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初雪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
嬴芷站在窗前,望着庭院里渐渐覆上银白的青石板,手中的暖炉已经不再温热,她却浑然不觉。不过一年前,她还是崇明书院一小小洒扫侍女,后来有幸得夫子选中成为一名画室助手。她他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一有时间她就会到画室去作画,手指时常染着洗不净的丹青。
“你就是嬴芷?”经过夫子的介绍以后,女子缓缓向她靠近,仔细端详。
记忆中那日晨光熹微,一位身着墨色锦缎长裙的女子站在她简陋的画架前,透过窗户映射进来的日光,恰好映出来人腰间那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回夫人,是的。”当时的嬴芷怯生生地问,袖口还打着不甚工整的补丁。
那女子却不答,只细细看过她身边上每一幅画作,最后目光停留在那幅未完成的《雨打芭蕉图》上。
“可惜了,”女子轻声道,“笔锋藏魂,却无门可出。”
三日后,一辆华贵马车停在了嬴芷寄居的破旧小院前。墨裙女子自车上下来,径直对正在晾画的嬴芷道:
“我名芊娘,在京中有几处产业。你若有胆,便随我北上,我出钱请名师教你作画,待你成名,连本带利还我便是。”
嬴芷只思忖片刻,便点头应下。横竖无牵无挂,最坏不过仍是贫苦,何不赌这一回?
如今站在京城的宅院里,她仍时常觉得一切恍若梦境。
“发什么呆呢?”一件锦缎披风轻轻落在嬴芷肩上,带着淡淡的檀香。
嬴芷回头,见芊娘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忙道:“只是想起初来京城时的情形。”
芊娘轻笑,眼尾漾起几不可见的细纹,“才一年光景,你已是京城颇有名气的画师了。”她走到案前,翻看嬴芷近日所作的几幅小像,“听说昨日刘尚书家的千金特意请你过府画像?”
“是,付了十两定金。”嬴芷从匣中取出账本,“上月共入账四十八两,还您三十两,余下的十八两除去颜料纸张和家用,还剩七两。”
芊娘却不接那账本,只淡淡道:“你倒记得清楚。”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嬴芷认真道,“若非夫人相助,连你也不会有如今的小成就。”
芊娘凝视她片刻,忽然问道:“你可知我为何选中你?”
嬴芷怔了怔,“因我画技尚可?”
“京城画技好的多了去了,”芊娘摇头,“那日我在你画中看见了一样他们都没有的东西——魂。只可惜无人指点,不得其门而出。”她拿起嬴芷最新完成的一幅花鸟图,“如今看来,我眼光不差。就说那崇明书院是数一数二的书院,只可惜他们在笔墨丹青这一块还是稍有逊色,你留在那边就是明珠蒙尘。”
正说着,门外有小厮来报:“夫人,王府送来请柬,三日后赏梅宴,特注明请嬴姑娘一同前往。”
芊娘接过烫金请柬扫了一眼,唇角微扬:“王府的赏梅宴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看来,你是真的入了他们的眼。”
三日后,王府梅园。
嬴芷第一次见识到何为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园中梅香暗浮,宾客皆着华服,言笑晏晏间皆是风云涌动。
她被引到一处偏厅为王府女眷作画小像。几幅下来,周遭渐渐围了不少人。
“果然妙手,”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夫人赞叹道,“不只形似,更难得神似。”
正当嬴芷专注为王府小郡主画像时,忽听得一阵骚动,有人高声道:“太子殿下到!”
满厅的人齐齐行礼。嬴芷慌忙放下画笔,随着众人低头跪拜。
“不必多礼,”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听说今日园中来了一位妙手画师,本王特来瞧瞧。”
一双锦靴停在她的画案前。嬴芷不敢抬头,只听那人道:“这画的是小郡主?倒有几分意思。抬起头来。”
嬴芷依言抬头,瞬间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太子赵瑞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眉目间已有帝王威仪,此刻却带着几分兴味打量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嬴芷。”
太子点头,又看向她的画,“师从何人?”
“未曾正式拜师,四处学了一些,后来芊娘请了几位先生指点民女。”
太子似乎对答案有些意外,多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对王老夫人笑道:“外婆莫怪,孙儿今日叨扰了您的雅兴。”
原来这是太子的外家。嬴芷心下恍然,不敢多言,只垂首继续作画。
宴席结束后,嬴芷随着芊娘告辞。刚出王府大门,却被一位内侍拦下。
“嬴姑娘留步,太子殿下赏。”
内侍递过一个锦盒。嬴芷迟疑地接过,打开一看,竟是整套的上等徽墨宣笔,并一方鸡血石印章料,价值不下百金。
芊娘瞥见盒中之物,唇角微扬,轻声道:“收下吧,谢恩便是。”
回府的马车上,芊娘忽道:“太子殿下这是当众示好。明日起,你的画作价格至少要翻三倍了。”
嬴芷摩挲着锦盒上的纹路,轻声道:“夫人当初帮我,可曾料到今日?”
芊娘微微一笑,“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你有天分,我有机缘,各取所需罢了。”
又过半月,京城的雪越下越大。
嬴芷正在绘制一幅雪景图,忽有宫中内侍直接上门传旨,召她入宫为太后画像。
芊娘亲自为她梳妆更衣,选了一套水青色衣裙,外罩狐裘披风,低调却不失体面。
“宫中不比别处,少说话,多观察,”芊娘为她正了正发簪,“太后信佛,不喜艳色,你今日这身正好。”
皇宫巍峨,红墙金瓦被白雪覆盖,别有一番肃穆气象。嬴芷跟着内侍穿过重重宫门,最终来到一处暖阁。
太后比想象中和蔼,见了嬴芷也不端架子,只让她放松作画即可。两个时辰后,画像初成,太后看了十分喜欢,特意留她用了茶点。
出宫时,雪已停歇。内侍引着她往外走,却在途经梅园时遇上了正在赏雪的太子。
“参见殿下。”嬴芷连忙行礼。
太子似乎心情颇佳,免了她的礼,问道:“太后画像可还顺利?”
“托殿下洪福,太后娘娘很是慈祥。”
太子点头,信步走在前面,嬴芷只得跟上。二人一前一后在梅园中漫步,内侍远远跟着。
“孤看过你为王府作的画,”太子忽然道,“尤其是那幅小郡主像,眉眼神情,栩栩如生。宫中画师技艺虽精,却少了几分灵动。”
“殿下过奖,民女不敢与宫中画师相比。”
太子停下脚步,转身看她:“不必过谦。有天赋是其一,能将天赋化为技艺是其二。孤听说你学画不过一年有余?”
“多亏芊娘请了先生指点,民女才有所进益。”
太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芊娘倒是会挑人。”他伸手折下一枝红梅,突然换了个话题:“三日后孤要前往西山别苑小住,你可愿同行?那儿雪景极佳,正缺个好画手记录。”
嬴芷心中一惊。太子邀约,岂是能轻易拒绝的?然而孤男寡女同往别苑,传出去于名声有碍。
正迟疑间,太子又补充道:“另有几位宗室子弟和翰林院学士同往,你不必顾虑。”
嬴芷暗暗松了口气,恭敬答道:“蒙殿下不弃,民女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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