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君悦酒店,宴会厅。
空气是凝滞的。
天顶那盏巨大的,据说是从捷克定制的水晶灯,像一轮冰冷的太阳,将无处可逃的光线,倾泻在每一张铺着白色锦缎的圆桌上。
名流们的低语,玻璃杯的轻碰,混合着空气里白松露与顶级香槟发酵的,一种近乎于腐朽的,奢华的气味。
关之琳坐在主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杯壁。
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指腹,带来一丝凉意。
她身上的Valentino红色晚礼服,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却无法温暖她那颗正在慢慢下沉的心。
今晚是一场慈善拍卖会。
她身不由己。
拍卖师在台上用一种油滑的,煽动性的语调,介绍着下一件“拍品”。
“接下来,是今晚最特别的环节。”
“我们有幸请到影坛明珠,关之琳小姐,为慈善献力。”
他的视线,像一道黏腻的探照灯,直直地射向她。
“关小姐的一支舞,起拍价,五十万港币。”
整个宴会厅,在那一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随即,是压抑不住的,带着欲望与看好戏意味的骚动。
关之琳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她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紧了那只小巧的Judith Leiber手包,坚硬的水晶硌得她指骨生疼。
这不是一支舞。
这是一场明码标价的羞辱。
一个坐在不远处的,脑满肠肥的男人,举起了他的号牌。
是本港有名的地产商,姓刘。
他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占有的光。
“一百万。”
他的声音很大,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油腻。
“我不要关小姐跳舞。”
他顿了顿,目光像苍蝇一样,黏在关之-琳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
“我只要关小姐,过来,陪我喝一杯酒。”
哄笑声,从周围的桌席传来。
那些平日里衣冠楚楚的绅士名媛,此刻的眼神,像在围观一场精彩的斗兽。
关之琳的身体,僵住了。
那一百万,像一个滚烫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她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与光洁的云石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属于抗拒的摩擦。
她不想留在这里。
一秒都不想。
她转身,提着裙摆,就要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就在这时。
一道平静的,却像能穿透所有喧嚣的声音,从主桌的另一个方向,响了起来。
“两百万。”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道声音吸引了过去。
陈峰甚至没有举牌。
他只是闲适地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正把玩着一枚纯银的打火机。
“咔哒。”
一声清脆的轻响。
他没有看那个姓刘的地产商,也没有看台上的拍卖师。
他的目光,穿过整个喧嚣的,充满了算计与欲望的宴会厅,精准地,落在了那个背影僵直的,穿着红色礼服的身影上。
然后,他开口,补上了后半句话。
那句话,像一块冰,砸进了滚烫的油锅里。
“我买她,不用陪任何人。”
姓刘的地产商,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那张肥腻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拍卖师愣了足足三秒,才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举起了手里的拍卖槌。
“两百万!这位先生出价两百万!”
“还有没有更高的?”
没有人出声。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坐在主桌的,年轻得过分的男人。
他身上那股不动声色的,却足以碾压全场的气势,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冰冷的畏惧。
“两百万,一次!”
“两百万,两次!”
“砰!”
拍卖槌,重重落下。
那声音,像一声宣判,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陈峰站起身。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径直走向那个还僵在原地的身影。
人群,像摩西眼前的红海,无声地,自动为他分开一条通路。
他走到她身后,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轻轻披在了她因为愤怒与屈辱而微微颤抖的肩上。
衣服上,那股熟悉的,带着雪松与烟草味的古龙水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隔绝了身后所有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他的手,轻轻扶上她纤细的腰肢,带着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宴会厅。
走廊里,水晶灯的光,柔和了许多。
关之琳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看着他。
那双总是带着水汽的,美丽的眼睛里,此刻全是倔强与委屈。
“谢谢。”
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峰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那点将落未落的湿意。
他的声音很低,像大提琴的弦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以后这种场合。”
“不想来,就不来。”
关之琳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
她咬着唇。
“可是……”
这种场合,是人情,是资源,是她在这个圈子里,无法逃避的规则。
陈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映着她含泪的脸。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霸道。
“没有可是。”
他抬起手,替她将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指尖,有意无意地,触碰到她冰凉的耳垂。
“我替你捐一个亿。”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核弹,在她耳边,轰然炸开。
“就当,是你以后不出席这种场合的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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