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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俊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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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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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边的风,呜咽着,卷起残留的血腥气与一丝绝望的哀恸,久久不散。

红蛛瘫软在地,泪已流干,只余下空洞的呜咽。

白恨单膝跪在崖畔,拳头死死抵着地面,指节泛白,他甚至没有力气再去质问,再去愤怒,整个世界随着那道绿衣身影的坠落,已然崩塌。

“哥哥……”

就在这片死寂即将吞噬一切时,一道红色的身影如烈焰般疾掠而至,稳稳落在场中。

来人正是五毒教的教主,林无酒!

一身红衣似火,衬得她容颜娇艳,但此刻,那双风情万种的杏眼中却满是焦灼与惊惶。

她目光急扫,瞬间捕捉到了崖边几乎崩溃的白恨与红蛛,以及地上那摊刺目的血迹,却唯独不见她想见的那个人。

空气中弥漫的内力激荡后的余波和那浓重的血腥味,让她的心直直沉了下去。

“慕容歌!”林无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径直走向面色复杂、却依旧挺直脊背站立的慕容歌。

“方才跳下去的人……是……吴俊泉?”

慕容歌迎上林无酒的目光,那双美眸中闪过一丝波动,她看着自己这位多年好友,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是的!”

林无酒娇躯猛地一颤,美目圆睁:“五寒丹是用来对付他?”

慕容歌慢慢从失落的情绪中平复过来,却又立刻意识到林无酒的情绪变化。

“你……你认识吴俊泉?”

林无酒所以没有马上回答,但是她的表情已证实。

“他……他怎么啦?”林无酒问的小心翼翼,是因为她不想听到确定的回答。

“他跳下去了。”

慕容歌的声音没有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他拒绝了我,宁死不从!自绝于此。”

“宁死不从……”林无酒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脸色瞬间煞白,她踉跄后退半步,不敢置信地瞪着慕容歌。

“我给你药!不是让你随意杀人的。”

林无酒痛不欲生,她失神道:“何况是他!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她突然朝她大喊道。

“我做了什么?”慕容歌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一丝疯狂和偏执,“我只是想让他留在我身边,仅此而已。可他宁愿死,也不愿多看我一眼……”

林无酒的心沉了下去,隐隐作痛。

“不——!”

不等林无酒再问,一旁的红蛛猛地抬起头,声嘶力竭地喊道。

她眼中燃烧着悲愤的火焰,指向慕容歌,“她何止是逼迫!这个毒妇!她废了公子的四肢,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还用匕首划花了他的脸!是她!是她把公子逼上了绝路!”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林无酒心头。

她猛地转头,死死盯住慕容歌,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说的……是真的?”

慕容歌迎着她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竟坦然承认,甚至带着一种破罐破破摔的快意:“是又如何?既然我慕容歌得不到,就要毁了他!那张举世无双的脸既然不让我触碰,我便将它划烂!他也休想再叫别的女子为他动心。”

“慕容歌!”林无酒厉声喝道,红衣无风自动,周身瞬间弥漫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那是她怒极时内力自然催动毒功的征兆。

“你竟敢……你竟敢如此对他!你竟如此对他!我若早知如此!绝不会给你五寒丹,才让你害死了他!才让你害死了他!”

林无酒说到最后,几乎是用吼的,情绪逐渐崩溃。

慕容歌眼神微凝,敏锐地捕捉到了林无酒话中不同寻常的激动与痛楚,她微微眯起眼:“无酒你!你对他……”

“是!”林无酒毫不犹豫地承认,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混合着无尽的悔恨与愤怒。

“我心悦他!早在他在少林寺出手救下我,我便对他动心了!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我以为我与他之间不会再相遇。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李熬与北冥墨将他撸到五毒教的后山。让我们有了再次相见的机会。在寒潭洞中,他又在巨蛇口里救下了我!”

慕容歌不可思议的望着她,却无比认真的听着她说下去。

林无酒轻声叹息,这声音却仿佛带着少女特有的清甜。

“我再次为他着迷,比第一次更甚。但是理智告诉我!我们只能做朋友!尽管如此,我亦满足于现状,只期盼上天能给我带来和他更深的缘分。”

慕容歌却不屑一笑道:“无酒!你当真是窝囊,喜欢的东西只是藏在心里,不争不抢!我便与你不同!”

林无酒怒斥道:“看来你挺得意!你对喜欢的人是要将他狠狠折辱一番。毁容断经脉?”

慕容歌对林无酒的怒意并没有计较。反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慕容歌!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我们十几年的姐妹之谊,我竟没看出来!我更是眼瞎心窗,亲手通过你,将五寒丹送到了他面前!你让我成了害死他的帮凶!”

这番泣血的告白,如同最锋利的匕首,不仅剖开了林无酒自己的心,也狠狠刺中了慕容歌。

她愣住了,脸上那疯狂而得意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心想要摧毁、想要独占的人,竟然也是自己这位眼高于顶、性情乖张的好姐妹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命运的嘲弄,莫过于此。

一时间,崖顶上只剩下风声和林无酒压抑的抽泣。

半晌,慕容歌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带着几分自嘲,几分扭曲:“原来如此……难怪你如此激动。林无酒啊林无酒,我们姐妹……还真是‘有缘’。”

她的语气变得冰冷,“可那又如何?他已经死了!是你我的‘缘分’,一起逼死了他!”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林无酒心中积压的所有情绪。

她猛地抬手,指尖隐隐有幽光闪烁,声音却奇异地冷静下来:“不,慕容歌,我们不同。我林无酒行事用毒杀人从不手软,但我心中有尺,行事有度,绝不会对自己倾心之人下此毒手,更不会因爱生恨,扭曲至此!今日之前,我只当你性情高傲执拗,如今看来,你心性之偏执狠毒,已非我能理解,更非我所能认同!”

她环指白恨与红蛛,以及不远处依旧昏迷的左一,斩钉截铁道:“从今日起,你我姐妹情分,就此了断!看在过往情分上,我不与你动手,但吴俊泉在意的人,你必须留下!”

慕容歌脸色一沉,眼中寒光乍现:“林无酒,你要与我为敌?”

“是你变了!”林无酒毫不退让,她上前一步,周身那股甜腻的香气骤然变得凌厉而危险,连她脚下的青草都微微泛黄枯萎。

“慕容歌,你了解我。我五毒教的毒,防不胜防。你若执意要带走所有人,今日即便有黑白二老在此,我拼着元气大伤,也要让你慕容山庄付出惨重代价!你尽可以试试,是你的大道无情诀快,还是我的‘千里销魂瘴’快!”

黑白二老闻言,面色凝重地上前半步,隐隐将慕容歌护在身后,显然对林无酒极为忌惮。

这位五毒教主年纪虽轻,但用毒之术已臻化境,她的威胁,绝非空谈。

慕容歌死死盯着林无酒,眼神复杂地变幻着。

有愤怒,有不甘,有被背叛的痛楚,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是对过往情谊的最后一丝留恋,但更多的,是对林无酒那鬼神莫测的毒功的深深忌惮。

她毫不怀疑,若真动起手来,即便能胜,也绝对是惨胜,她也必将元气大伤。

沉默,在两人之间凝固,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沉重。

良久,慕容歌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冷声道:“好!好一个林无酒!为了一个死人,你竟做到如此地步!”

她目光扫过悲恸的白恨与红蛛,最终落在昏迷的左一身上,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执拗:“这两个废物,留给你也无妨。但是左一——他必须跟我走!他本就是我的表哥,从小便与我定下婚约。他的命是我的!”

“你知道的!我要与他成亲。”

这是她的底线,也是她最后的坚持。

林无酒紧抿着唇,她知道慕容歌对左一的执念同样深重。

保住白恨和红珠,已是她此刻能争取到的最大极限。若要强行留下左一,今日必是一场不死不休的血战。她看了一眼左一,心中暗叹,终究是无力回天。

“……可以。”林无酒缓缓收敛了周身毒瘴,但那眼神中的疏离与冰冷,已如万丈寒渊,“带着你的人,立刻离开我的视线。慕容歌,从今往后,江湖路远,你我——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慕容歌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她不再看林无酒,只是对黑白二老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我们走。”

黑白二老立即上前,一人扶起昏迷的左一,另一人跟在慕容歌身侧。

慕容歌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悬崖,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幽暗。

她决然转身,不再回头,与黑白二老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尽头。

崖顶上,终于只剩下林无酒,以及沉浸在无尽悲伤中的白恨与红蛛。

林无酒踉跄着走到崖边,望着下方云雾缭绕的深渊,泪水再次无声滑落。

她终究是来迟了一步,不仅未能救下心上人,更是间接促成这场悲剧的推手。那份蚀骨的悔恨与心痛,几乎将她淹没。

风,依旧在吹,带着呜咽。

“俊泉哥哥!”红蛛的哭泣声在林无酒耳畔响起。

紧接着是白恨失魂落魄的呼唤:“哥哥!哥哥……我们兄弟才刚刚相认……”

突然林无酒的声音淹没了二人的哭泣声:“别哭了!我们下去找!”

二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你的意思是……”

林无酒的情绪反而比他们两个任何一个人都要冷静。

“他一定不会死的。”

“只要没有看见他的尸体!就还有希望。”

他的话使二人的眼睛微不可闻的亮了一下。

尽管希望渺茫,但哪怕只有一丝机会!所有人都不想放弃。

漠北的风沙带着粗粝的质感,吹拂着通往边界的官道。连续两日的快马加鞭,让白如影、吴思影和柳天凤三人脸上都染上了疲惫,但更深的,是刻在心头的焦灼。

灵夜宫得到的线索指向漠北交界,他们便一路追索至此。

眼前,是一家孤零零立在风沙中的客栈,招牌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只隐约可见“边陲”二字。这是附近唯一能打听到消息的地方。

三人下马走进客栈,一股混杂着羊肉膻气和劣质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客栈不大,稀稀拉拉坐着几个面容粗犷的客商。柜台后,一个身材胖硕、围着油腻围裙的老板娘正低着头,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

吴思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急切,走上前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老板娘,打扰了,向您打听个人。”

老板娘抬起头,露出一张被塞外风霜刻满皱纹的圆脸,她那双本应显得和气的眼睛,在接触到吴思影探寻的目光时,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垂下,继续拨弄算珠,瓮声瓮气道:“客官要打听谁?咱这南来北往的,见过的人多了,可不一定记得住。”

“他叫吴原依,”白如影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约莫半月前可能路过此地,他……他身材高大,气质不凡,面容俊美,可能……可能身上还带着伤。” 提到“伤”字,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

“吴原依?”老板娘拨算盘的手猛地一顿,指尖微微发白。

她抬起头,目光快速扫过三人,尤其是在气质温婉却难掩焦悴的白如影和英气逼人的柳天凤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用力摇了摇头,语气生硬道:“没听过!没见过!咱们这小店,来往的都是粗人,没什么气质不凡的公子哥儿!”

这否认来得太快,太干脆,反而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吴思影冰雪聪明,心思缜密,立刻捕捉到了这丝不寻常。

老板娘那一瞬间的停顿,那下意识收紧的手指,以及那过于急促的否认,都像是在她心中敲响了警钟。她不动声色,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打扰了。”

她拉了拉还想再问的白如影,对柳天凤使了个眼色,三人转身便走出了客栈。

“思影,为何不再问问?”一出客栈,白如影便急声道,美目中满是忧色,“或许她真的没见过……”

“娘亲,您别急。”吴思影挽住母亲的手臂,目光却锐利地回望了一眼客栈方向,低声道:“那老板娘在撒谎。”

柳天凤也点了点头,他身为小王爷,察言观色亦是本能:“不错,她听到‘吴叔叔’名字时,反应不对。而且,她拒绝得太快,仿佛生怕我们多问一句。”

吴思影沉吟道:“她要么是受了嘱托隐瞒,要么就是知道些什么,却因某种原因不敢说。看她那神色,惊惧多于陌生,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脑中飞速分析,“若爹爹真的在此地出现过,甚至停留过,这荒僻之地,这客栈是唯一的消息来源。她必然知情!”

白如影闻言,心中更是揪紧,既盼着心爱之人真的曾在此停留,又害怕听到更坏的消息。

吴思影当机立断:“我们折返回去!软的不行,便来硬的。事关父亲下落,容不得她隐瞒!”

见女儿如此有主意,白比影也就暂时放下脑子,由女儿主导。

片刻之后,三人去而复返,身影如电,直接绕到客栈后院。那老板娘正端着一盆水准备泼掉,见到他们三人突然出现,吓得手一抖,水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污水四溅。

“你……你们怎么又回来了?”老板娘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

柳天凤身形一闪,已堵住了她的去路,因为王爷的气场无形中显露出来。

吴思影上前一步,目光如炬,紧盯着老板娘:“老板娘,我再说一次,吴原依在哪儿?你若再敢有半句虚言,”她指尖寒光一闪,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已抵在老板娘肥硕的脖颈上,声音冰冷,“我不介意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冰冷的触感和吴思影眼中不容置疑的寒意,瞬间击溃了老板娘的心理防线。

她浑身肥肉一颤,冷汗涔涔而下,哭丧着脸道:“女……女侠饶命!我说,我说!不是我要瞒你们,是……是那位爷不让说啊!”

“哪位爷?说清楚!”吴思影逼问。

“我……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照顾住在不远处木屋里的那位受伤的公子,就是你们找的吴原依……还让我绝不能对外人提起……”老板娘哆哆嗦嗦地说道,“那位爷气势太吓人了,我……我不敢不听啊!”

白如影一听“受伤的公子”,心猛地一沉,急声道:“木屋在哪儿?快带我们去!”

在老板娘颤抖的指引下,三人很快来到了离客栈约一里外的一处隐蔽山坡下,那里果然有一座孤零零的小木屋,看起来简陋而破败。

白如影再也按捺不住,不等老板娘完全指认,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一把推开了虚掩的木门。

“原依!”

屋内陈设极其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空空荡荡。床上被褥凌乱,却不见人影。桌面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墙角甚至结了些许蛛网,显然已有一段时间无人居住。

白如影的心,瞬间从希望的云端跌入冰冷的谷底。她踉跄着在屋内转了一圈,触摸着冰冷的床铺,感受着那残留的、几乎微不可察的熟悉气息,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他之前确实在这儿养伤,伤得很重……”老板娘在门口,怯怯地说道,“但……但大概几日前,那位爷来了之后,他们……他们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希望破灭,失望如同潮水般将白如影淹没。她身子一软,几乎站立不住,吴思影连忙上前扶住母亲,心中同样充满了失落与疑虑。父亲果然在此停留过,还身受重伤!可现在人去屋空,线索又断了。那个神秘的“爷”又是谁?

正当母女二人被巨大的失望笼罩,柳天凤警惕地环顾四周时,一个低沉而带着几分复杂意味的男声,从不远处的树林边缘幽幽传来:

“白如影……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众人猛地回头。

只见一人负手而立,站在木屋外的阴影处,身形挺拔,面容在斑驳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正牢牢地锁定在白如影身上。

他穿着一身暗纹锦袍,气质雍容中透着一丝不易接近的冷峻。

皇甫义!

白如影瞳孔骤缩,脸上血色尽褪,写满了难以置信。她下意识地将女儿护在身后,声音因震惊和骤然升起的戒备而变得尖锐:

“皇甫义?!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原依呢?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他抓走了?!”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老板娘口中的“那位爷”,重伤失踪的丈夫,以及此刻突然出现的、曾经囚禁过吴原依的皇甫义……这一切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让她心胆俱裂的可能性。

皇甫义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复杂地看着白如影。

漠北的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沙尘,拂过寂静的木屋,也拂过在场几人之间骤然紧绷的空气。吴原依的下落,似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白如影,又有谁还能真正伤害到他?”

皇甫义的话犹如一把利剑狠狠的扎进了白如影的心。

白如影抿着唇,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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