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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0章 进入大同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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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府的城门在 “嘎吱” 声中缓缓洞开,门轴上的铁锈簌簌掉落,像在为这座城的易主叹息。赵新兰勒住马缰,玄甲上的霜花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身后的大军如潮水般涌入,脚步声踏碎了街巷的寂静,却鲜少听见预想中的抵抗呐喊 —— 守城的士兵早已放下兵器,蹲在墙角抱着头,甲胄上的东齐徽记被污泥糊得看不清。

“郭药师,带五千人接管府衙,清点户籍粮册。” 赵新兰的声音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张令徽率人维持秩序,严禁士兵扰民,违令者斩。”

“末将领命!” 两人齐声应道,策马分头而去。马蹄踏过石板路的声响里,赵新兰瞥见街角蜷缩的百姓,他们揣着怀里的破碗,眼神里交织着恐惧与茫然。她想起五台县的焦土,喉间发紧,对亲卫道:“传我令,打开临时粮仓,先给百姓发三日口粮。”

种师道从后面赶上来,手里捏着张字条:“陛下,李耨斤带着萧淳和残兵往西齐去了,这是在宫门口发现的。” 字条上只有潦草的 “萧洪基” 三字,墨迹里还混着未干的血迹。

赵新兰接过字条揉成一团,望着皇宫方向升起的浓烟:“追不上了,西齐那边自有萧洪基的麻烦。先处理眼前的事。”

大军推进得异常顺利,宫殿外的守军早已溃散,只有几处偏殿还燃着零星的火。赵新兰直奔皇城,沿途的宫墙布满箭孔,朱红的漆皮成片剥落,露出里面灰暗的砖石。太监宫女们抱着包袱跪在道旁,看见她过来,吓得浑身发抖,包袱里的碎银滚落一地,在晨光中闪着微弱的光。

“传令下去,” 赵新兰勒住马,“所有宫人集中到东偏殿,登记造册后听候发落。受伤的找军医诊治,年幼的先安排到城外安置点。” 她翻身下马,玄色披风扫过阶前的灰烬,“去看看火灭了没有。”

宫殿的大火已被士兵们扑灭,烧焦的梁木横七竖八地堆着,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与焦糊的气息。几个士兵正用长杆拨开坍塌的房梁,火星在灰烬里明明灭灭。见赵新兰进来,领头的校尉连忙单膝跪地:“公主殿下,火已扑灭,里面…… 发现了萧宗真的遗体。”

赵新兰拨开挡路的炭块,靴底踩在发烫的地砖上,发出 “滋滋” 的轻响。龙床的位置已烧成焦炭,只有那具蜷缩的尸体还保持着坐姿,龙袍的明黄被火焰烧成焦黑,却仍能看出布料的华贵。尸体的皮肤早已碳化,唯有腰间那枚断裂的玉带扣还泛着玉的冷光,上面的龙纹被火舌舔得模糊,却依稀能辨认出东齐皇室的样式。

“他就这么坐着死的?” 赵新兰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具烧焦的躯体。

校尉低头应道:“是,怀里还揣着半卷烧残的图纸,像是…… 铁制的车子?”

赵新兰俯身看去,图纸的边角早已化为灰烬,只剩中间几处模糊的线条,隐约能看出车轮的轮廓。她忽然想起李星群曾提过的蒸汽火车,指尖在滚烫的地砖上顿了顿 —— 这个与大启斗了半生的枭雄,到死都攥着能改变战局的东西。

火灭后的宫殿异常安静,只有偶尔掉落的碎木发出轻响。赵新兰望着那具焦尸,眼前突然闪过天门阵前的景象:萧宗真立于高台上,金盔银甲,扬鞭指阵时,三十万铁骑的嘶吼震得大地发颤。那时的他,眼中的野心比烈日更灼人,谁能想到结局会是这般 —— 在一座燃烧的宫殿里,以帝王的姿态,赴一场无人祭奠的死亡。

“也算…… 有始有终。” 她低声感叹,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是宿敌,是乱臣,却也是个从未低头的枭雄。这世间的功过荣辱,到头来,不过是一抔被火烧过的骨灰。

“找口棺木,把他葬了吧。” 赵新兰转身往外走,玄色披风扫过地上的炭屑,“立块无字碑,不必写姓名,不必记生平。”

走出宫殿时,阳光已越过城墙,照在积着薄雪的广场上。郭药师正指挥士兵给百姓发粮,孩童们捧着窝头的笑闹声,混着远处救火队的咳嗽声,给这座刚经历过浩劫的城池,添了几分活气。

赵新兰望着那片忙碌的身影,又回头看了眼仍在冒烟的宫殿。一个时代落幕了,而新的秩序,正在灰烬里缓缓铺开。只是那具焦尸的模样,像枚烧红的烙铁,在她心底留下了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痕。

赵新兰的玄甲军踏入大同府时,街巷里飘着的不仅是炊烟,还有契丹人特有的奶酒膻气。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正用契丹语呵斥着羊群,见士兵举着 “大启” 旗号走过,突然捡起块石头砸过去,嘴里骂着 “南朝狗”—— 这词是她阿爷教的,从她记事起,阿爷就说南边来的都是抢牲口的强盗。

“都出来领粮了!” 郭药师的亲卫举着铜锣吆喝,可沿街的土坯房里,只有零星几个脑袋探出来,还都是梳着契丹髡发的汉子。他们腰间挂着弯刀,看士兵的眼神像在看闯入牧场的野狼,压根没人动弹。

城西的王老汉拄着桦木杖挪出来,他的契丹话比汉话流利,对着发粮的士兵叽里呱啦说了半天,见对方听不懂,突然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用生硬的汉话骂道:“粮?你们南朝人就会骗人!去年萧大王的兵也是这么说,结果把我家的羊全牵走了!” 他的羊皮袄上还留着箭孔,那是三年前反抗东齐征兵时被射的。

发粮的士兵脸涨得通红,将粮袋往地上一摔:“我们跟东齐兵不一样!” 可当他看见王老汉身后几个契丹少年正偷偷解战马的缰绳时,怒火瞬间窜了上来,拔出刀就砍断了少年的腰带,“再动一下试试!”

少年们哇啦乱叫着扑上来,他们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摔跤比吃饭还熟练,转眼就把两个士兵按在了地上。王老汉抄起桦木杖往士兵腿上打,嘴里喊着 “敢在契丹人的地盘撒野”,杖头的铜箍砸得士兵甲胄 “哐哐” 响。

南巷的李寡妇抱着孩子站在土墙上,她的蒙古袍下摆沾着马粪,见女军医递来奶粉罐,突然尖声笑起来,用契丹语对墙下的汉子们喊:“快看!南朝女人想用毒药害咱们的娃!” 几个披甲的契丹汉子立刻抽刀围上来,刀鞘上的铜铃叮当作响,吓得女军医连忙后退。

“这是奶粉,不是毒药!” 女军医急得用汉话解释,可那些汉子眼里只有警惕 —— 他们的阿婆说过,南朝女人最会用花言巧语骗人,当年中京陷落后,多少契丹姑娘被南朝人拐走当奴隶。

日头升到头顶时,街角的冲突愈演愈烈。一个玄甲士兵见卖馄饨的契丹夫妇只给契丹人端面,直接掀了摊子,滚烫的汤溅在地上,烫得几只牧羊犬嗷嗷叫。“都是大启的地盘了,还敢分亲疏?” 士兵的刀架在摊主脖子上,却被摊主七岁的儿子一口咬在手腕上,那孩子满嘴契丹话的咒骂,咬得比狼崽子还狠。

赵新兰巡查到北门时,正撞见两个士兵把一个契丹老汉按在地上,老汉怀里的羊皮囊被踩破,马奶酒流了一地。“他不肯交出门牌!” 士兵指着墙上刻的契丹文户籍,“按规矩,所有住户都得换成汉文门牌!”

老汉挣扎着用头撞士兵的膝盖,嘴里喊着 “这是契丹人的土地”,他的孙女趴在墙头上哭,手里还攥着东齐皇室赏赐的狼牙符 —— 那是她阿爸在天门阵战死时留下的。

城墙根下,几个穿汉服的老秀才正试图教孩童写汉字,却被契丹妇人用鞭子赶开。“学这些没用的干啥?” 妇人将孩子拽到马厩边,指着刚生下来的马驹说,“会骑马射箭才是本事!” 孩童们立刻欢呼着扑向马驹,把秀才们的宣纸踩得稀烂。

赵新兰望着这一切,玄甲上的日光渐渐变冷。她想起李星群说过的话:“百年胡化,民心早已不是汉心。” 那些士兵们虽不敢公然抢掠,却总在有意无意地用大启的规矩去丈量这片土地,而这片土地上的人,早已把契丹的弯刀和马奶酒,当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一个士兵跑过来禀报,说西巷的契丹人不肯拆毡房建瓦房,还放火烧了送来的砖瓦。赵新兰揉了揉眉心,突然对亲卫说:“传我令,暂停换门牌,允许他们保留契丹服饰,但必须遵守大启律法。”

亲卫愣了愣:“那…… 发粮的事?”

“接着发,但要让他们用汉话道谢。” 赵新兰望着远处正在角力的契丹汉子,他们赤着上身,腰间的铜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和记忆里中原百姓的模样判若云泥,“慢慢来,百年的事,急不得。”

暮色降临时,冲突渐渐平息,却没人再去领粮。契丹人们聚在广场上,围着篝火烤羊肉,酒酣耳热时,有人弹起了马头琴,唱着东齐的战歌。玄甲军在街角布防,刀出鞘的声音和琴声混在一起,像根绷紧的弦,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

赵新兰站在府衙的高台上,望着那片跳动的火光。她知道,拿下大同府容易,可要让这些喝马奶、说胡语、视弯刀为性命的百姓认同比干和孔孟,比攻破十座城池还难。夜风里飘来羊肉的焦香,还有士兵们压抑的咳嗽声,这胡汉杂糅的气息,或许就是大同府未来的模样 —— 不是谁征服谁,而是在矛盾里,慢慢熬出一种新的活法。

府衙内的烛火燃到第五根时,赵新兰终于在案几前坐下。窗外传来契丹人饮酒高歌的喧闹,她捏了捏发胀的眉心,将那份写满条陈的纸卷推到一旁 —— 移风易俗的事,终究急不得。百年胡化早已浸透这片土地的肌理,就像巷尾那棵老槐树,根系里盘着的不仅是汉人的年轮,更有契丹人的马蹄印。

“把战功册取来。” 她对亲卫说,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

亲卫捧着厚重的账册进来,牛皮封面烫着 “大启西征战功录” 七个金字,翻开时纸页间还夹着战场带回的风干草屑。赵新兰提笔蘸墨,先在首页写下 “种师道” 三个字,笔尖顿了顿,想起这位老将军在天门阵前拄着长枪不倒的模样,补充道:“西部战场首功,协守太原,调度有方。”

“杨可世” 的名字紧随其后。她想起那个总爱咧嘴笑的副将,在攻破大同城门时被流矢擦伤臂膀,却举着刀喊 “跟我冲”,血珠子溅在玄甲上像开了串红玛瑙。“破城先锋,斩将三员,身先士卒。”

写到 “曹佾” 时,烛火突然跳了跳。这位将门之后在破天门阵时,带着三百死士从暗道潜入,硬生生拆了对方的粮草营,回来时甲胄上的箭羽比刺猬还密。赵新兰望着纸上的名字,突然想起他出发前说的话:“末将祖父曾败于天门阵,今日该轮到曹家雪耻了。” 她在功绩栏里添了句 “破阵首功,勇冠三军”。

高怀德、杨文广、呼延守信…… 一个个名字在笔尖流淌,带着硝烟与血火的温度。这些人里,有的是跟着她从西部战场拼杀过来的老弟兄,有的是为破天门阵专程调来的将门虎子,此刻都在账册上汇聚成大启的脊梁。赵新兰写得极慢,仿佛每一笔都在描摹他们在战场上的模样 —— 高怀德挥锤砸断敌阵旗杆时的怒吼,杨文广在箭雨中搭弓的沉稳,呼延守信背着伤员撤退时的背影。

账册翻到最后一页,她的笔尖悬在半空。

亲卫在旁提醒:“公主,监军王守忠的功绩还没记。”

赵新兰的目光落在案角那封关于五台县 “筹粮” 的密报上。白飞的字迹透着冷峻,将李家坳的惨状写得字字泣血,可结尾处又不得不承认 —— 正是那些沾满血污的粮食,让大军在围城时没断了粮草。她想起王守忠那张总是挂着笑的脸,想起他在军议上拍着胸脯保证 “粮草包在咱家身上” 的模样,指尖在纸上轻轻敲击。

“王守忠,” 她终于落笔,墨汁在纸上晕开,“筹措军粮三万石,解大同围城之急,功不可没。”

写完最后一笔,她将账册合上,牛皮封面的金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窗外的歌声渐渐歇了,隐约传来更夫敲梆的声响,“咚 —— 咚 ——”,已是三更天。

种师道不知何时站在廊下,见她抬头便拱手道:“殿下还没歇着?”

“老将军看看这份名册,可有遗漏?” 赵新兰将账册递过去。

种师道翻到王守忠那页时,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随即合上账册:“殿下公允。只是…… 五台县的事,终究是根刺。”

“功是功,过是过。” 赵新兰望着窗外的月光,“他筹粮有功,该赏;可李家坳的血债,也总得有人记着。” 她突然笑了笑,“等朝廷的旨意下来,咱们还得盯着大同府的重建,那些契丹百姓的马厩旁,迟早要立起孔庙的。”

种师道躬身应是,转身时听见账房里传来算盘声 —— 那是吏员在核算各营的战功,噼里啪啦的声响里,仿佛能听见新的秩序正在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上,一点点生根发芽。

赵新兰重新翻开账册,指尖抚过那些熟悉的名字。他们有的断了胳膊,有的瘸了腿,有的永远留在了天门阵的黄土里,可这册功绩录,终究给了所有人一个交代。至于王守忠那笔账,她望着纸上 “大功一件” 四个字,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 有些功,记在明处;有些债,得算在暗处。

窗外的月光越发明亮,照在账册上,将那些墨迹染得愈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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