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河南一夕烟雨
踏入青铜古殿的瞬间,外界所有的混乱与喧嚣戛然而止。
殿内并非预想中的黑暗,而是一片无垠的、仿佛由无数细碎星尘凝聚而成的灰色空间。这些星尘缓慢流转,如同一条条静止的银河,散发出微弱而恒久的光,照亮了这片死寂的虚空。
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座巨大无比的、残破的轮盘。
轮盘由某种非金非玉的材质构成,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灰色,其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许多地方甚至已经缺失、崩坏。轮盘缓缓转动着,但极其缓慢,且充满了滞涩感,每一次转动都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承载着整个宇宙重量的呻吟。
轮盘分为六格,依稀可以辨认出代表“天、人、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的模糊图案与古老符文,但大多残缺不全,黯淡无光。无数细微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光点,代表着无法计数的魂魄,正盲目地、混乱地在这残破的轮盘周围飘荡、碰撞,无法进入应有的轨道,发出无声的悲泣与哀嚎。
这里,就是轮回的核心——轮回殿。而那残破的轮盘,便是维系诸天万界生灵往复的六道轮回盘!
它果然崩坏了,而且损坏的程度,远超林守夜最坏的想象。这不仅仅是路断,而是核心机制的彻底瘫痪!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沉重,压在了林守夜的心头。亲眼目睹这支撑世界运转的根本法则变得如此破败,任何生灵都会感到自身的渺小与绝望。
他手中的青冥引路灯,此刻光芒内敛,但那青黑色的灯焰却笔直地指向轮回盘的中心,传递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悲伤与……一种微弱的呼唤。
就在这时,一道模糊的、由无数光点汇聚而成的虚影,自那残破的轮回盘中心缓缓浮现。那虚影看不出具体形态,仿佛是一个疲惫到极点的古老意识。
“终于……等到你了……执灯者……”一道宏大而疲惫的精神意念,直接响彻林守夜的识海,带着万古的沧桑。
“你是……”林守夜警惕地看着那虚影。
“我乃此殿……残存的‘器灵’……亦是轮回法则……最后的一丝具现……”器灵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幽冥路断……轮回崩殂……已太久……太久……”
“为何会如此?”林守夜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器灵的虚影波动了一下,传递出无尽的悲怆与一丝愤怒:“末法之劫……乃其一……然真正致命之因……乃是‘噬’……”
“噬?”
“一种……源自世界之外的……贪婪‘存在’……它以众生魂灵为食……尤喜轮回中……纯净的魂力本源……上古一战……府君携众仙神与之同寂……方保此界不灭……然轮回盘亦被打碎……幽冥秩序……彻底崩塌……”
林守夜心中巨震。原来上古幽冥的倾覆,背后竟有如此恐怖的真相!那所谓的“噬”,竟是能吞噬世界轮回的可怕存在!
“那青冥引路灯……”
“引路灯……乃府君以自身本源……融合幽冥法则所铸……是钥匙……是信标……亦是……最后的‘火种’……”器灵的目光(如果那能称之为目光)落在林守夜手中的灯盏上,“它能引渡残魂……能净化怨煞……更能……以其为薪柴……短暂‘点燃’残缺的轮回……为迷失的魂灵……指引最后的归宿……”
林守夜瞬间明白了。所谓的“灯油”,所谓的反噬,其真正的用途,是为了积蓄力量,在这最后的时刻,用来尝试重启这残破的轮回!这盏灯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最终的时刻而存在的牺牲之器!而执灯人,不过是保管并收集“薪柴”的临时载体!
“你要我……点燃它?”林守夜看着手中的灯盏,声音干涩。这意味着,他这些年引渡的、吞噬的所有魂魄,他们最后的价值,便是化为这最后一刻的燃料。
“是……亦不是……”器灵的声音更加虚弱,“寻常魂力……杯水车薪……唯有无尽业力……或……纯粹强大的本源魂力……方可……而‘噬’之分身……已被你手中之灯……标记……”
林守夜猛地想起,青冥引路灯对那些身负浓重业力魂魄的渴望,以及在葬魂谷对骸骨君王手中源碎片和阴冥魂玉的贪婪!原来,它真正需要的“优质灯油”,是这些!
“点燃轮回……会如何?”
“轮回盘或可……短暂重燃……引渡此间积压万古的迷途之魂……但灯盏……恐将彻底耗尽……而‘噬’……可能会被再次引来……”器灵的声音带着决然,“此乃……孤注一掷……”
林守夜沉默了。
他看着那残破的、缓慢挣扎转动的轮回盘,看着周围那无数迷茫飘荡、永世不得超生的魂灵光点。他想起了丫丫,想起了那些因幽冥失序而惨死、魂魄无所依归的凡人,想起了这崩坏世间无数的悲剧。
他也想到了自己。点燃灯盏,或许能暂时重整秩序,但他这依靠灯盏力量维系的存在,又将何去何从?那可能被引来的“噬”,又该如何应对?
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豪赌。
但他有选择吗?
从他拿起这盏灯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与这崩坏的幽冥,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盏陪伴他走过无数腥风血雨、带给他力量也带给他无尽痛苦的青冥引路灯。灯焰安静地跳动着,仿佛在等待他最后的决定。
他抬起头,望向那轮回殿的器灵,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死寂,如同深渊。
“告诉我,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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