帮了几下”。刘东侃侃而谈,说的天花乱坠,但高杨笔下愣是一个字都没动,刘东能让人干上好几刀,她都有点不相信。
“咋不记啊?”刘东白乎了半天看高杨根本没有动笔,不禁奇怪的问道。
“没什么,我就想知道那个行凶的歹徒怎么样了,能砍你好几刀的那也绝对不是一般人啊”,高杨看过好几回刘东打架,他更是凭着一己之力把抢红星厂工资的持枪劫匪打的死的死,伤的伤,战斗力非常恐怖”。
刘东歪了歪脑袋,脖颈处的绷带随着他的动作微微皱起。他眯着眼打量正低头摆弄录音机的高杨:“高记者,你打听歹徒的情况这么详细干什么?连人家用的刀都要问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写犯罪指南呢。”
高杨\"啪\"地合上采访本,腕间的银镯撞出清脆声响:“那不是好奇么,能把你伤成这样的歹徒,搁谁不想知道是什么来头?”
她说着又翻开笔记本,圆珠笔在指尖转了个圈,“再说我们主编刚给我递了话,说你这伤得往‘警民携手共治暴’的方向写......”
“得得得!”
刘东连忙摆手,输液管跟着晃了晃,“您就写‘热心群众见义勇为’成不?剩下的您看着发挥。”他偷偷瞄了眼窗边,刘南手里的苹果已经削完第三圈,果皮细得像头发丝似的悬垂着。
高杨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把录音机收进挎包时,突然探身凑近病床:“说好了啊,五一早上九点国贸饭店,你俩都得来啊。”
她起身时带起一阵香风,是时兴的茉莉头油味儿,不禁让刘东抽动了一下鼻子。
“要是敢放鸽子,我就写篇《揭秘见义勇为英雄的不得不说的糗事》,把你打架斗殴的事发出来,我还有照片呢”
房门轻轻合拢,走廊的脚步声渐远。刘东目送高杨离开刚松口气,忽觉后背一阵凉意。
转头正对上刘南冰凌似的目光,她手里那把水果刀尖正挑着削好的苹果,果肉在午后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哟,没看出来啊。”
刘南把苹果切成小块,刀尖叩击瓷盘发出清脆的响声,“见到漂亮小姑娘,挺能聊啊?伤口都不疼了?”
她拈起块苹果递过来,唇角弯得恰到好处,“连人家用什么牌子的头油都闻出来了吧?”
刘东喉结滚动,尴尬的笑了笑,张口去接那块苹果时,听见瓷盘被重重放回床头柜,水果刀面映出他僵住的笑脸。
“说说吧,什么关系,一见面就眉飞色舞的?”刘南漫不经心的问道,眼角却含着一丝煞气。
“能有啥关系,这是我老家,谁还没有个三朋四友的,有个异性朋友就不行了,你这醋坛子打翻的倒挺快啊”,刘东非常委屈,自己都是正常的对话,何曾眉飞色舞过。
“噗嗤”一声,刘南笑出了声,刚才还冷若冰霜的俏脸瞬间笑意盈盈。
“看你吓的,逗你玩呢,我有那么小气么?”刘南笑呵呵的说道。
“唉,谢天谢地……”,刘东终于松了口气又躺了下去。
“哎,咱们什么时候去见你爸妈?”刘南重新扎起一块苹果递进了刘东嘴里。
“等一等吧,我这个样子回去我妈不得吓死,最起码也得拆线啊”,刘东沉吟了一下说道。
以他为饵的事情他知道,但刘南却不知道。之所以没告诉刘南,也没让她离开,那是为了显得一切更自然。
如果杀手能冲破李怀安等几个人的封锁杀进病房,那就说明他们几个人也都战死了,那刘东刘南也就只能各安天命了。
通白市郊区, 一栋孤零零的农舍坐落在田野尽头,烟囱里飘出几缕若有若无的炊烟。
这里离市区并不远,站在高处就可以看到市区里的楼房,而又远离人家,并没有什么邻居,刚好又离开主干道,大搜查对这里毫无影响。
老刀盘腿坐在炕上,姿势稳得像尊石佛。而其他两个人也四下依偎着。炕烧得温热,驱散了春天的寒意。老刀闭着眼,像是在养神,耳朵却捕捉着屋外的每一点动静。
厨房里,一口大铁锅正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锅里炖着一只老母鸡,金黄的油花在汤面上翻滚,浓郁的香气随着蒸汽弥漫了整个屋子,甚至透过门缝渗进了厢房。
厢房里,一对老夫妇蜷缩在炕角,身上盖着一条薄被,却仍在瑟瑟发抖。
老头紧紧搂着老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两个小时前,这几个陌生男人闯进他们家,没有捆绑,没有打骂,只是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和一叠厚厚的钞票并排放在桌上。
“选一个。”老刀当时只说了这三个字,声音平得像块铁,但身上的杀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老太太颤抖着手,最终抓起了那叠钞票。老刀点点头,收起刀说道。“把院子里的鸡炖一只”,然后自顾自地进了正屋,仿佛他们不存在。
此刻,老两口听着厨房里炖鸡的声响,闻着那诱人的香气,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老太太手里还攥着那叠钱,纸币已被手心的冷汗浸湿。
“他、他们会不会…...”老太太声音发颤。
老头摇摇头,示意她别说话。他们听见正屋里传来轻微的响动——老刀下了炕,脚步声朝着厨房去了。
老刀揭开锅盖,蒸汽扑面而来。他拿起勺子舀了点汤,尝了尝,又从案板上抓了把葱花撒进去,动作熟练得像是在自己家里。
回到正屋时,窗外人影闪过,他眼神微微一凝,看清是出去办事的手下柳毛子回来了。
“刀哥”。柳毛子进屋后打了个招呼。
“处理干净了?”老刀淡淡的问道。
“干净了,一点痕迹也没有”,柳毛子点了点头说道。
“唉……”,老刀叹了口气,看了看屋内的其他三个人,两个正是在车站上了救护车的假民警,而另外一个则是在火车上行刺刘东不成,在厕所窗户跳车的老头。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心狠手辣,自己的人仅仅是受了伤就要处理掉?”他慢悠悠的问道。
几个人沉默不语,脸上也丝毫没有表情。
“我也是不得己啊,这华国和别的国家不一样,这你们都是知道的,带着两个受了重伤的伤员,咱们是绝对逃不出去的”,老刀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这次的任务比他预想的要棘手,刘东身手的强悍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作为和美利坚情报局手底下干黑活的组织,他还是第一次有挫败感。
他需要这个临时据点,需要这锅鸡汤给手下补充体力,更需要这对老夫妇维持表面的平静。
至于他们的恐惧——老刀从不关心与他任务无关的情绪。只要他们拿了钱,选择了合作,就够了。
“刀哥,下一步我们怎么办?”柳毛子抽动鼻子闻着锅里的香气不禁食欲大动,至于外面紧锣密鼓的大搜查他们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先吃饭,完事你们睡一觉,下午我自己出去转转”,老刀语气平稳,一点也没有气绥的样子。
正下蛋的老母鸡最补身子,几个人啃得一干二净,连老两口家酱缸里腌的咸菜都造了一大碗,吃的那叫一个沟满壕平,满嘴流油,唯一遗憾的是没有酒。
张倩回到家时已经快十点了,她打着哈欠推开门,正好看到退休赋闲在家的母亲把凉了的饭菜又拿去热了。
“妈,你别热了,我都困死了,没有心情吃,我要睡觉”,她踢掉脚上的高跟鞋,一头扑到沙发上。
“不吃东西哪行,尤其是早上这顿,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我还以为你出去吃了呢?”母亲张彩兰絮絮叨叨的说着。
“有个急诊,单位就我一个人,累死了”张倩边揉着腰边说到,然后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你这丫头,毛毛愣愣的,吓我一跳”,张彩兰打了张倩一下。
“妈,昨晚上可吓死我了,我们急诊死了好几个,幸亏我没去,要去的话你就再也看不到你亲爱的女儿了”,张倩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把早上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哎呀妈呀,还有这档子事,真是吓死个人,我姑娘就是福大命大”,张彩兰一把搂住女儿说道。
“对了,妈,你单位原来有个会计叫王玉兰的吧?”张倩从她妈怀里钻出来问道。
“是有这么个人,怎么了?”张彩兰奇怪的问道。
“她有个儿子叫刘东,是我的高中同学,今天就是因为他让人砍了好几刀,我给他缝合才耽误了下班”。
“这小子怎么让人砍了?”
“不知道,他身上还有纹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是让两个警察押着去的。”张倩把现场的情况又说了一遍。
“不会是又被抓了吧,我记得头两年说这小子被抓过一回,蹲了三年大狱,这回来不干正事,又混社会去了,抓了也是活该”。张彩兰“呸”了吐了口唾沫。
“我去吃饭了”,张倩懒洋洋的爬了起来。
“我也出去溜达一圈,完事你自己捡碗啊”,张彩兰背着挎包出了门。
今天听到的消息太炸裂了,要是不跟街坊邻居们摆上一道,实在是不吐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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