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祭台上的奏乐未曾停歇，乔月的祭祀舞也未因先前的讨论商议而中断。
她舒展广袖，步履翩跹，每一个旋转都仿佛踏在无形的莲花之上，庄重又圣洁。
台下的族人们被这氛围感染，纷纷再次虔诚跪拜，将先前乔月踏上祭台，阶梯断裂的惊疑，慧祭司的指责，以及族长匆匆离去的揣测，都暂时压在了心底。
祭祀大典，终究是族中最神圣不可中断的仪式。
无论发生什么，或者正在发生什么，都要等祭祀完成再去探讨和议论。
乔月舞动间，眼角的余光都是时刻留意着祭台之下。
她原以为轩辕慧回去商讨拿银两，至少需费些周章，却不料，仅仅半个时辰不到，便出现了轩辕慧略显急促的身影，她手中紧紧拽着轩辕玉瑶。
轩辕玉瑶穿着一身崭新、繁复神女服。
那衣裳以玄色为底，金线绣着古老的图腾，在日光下流转着不容忽视的光华，衬得轩辕玉瑶原本七分的容貌，也显出了十分的隆重来。
好吧！果然打扮出几分当神女的风姿了！乔月暗想。
舞步一个回旋，乔月背对众人，面向了匆匆而来的轩辕慧母女。她伸出手，姿态自然得仿佛只是舞蹈中的一个动作。
轩辕慧拉着轩辕玉瑶飞身跨上祭台，她动作极快，一张叠好的银票塞入乔月手中，同时五指如铁钳般反扣住乔月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乔月微微蹙眉。
她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乔月，银子给你，神女之位给玉瑶。说话——算话！”
乔月垂眸，指尖灵巧地展开银票一角，清晰地看到了上面“五百两”的字样。
心中那颗悬着的石头，算是落了一半。
昨晚她翻了轩辕月衣物，发现轩辕月生活很窘迫，整个卧室没有找到几个铜板，问祁婆，祁婆低着头说，在轩辕谷里没有什么收入，族里月例一下来，就被轩辕慧母女以各种理由要走……日子一向清贫。
乔月回京城，虽然说，明儿有京城特使来，也可能会和未来“暴君”同路，但是，没有银两傍身，依靠谁都会让她心不安定！
祁婆提及银两时那无奈的神情，都化作了对金钱的极度渴望。
所以，那时，揭穿阶梯阴谋时，侍女说，事成，轩辕慧许诺她的五百两！
乔月心动。
现在轩辕慧给五百两，乔月没有二话，她心理价位的极限也差不多这样，再说，这五百两也是她能最快兑现的数目。
先解这燃眉之急，拿到实实在在的银钱，至于这烫手的神女之位，以及轩辕月归来后的烂摊子……暂且往后放放。
心思电转间，乔月脸上已绽开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神秘意味的笑意。
她手腕巧妙一旋，挣脱了轩辕慧的钳制，同时将银票不着痕迹地塞入袖袋深处，感受着那轻薄的纸张带来的踏实感。
这买卖，于眼下而言，再划算不过！
“慧姨放心，”乔月的声音轻柔却清晰，“我这便在祭祀大典上，恭请圣祖显灵，将这神女之位，‘名正言顺’地传给玉瑶姐姐。”
乐声未停，鼓点依旧。
乔月重新融入舞蹈的韵律中，她的舞姿似乎更加投入，带着一种引而不发的力量。
太鼓擂动，声震四野，仿佛真的能上达天庭，引动神明垂眸。
台下的参拜者们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将身体伏得更低，沉浸在愈发浓厚的圣神氛围中。
就在这万籁俱寂，唯有乐声鼓声回荡的当口，乔月清亮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如玉石相击，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圣祖在上，轩辕族当代神女轩辕月，谨以虔诚之心禀告：今察族中女子轩辕玉瑶，德行……皆备；其母轩辕慧，贤良……淑德。”
她的话语都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在众人翘首以盼的惊愕中，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竖起耳朵聆听的人骤然变色！
“虽然，慧祭司与轩辕玉瑶，亦曾屡屡欺凌于轩辕月神女，更曾要置轩辕月神女于死地；还在此神圣祭祀之日，指使他人破坏祭台阶梯，险些酿成大祸；然，其向往神女之位之心，迫切可鉴！其志可嘉，想来……圣祖亦能理解！或可，成为圣祖认可之神女人选……”
“乔月！你胡说什么！”轩辕慧脸色煞白，再也顾不得仪态，猛地冲上前就想捂住乔月的嘴。
可乔月身形轻盈一旋，避了开去，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肃穆：“然，我轩辕氏神女，所求为何？求的是仁爱之心，求的是慈悲之念，求的是悲悯苍生之胸怀！观轩辕慧母女往日所为，她们……她们正是最需要爱心感化、最需要仁德滋养、最需要他人悲悯之人啊！好好人不做，尽行……缺德之事！”
“你！！！”轩辕慧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乔月，目眦欲裂，杀人的心都有了。
轩辕玉瑶更是僵在原地，那张精心装扮过的脸，血色尽褪，只剩下惊恐与羞愤。
祭台下，一片哗然！
跪拜的众人惊愕地抬起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奏乐的乐师们也忘了吹打，鼓声戛然而止，整个祭祀现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唯有乔月，立于祭台中央，阳光透过插在供桌前的“注连绳”，那些金色的“御币”纸穗在轻风中摇曳，将灼热的日光筛成细碎晃动的金斑，跳跃在她周身，让她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朦胧而圣洁的光晕之中。
乔月目光扫过面无人色的轩辕慧母女，她面容肃穆，眼神清澈如山间未曾沾染尘俗的溪流，朗声宣告——
“故此，轩辕月承圣祖之意，于此吉时，将轩辕神女之位，传于轩辕玉瑶！”
轩辕慧原本狰狞的神情缓了缓，轩辕玉瑶的脸也肉眼可见地恢复了血色，甚至带上一丝丝的欣喜。
乔月话语如连珠，紧接着响起，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最终的审判与救赎：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圣祖仁德，能宽恕你们过往一切罪孽！只要从今往后，你们懂得赎罪，诚心忏悔！轩辕玉瑶，轩辕慧，此刻，你们可愿接受这神女之位？可愿为自己往日过错，向族人，向圣祖，向轩辕月郑重道歉，虔心忏悔？”
淙淙如山溪的话语，回荡在寂静的祭台上空，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轩辕玉瑶一听说，这神女之位给她，她也就不纠结乔月说话中的其他意思，连忙点头，回道：“愿意！我愿意当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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