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宝船初航与暗礁隐现
皇长子李昊于生辰宴上那番石破天惊的稚语,如同一股清流,暂时涤荡了金殿惊变带来的污浊之气。帝心坚决,雏凤志远,使得朝中那些企图借“尸谏”风潮否定新政的守旧势力,不得不暂时收敛锋芒,转入更为隐秘的观望与掣肘。
外部压力稍减,帝国的航程便继续在既定的轨道上加速前行。
登州船坞,两艘新下水的“宝船”如同巨鲸卧波,其庞大的船体、高耸的桅杆、以及侧面预留的炮位(为未来更大型火器准备),无不彰显着超越时代的造船技艺。在万众瞩目下,这两艘被李瑾亲自命名为“镇海”、“靖波”的巨舰,满载着补给、工匠以及对吕宋据点的最新指令,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缓缓驶离港口,加入前往吕宋的护航舰队。它们的首航,标志着大唐海上力量进入了一个新的纪元。
与此同时,岭南“南海督护府”的“官督商办”试验也初步见效。获得特许状的三家海商,凭借其高效的运作和灵活的渠道,迅速将首批健康的甘薯种苗推广至沿海数州,并组织了数支规模可观的商船队,在朝廷水师的护航下,开始了与吕宋的定期贸易。来自吕宋的巨木、矿石与来自岭南的丝绸、瓷器、铁器相互流通,一条充满活力的海上商路正逐渐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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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技术的进步与利益的扩张,总是伴随着新的矛盾与风险。
“镇海”、“靖波”宝船队抵达吕宋后不久,“南海督护府”便接到吕宋舰队都督的紧急密报。密报称,随着大唐在吕宋影响力的持续扩大,与当地一些原本保持中立、甚至友善的部落,开始出现了摩擦。矛盾的焦点,集中于土地、水源以及贸易定价权。部分部落首领认为唐人索求无度,挤压了他们的生存空间;而大唐方面(包括官方和商人)则觉得这些土人“愚昧贪婪”、“不通教化”。
更令人担忧的是,有迹象表明,高句丽的影子再次隐约浮现。他们似乎并未放弃在南海的搅局,转而采用更隐蔽的方式,通过贿赂、挑拨等手段,煽动吕宋当地部落对大唐的不满,企图从内部瓦解大唐的据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都督请示,是否对怀有异心的部落,施以……雷霆手段?”密报的最后,带着一丝血腥的请示。
这份密报被快马加鞭送至长安,摆在了李瑾和林薇的案头。
“雷霆手段?”林薇看着这几个字,眉头紧蹙,“我们在吕宋立足未稳,若一味强硬,恐失人心,正中高句丽下怀。但若一味怀柔,又恐被视作软弱,令宵小得寸进尺。”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海洋的开拓,不仅仅是船只和火铳的较量,更是文化、制度和智慧的碰撞。
李瑾沉吟良久,提笔批复:“谕吕宋都督:怀柔与威慑并重。对大多数部落,当以诚相待,公平贸易,授以农耕、医药之术,使其切身感受归附之利。对少数受高句丽蛊惑、冥顽不灵者,可择其首恶,精准打击,以儆效尤。切记,我等跨海而来,非为屠戮,实为共存共荣。如何把握其中分寸,卿当自决。”
这道旨意,既给予了前方将领足够的自主权,也定下了“以德服人为主,武力惩戒为辅”的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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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与此同时,帝国本土,因新作物和海洋贸易催生的内部问题也开始发酵。
甘薯和玉黍在岭南的成功推广,其高产特性吸引了无数目光。那些未能获得“特许种植契约”的地方豪强和中小地主,眼见巨大利益被几家大海商垄断,心中不平,开始通过各种方式施压地方官府,要求放开种苗管制,允许民间自由种植。甚至有人暗中串联,试图从已获授权的商号田庄中偷盗种苗。
而在沿海州府,随着“官督商办”模式下贸易额的激增,新的利益分配矛盾也随之产生。市舶司的税收、督护府的抽成、海商自身的利润、以及运输、仓储、加工等环节的利益,如何划分,成了各方博弈的焦点。一些背景深厚的地方官员,也开始试图插手这块巨大的蛋糕,与督护府和市舶司争权。
这些内部纷争,虽然尚未酿成大乱,却如同一根根缠绕的丝线,开始束缚帝国向海图强的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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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内外挑战交织之际,皇宫之内,一个看似微不足道、却寓意深远的场景,正在上演。
林薇为了让李昊更直观地理解力量与平衡,命匠作学堂制作了一个巨大的“杠杆”模型。模型一端放着代表“大唐”的玉玺(仿制品),另一端则空空如也。
林薇将一些标着“格物”、“海事”、“新政”、“民心”、“旧俗”、“外患”等字样、重量不等的砝码,逐一放在李昊面前。
“昊儿,你看,要让这玉玺稳稳升起,需要在这些位置,放下合适的砝码。”林薇引导着。
三岁多的李昊,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摆弄着那些砝码。他先是试图将“格物”、“海事”等最重的砝码全都放在靠近玉玺的一端,结果杠杆猛地倾斜,玉玺高高翘起,几乎翻倒。
李昊吓了一跳,小嘴一瘪,似乎要哭出来。
林薇没有帮忙,只是温和地看着他。
李昊吸了吸鼻子,盯着那摇晃的杠杆看了半晌,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将“格物”、“海事”这两个最重的砝码,向远离玉玺的方向挪动了一些,又尝试着在中间位置,放上了“民心”和“新政”的砝码,看了看,觉得不稳,又加了一个小小的“旧俗”(代表安抚守旧势力)砝码在另一端作为微弱的平衡。
终于,杠杆缓缓摆动,最终停留在一个相对平衡的位置,玉玺稳稳地悬在了空中。
“母后!你看!平了!”李昊兴奋地拍着小手,脸上洋溢着成功的喜悦。
林薇看着儿子那无意识中摆出的、近乎完美的权力平衡模型,心中震撼莫名。这或许只是巧合,但这份对“平衡”的直觉理解,远超许多饱读诗书的朝臣。
她蹲下身,轻轻抱住儿子,在他耳边低语:“昊儿做得很好。记住,治理天下,就如同玩这个游戏,需要懂得权衡,懂得在不同的地方,放下不同的力量,才能保持安稳,不断前行。”
李昊似懂非懂,却用力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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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船已驶向远海,内部利益的纷争如同暗礁隐现,而继承人的天赋则在悄然生长。帝国的航船,在平衡与突破的艰难抉择中,驶入了永徽六年。前方,是更加未知的海域,等待着它的,是通往辉煌的机遇,还是吞噬一切的漩涡?所有的答案,都隐藏在海平面之下,那片深不可测的幽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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