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禄子抱着锦匣,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走进了暗室。石门在他身后“咔”地一声合上,那声音沉闷极了,仿佛一块大石头掉进了深井里,连回音都没有。
他不敢多看墙上那幅泛黄的旧地图一眼,只把锦匣轻轻放在桌角,然后迅速退到门边,低着头,双手垂在身前,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站着。
萧景渊正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手里捏着一根细竹签剔牙。见他进来,眼皮都没抬全,只是淡淡地问:“怎么?孤丢了个鸟,你们一个个跟丢了祖宗似的?”
沈知意没理他,径直走过去,手指轻轻搭在锦匣的铜扣上。三层油纸裹得严严实实,边缘还焦黑一片,像是刚从火堆里抢出来,匆忙包好的样子。她拿出剪刀,一层层小心地剥开,动作慢得像在拆什么宝贝。
秦凤瑶举着烛台凑近了些,火光落在图纸上——线条密密麻麻,勾勒出一个圆形主体,四周延伸出许多管道和凹槽,中间还整齐排列着一排小孔。
“这……这是啥?”萧景渊眯着眼看了半天,忽然笑出声,“看着怎么有点像尚食局王师傅那口老烤盘?中间还带眼儿。”
沈知意指尖一顿,目光落在那些小孔上,缓缓抬头:“殿下可知,若这东西不用来烙饼,最可能做什么用?”
“还能干啥?”萧景渊摊手,“总不能拿它蒸包子吧。”
“若是用铁铸成,里面填上硝石、硫磺、木炭,再引火入孔——”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足以炸塌城墙。”
萧景渊的手猛地停在嘴边,连牙都不剔了。
秦凤瑶立刻从袖中抽出一封密信:“父亲刚传来消息,北狄最近一个月三次入境,专收硫磺。最后一次,直接拉走了八百斤。”
“八百斤?”萧景渊吹了声口哨,“够把皇城外的护城河炸干三回了。”
沈知意已经翻开案头一本残破的古书,纸页发黄,书名只剩半截。她手指点在一页插图上:“《天工开物》记载,霹雳炮需三成硝、一成磺、六成炭。若这张图是模具,必然还有配套的配方和铸造方法。”
“可这纸上一个字都没有。”萧景渊敲了敲图纸,“难不成还得靠闻出来?”
“不必。”沈知意转头看向小禄子,“你去查查城西几家药材行,三个月内谁大批买过硫磺。”
小禄子刚要动身,却被萧景渊叫住:“等等。”
他歪着头想了想:“尚膳监前些日子熬药膏,锅底垫了黑炭粉,说是能让火更旺。那管事太监还念叨,‘硝磺配得好,一勺顶十锅’。”
沈知意眼神一亮:“硝磺比例一旦失衡,极易自燃。敢这么玩命采购的人,一定有懂行的在背后操作。”
“那就不是普通商人。”秦凤瑶冷笑,“能碰这种东西的,背后肯定有靠山。”
小禄子低头道:“奴才记得,西市仁和堂上月进了两百斤硫磺,买主是国舅府采办赵管家的表弟。济安堂也出了三百斤,买家姓李,是李公公的远房侄儿。”
“李公公?”萧景渊挑眉,“哪个李公公?”
“凤仪宫掌事……李德全。”小禄子低声答。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烛火轻轻晃了晃,四个人的影子被投在墙上,拉得又长又扭曲,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
萧景渊忽然起身,走到墙边取下那幅旧地图。他蘸了茶水,笔尖在京城西侧画了个圈:“黑秤巷。”
又往北一点,点了点京营驻地:“李嵩。”
最后,笔尖一路向北,划过边境线:“北狄。”
他把笔一扔:“三条线,都咬在这张图上。”
沈知意已经铺开一张白纸,用茶水画出结构简图。她指着中央圆盘:“若是火器模具,必须用耐高温的铁料,还得有专用熔炉。”
“尚食局有大灶。”萧景渊摸着下巴,“但烧的是柴火,炼不了铁。”
“京营有兵械坊。”秦凤瑶接道,“调工匠、用官铁,没人会查。”
“可兵械坊造的东西都要登记。”沈知意摇头,“除非……打着别的名义掩人耳目。”
“比如修炉灶?”萧景渊眼睛一亮,“就说要建新灶台,买材料、请工匠,顺便把模具偷偷铸了。”
“然后呢?”秦凤瑶问。
“然后找个赌坊当仓库。”他指了指地图上的黑秤巷,“聚义堂后院那么深,藏几箱零件不难。等风声过了,再分批运进宫——比如,夹在点心盒里。”
他说完自己先笑了:“贵妃娘娘最爱吃桂花糕,谁知道里头夹的是火药还是豆沙?”
沈知意没笑。她盯着图纸边缘一处细微的刻痕,忽然道:“这不是第一张。”
“什么意思?”秦凤瑶皱眉。
“这纸的折痕不对。”沈知意将图纸翻转,“你看这里,有叠过三次的压印,最后一次是匆忙折的。说明之前还有别的图纸,这张只是临时誊抄的副本。”
“所以原件在哪?”小禄子问。
“要么被毁了,要么还在送信人手里。”萧景渊坐回椅子,翘起腿,“可惜那家伙嘴巴挺硬,一问三不知。”
“但他把东西塞进赌坊,说明他知道随时会被抓。”沈知意缓缓道,“他不是主谋,只是个传话的。真正设计这东西的人,一定在能接触军械的地方。”
“京营工坊。”秦凤瑶斩钉截铁。
“或者……”萧景渊慢悠悠地说,“宫里。”
三人同时沉默。
小禄子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喉咙动了动,一句话也不敢说。
沈知意合上残卷,推到一边。她取出一枚糖渍梅核,轻轻放在图纸中央的圆孔位置。
萧景渊也拿了一颗,摆在图纸边缘的管道出口。
秦凤瑶跟着放了一颗,在连接赌坊的位置。
沈知意又取出三枚,分别压在“京营”“北狄”“凤仪宫”三个地名上。
桌上八颗梅核,连成一条清晰的线。
“人、货、图、路,都在这儿了。”她声音很轻,“只差一个引爆的时机。”
“他们想干什么?”秦凤瑶问。
“总不会是为了过年放炮仗。”萧景渊懒洋洋道,“上次西山围猎,火器炸了南坡,皇帝的马都惊了。”
“可那次没伤到人。”沈知意皱眉。
“因为边军弓手及时射杀了点火的。”秦凤瑶冷哼,“要是再晚一步呢?”
“所以这次……”萧景渊手指点了点皇帝寝宫的位置,“他们不会只炸南坡了。”
屋里再次安静。
烛火忽然跳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小禄子轻手轻脚上前剪了灯芯,退回去时不小心碰到了桌角的锦匣。匣子微微滑动,露出底下压着的一角纸片。
沈知意眼尖,立刻抽出那张纸。
是一小片残页,字迹模糊,只能辨出几个词:“……硝三倍……炭减半……速运至西仓……”
她猛地抬头:“这是配方调整!他们改了比例,威力更大,但也更不稳定。”
“那就是急着用了。”秦凤瑶手按上剑柄。
萧景渊却笑了:“急?越急越容易出错。”
他拿起残页,对着烛光看了看背面。空白处有一道浅浅的压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过。
他忽然伸手,从桌上抓了把面粉,轻轻撒在纸上。
压痕渐渐显现——
是一个印章的轮廓。
不大,方形,边角有些磨损。
萧景渊盯着看了两秒,忽然咧嘴一笑:“这印我见过。”
“在哪?”沈知意问。
“尚食局的食材入库单上。”他慢悠悠道,“每次送来核桃仁、芝麻粉,都有这印盖着——是采买司副使的私章。”
“采买司?”秦凤瑶一愣,“管吃的?”
“管吃的,也能管铁料。”萧景渊把纸拍在桌上,“只要换个名目。比如,‘特供御膳炉灶改造工程’。”
沈知意迅速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采买司→京营→黑秤巷→宫内。
她画了个箭头,指向图纸上的圆盘。
“火器模具来自兵械坊,但通过采买司转运,伪装成厨具配件。”她声音沉下,“而采买司,归内务府管。”
“内务府总管是谁?”萧景渊问。
“李德全。”小禄子低声答。
空气仿佛凝固了。
萧景渊慢慢靠回椅背,手里捏着那枚糖渍梅核,一下一下磕着牙齿。
沈知意盯着图纸,指尖轻轻摩挲着中央的孔阵。
秦凤瑶站起身,走到门边,手始终没离开剑柄。
小禄子站在角落,屏住呼吸。
烛火又跳了一下。
萧景渊忽然把梅核往桌上一弹,正正落在“凤仪宫”那枚上面,撞得它微微一颤。
他笑着,声音轻得像风:“原来贵妃娘娘不仅爱吃桂花糕,还爱吃……炸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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