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渡星的街市比碎星带的空间站热闹百倍。悬浮的光轨上，星舟与神梭往来如梭，留下一道道流光；两侧的店铺外，镌刻着法则符文的幌子随风摇曳，散发出或温和或凛冽的气息。韩烨跟在紫瑶身后，指尖下意识摩挲着封神鼎的边缘——这尊伴随他从下界崛起的神器，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嗡鸣，显然也在警惕周围浓郁的神界法则。
“就是这家‘星材铺’，”紫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座半埋在岩层中的店铺，“店主老石是个散神，脾气古怪，但手里的货还算实在。”
店铺的门是一块巨大的陨石切片，表面布满细密的星纹，门楣上悬着一块锈迹斑斑的牌匾，上书“星材铺”三个大字，每个字都仿佛由碎星凝聚而成，隐约有星辰法则流转。韩烨刚要迈步，那陨石门突然“吱呀”一声自动滑开，一股混杂着铁锈与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
店内光线昏暗，墙壁上嵌着数颗拳头大小的“照明星核”，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将货架上的物品照得影影绰绰。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奇物：有的是扭曲的金属碎片，表面爬满法则裂纹；有的是半透明的晶石，内部封存着一缕缕星云；还有的是干枯的藤蔓，根系处缠绕着微弱的空间波动。
“叮铃——”
门后悬挂的星铃轻响，柜台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要什么？散客勿扰。”
韩烨抬眼望去，柜台后坐着一个老者，身形佝偻，左眼戴着一枚青铜眼罩，眼罩上刻着繁复的星图，右眼浑浊却锐利，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老者穿着一件破旧的星纹袍，裸露的手臂上布满疤痕，其中一道从手腕延伸到肩头，像是被某种利爪撕裂，伤口处甚至能看到淡淡的法则紊乱痕迹。
“老石，”紫瑶走上前，语气带着几分熟稔，“来一匹星尘纱，最好是蕴含北斗法则的那种。”
老者——也就是老石——没有立刻回应，目光依旧黏在韩烨身上，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刚从泥里挖出来的古董，带着审视，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紫丫头，你身边这位……是从下界来的？”
韩烨心中一凛。他已经激活了紫瑶给的敛息符，将仙界法则死死压在神格深处，此刻显露在外的，只有玄铁神体与碎星带星辰法则融合后的气息。按理说，同为星辰法则体系，不该被一眼看出端倪才对。
紫瑶也有些意外，皱眉道：“老石，别乱说话。他是……”
“不用掩饰。”老石摆了摆手，右眼微微眯起，仿佛能穿透空间的阻碍，直抵本源，“他身上有‘界痕’。不是神界的法则印记，也不是核心星域的本源气息，是那种……被下界天地胎膜包裹过的味道。就像刚从蛋壳里爬出来的雏鸟，身上还带着蛋壳的腥气。”
韩烨沉默了。他能感觉到，老石的目光并非恶意，更像是一种过来人的审视。他索性不再遮掩，抱拳道：“前辈好眼力。晚辈韩烨，刚从仙界飞升而来。”
“仙界？”老石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又有几分沧桑，“现在的仙界，还能飞出你这种炼体的修士？想当年……罢了，不提当年。”他摆了摆手，从柜台下拖出一卷灰蒙蒙的纱线，纱线展开的瞬间，表面浮现出七颗星辰的虚影，正是北斗七星的排列，“北斗星尘纱，蕴含完整的北斗法则，能掩盖三成神格气息。足够你应付登神台的初步检查了。”
紫瑶接过星尘纱，递过去一枚宇宙本源晶：“谢了，老石。”
老石接过本源晶，随手丢进柜台旁的储物袋，发出“叮当”一声脆响。他看了韩烨一眼，突然开口道：“小子，你要去登神台？”
韩烨点头：“是。晚辈初来神界，需先登记身份，获取神籍。”
“登记身份？获取神籍？”老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昏暗的店铺里回荡，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凉，“你知道登神台现在是谁在掌管吗？”
韩烨摇头：“还未得知。”
“天枢司，玄阳子。”老石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右眼闪过一丝忌惮，“那老东西，是圣灵境里出了名的排外。尤其是你们这些从下界飞升的‘野神’，在他眼里，连散神都不如。”
“野神？”韩烨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就是没经过三司登记，没在登神台烙印神位印记的神灵。”紫瑶在一旁解释，语气凝重，“玄阳子大人认为，下界法则驳杂，飞升者的神格不够纯粹，容易扰乱神界秩序。所以……”
“所以他最恨你们这种‘野神’。”老石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又有几分警告，“十年前，有个从魔界飞升的家伙，也是炼体修士，一身魔躯硬抗法则雷劫，够厉害了吧？结果呢？在登神台被玄阳子亲自出手，当着所有修士的面，活生生扒了神格，神魂被炼化成灯油，就挂在登神台的门楣上，挂了整整三年！”
韩烨瞳孔微缩。扒出神格？这比直接斩杀还要残酷。神格是神灵的根本，一旦被剥离，神魂便失去了依托，最终只会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前辈是说，玄阳子会直接对我出手？”韩烨问道，手心微微出汗。他有封神鼎护身，自信能挡住神灵境修士的攻击，但玄阳子是圣灵境，那是比神灵境高出整整一个大境界的存在，双方的差距，就像仙界的金仙与凡人，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那倒不一定。”老石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玄阳子虽然排外，但也讲究‘规矩’。登神台有考核，只要你能通过考核，凝聚出神位印记，他就不能明着动你。可要是通不过……”
他顿了顿，右眼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通不过考核的下界飞升者，按照天枢司的规矩，要么被打回下界——不过从神界打回下界，法则反噬之下，十有八九是形神俱灭；要么，就是被地阙司的人带走，扔进‘法则炼狱’，永世不得超生。”
韩烨沉默了。他能感觉到，老石虽然语气刻薄，但说的都是实话。神界并非坦途，而是处处充满危机的险地。所谓的秩序之下，隐藏着的是对“外来者”的残酷打压。
“多谢前辈提醒。”韩烨深吸一口气，眼神却变得更加坚定，“不过，晚辈既然来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登神台，我必须去。”
老石看了他一眼，嘴角似乎撇了撇，像是嘲讽，又像是赞许。他从货架上拿起一块黑色的石头，丢给韩烨：“这个，拿着。”
韩烨接住石头，入手冰凉，表面光滑，像是一块普通的黑曜石，但仔细感应，却能察觉到石头内部蕴含着一丝微弱的“隐匿法则”。
“这是‘哑石’，”老石淡淡道，“蕴含一丝上古隐匿法则，能屏蔽圣灵境以下的神念探查。虽然维持不了多久，但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算是……买星尘纱送的。”
韩烨愣了一下，随即郑重地将哑石收好，抱拳道：“多谢前辈！”
老石摆了摆手，转过身去，不再说话，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紫瑶拉了拉韩烨的衣袖，示意他离开。两人走出星材铺，陨石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将店内的昏暗与沧桑隔绝在外。
“老石以前是星轨司的修士，”紫瑶低声道，“据说当年因为护着一个下界飞升者，被玄阳子废了一只眼睛，逐出了星轨司，才成了散神。他虽然脾气古怪，但人不坏。”
韩烨回头望了一眼星材铺的牌匾，握紧了手中的哑石，心中百感交集。他没想到，在这冷漠的神界，竟然还能遇到这样的人。
“走吧，”韩烨转过头，目光坚定，“我们去准备登神台的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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