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九年,金像奖后台。
这里的空气与前台截然不同——前台是被镁光灯、掌声与鲜花烘托出的流光溢彩的梦境,而后台则像一个被遗忘的角落,空气黏稠又滚烫,闷得人喘不过气。混合着定型发胶的化学甜香(那是明星们为了造型喷的,浓得发腻)、高级香水被体温蒸腾出的后调(有玫瑰的甜、雪松的冷,混在一起却显得杂乱),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野心与汗水混合的金属般腥气——那是助理们跑前跑后留下的疲惫,也是明星们等待颁奖时压抑的急切。
穿着华服的明星与他们的助理,像一群被无形鞭子驱赶的精致工蚁,在狭窄的、铺满电线的走廊里匆匆穿行。有人提着晚礼服的裙摆,小跑着去补妆;有人拿着台词本,小声背诵着颁奖词;还有人被助理围着,一边整理领结,一边听着手机里的工作安排。远处,主会场传来一阵阵被厚重幕布过滤得有些失真的雷鸣般掌声,每一次响起,都让后台的气氛更紧绷几分——那是属于别人的荣耀,也是对等待者的煎熬。
关之琳站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背靠冰冷的墙壁。等候区的空调风直直吹在她裸露的肩上,激起一层细微的、看不见的鸡皮疙瘩,她却没动——礼服的肩线太贴身,稍微调整姿势就可能走形。她身上是一件手工缝制的银色鱼尾裙,裙摆缀满了细碎的水晶,灯光下像一滩融化的、冰冷的月光,可此刻,那“月光”却无奈地铺在肮脏的水泥地上,裙摆边缘甚至沾了点不易察觉的灰渍。
不远处,王祖贤端着一杯香槟,靠着一面挂满线路的墙壁。她刚领完“最佳女配角”奖,礼服上还别着那枚金色的奖杯徽章,却没了领奖时的笑容。此刻她像一个置身事外的冷艳看客,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那双素来含情的秋水般眸子,平静地倒映着后台这片光怪陆离的浮世绘——没有评判,也没有波澜,仿佛眼前的混乱都与她无关。
张敏站在更远处的阴影里,与周围穿着晚礼服的女人格格不入——她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Armani黑色西装套裙,领口系着简约的黑色领结,裤脚笔直地盖在高跟鞋上,透着一股职场女性的干练。她手里没有拿报表(往常这个时候,她总在看公司的项目文件),只是定定地看着关之琳的方向,眼神像一台正在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锐利又冷静,似乎在评估着某种无形的、潜在的风险——或许是评估关之琳的处境,或许是在盘算着什么。
“关小姐,这么巧。”
一个油腻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角落的安静。一个身影挤开人群,带着一股浓烈的威士忌酒气,摇摇晃晃地站到了关之琳面前——是刘老板,那个在慈善晚宴上被她拒绝的地产富商。
他那张上次被拒后涨成猪肝色的脸,此刻堆满了更油腻的笑,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不怀好意。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金表,表链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那光里带着一种属于金钱的、傲慢的冷意,像在炫耀着他的底气。
关之琳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刚才还带着几分松弛的嘴角,立刻绷成了一条直线,只剩下一副礼貌却没有温度的面具。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想拉开距离,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刘老板却紧跟着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她身上,酒气混着他身上的古龙水味,呛得关之琳皱紧了眉。没等她开口,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关之琳戴着丝质长手套的手腕——那只手肥厚、滚烫,掌心全是汗,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粗暴力道,像铁箍一样箍住了她的手腕。
“陪我喝杯酒,”刘老板的声音压得很低,像一条湿滑的、吐着信子的蛇,钻进她的耳朵里,“只要你陪我,以后港岛的影视资源,我都给你——想当影后,我帮你铺路。”
关之琳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手腕处传来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令人作呕的温度,顺着丝质手套渗进来,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用力想把手抽回来,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可刘老板的五指却像一把铁钳,收得更紧,疼得她眉梢都蹙了起来。
“关小姐,别给脸不要脸。”刘老板脸上的笑瞬间变得狰狞,酒气喷在她脸上,“别以为有陈峰护着你就了不起——他能给你的,我加倍给;他给不了的,我照样能给你。识相点,别逼我动粗。”
就在这时,一只手毫无征兆地搭在了刘老板的肩膀上。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手腕上没有戴任何饰品,只有一层淡淡的薄茧——那是常年握枪或握方向盘练出来的。掌心带着一种与后台这片混乱截然相反的冰冷平静,搭在刘老板肥厚的肩膀上,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刘老板正不耐烦,被人打断更是火大,他粗鲁地回头,嘴里骂骂咧咧:“哪个不长眼的……”
话没说完,他的声音突然卡住了——他看到了陈峰。
陈峰就站在他身后,穿着一身黑色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愤怒的狰狞,也没有厌恶的嫌弃,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的寒意,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刘老板,像在看一件毫无价值的垃圾。
下一秒,陈峰的手猛地发力。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从肩膀传来,刘老板甚至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一股蛮力向后推去——他肥硕的身体像一个失控的沙袋,踉跄着向后倒,后背“咚”地撞向了旁边那座由上百个高脚杯堆砌而成的华丽香槟塔。
哗啦——!
玻璃碎裂的声音像一声尖锐的、刺耳的惊雷,在嘈杂的后台轰然炸开。
上百个水晶高脚杯瞬间崩塌、碎裂,有的从高处坠落,摔得粉身碎骨;有的相互碰撞,裂成蛛网般的纹路。金色的香槟混合着锋利的玻璃碎渣,像一场华丽却冰冷的暴雨,劈头盖脸地浇了刘老板一身——他昂贵的西装瞬间湿透,酒液顺着头发往下淌,玻璃渣子扎进他的皮肤里,疼得他惨叫出声,却又狼狈得站不稳,只能在满地狼藉里挣扎。
整个后台瞬间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正在忙碌的人都停下了动作——补妆的明星忘了抬手,跑前跑后的助理忘了脚步,连远处传来的前台掌声都仿佛消失了。所有人都用一种惊恐的、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这片狼藉,看着站在中间的陈峰,没人敢说话,甚至没人敢大声呼吸。
陈峰却没看那个在香槟酒液里狼狈挣扎的刘老板一眼——仿佛那个人不值得他浪费半分目光。他转过身,伸出手,一把将还处在震惊中的关之琳拽到了自己身后——那个动作又快又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主权的强势,像在把她护进一个绝对安全的领域。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从那些惊恐的明星,到躲在角落的助理,再到阴影里的张敏、不远处的王祖贤。他的眼神没有温度,却带着一种慑人的气场,所有与他对视的人,都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不敢与他那双冰冷的眼睛对视。
然后,他对着空气,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说道:
“她的奖杯,我先替她拿。”
没有指名道姓,没有多余的解释,却像一块冰,狠狠砸进了每个人的心里——这句话既是说给后台所有人听的,也是说给那个还在地上哀嚎的刘老板听的:关之琳是他护着的人,谁也别想动。
阴影里,张敏紧紧攥着的手猛地收紧——她那身昂贵的西装裙摆布料,被她攥成了一团无法复原的死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震惊,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不远处,王祖贤手中的香槟杯猛地一晃——她显然也被刚才的场面惊到了,指尖一颤,金黄色的酒液立刻从杯口溢出,顺着杯壁往下淌,在她那件dior黑色丝绒礼服上洇开了一道像小河一样的刺目痕迹。她看着陈峰护着关之琳的背影,眼底的平静终于被打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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