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烨坐在炕沿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结痂。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聚灵诀》图谱里那些流动的灵气轨迹。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闭上眼，试图重复昨夜的吐纳——可半个时辰过去，丹田依旧像口干涸的古井，别说储存灵气，就连引气入体的门槛都没摸到。
“呼……”他缓缓吐出浊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映着他略显疲惫的脸。自从那晚在乱坟岗得到谷洪的传承，他像握着一把打开新世界的钥匙，可这钥匙却总也插不进锁孔。《九转玄功》好歹能在剧烈运动时引动一丝热流，《聚灵诀》却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墙，任他怎么努力，灵气都只在皮肤表面打转，不肯多进一步。
“伪灵根……”韩烨低声念着这三个字，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测灵石碑上那微弱的黄光仿佛又出现在眼前，村里老人们惋惜的眼神、其他孩子炫耀的神情，像针一样扎在心上。谷洪说他的伪灵根定是假象，可这假象带来的阻碍，却真实得让人心慌。
他起身走到院子里，夜露打湿了石阶，踩上去凉丝丝的。墙角的老槐树在风中轻轻摇晃，树叶摩擦的声音像极了吴铁匠拉风箱时的喘息。韩烨望着铁匠铺的方向，那里的火炉已经熄了，只有烟囱还在黑暗中沉默地矗立。他想起自己刚学打铁时的光景——
那时他才八岁，吴铁匠嫌他力气小，只让他拉风箱。可就连这最简单的活计，他都做得一塌糊涂。风箱拉得忽快忽慢，炉火时旺时弱，锻打的铁块要么烧得不够红，要么冷得太快。吴铁匠的斥骂像冰雹一样砸过来：“没吃饭吗？力气用匀了！”“眼睛长哪儿去了？看火候啊！”
有一次，他因为走神被风箱柄撞青了胳膊，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没哭出来。那天晚上，他偷偷跑到铁匠铺，借着月光自己练习拉风箱。一遍，两遍，十遍……汗水浸透了粗布衣裳，胳膊酸得像要断掉，可他就是不肯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终于能让风箱的节奏稳定下来，炉火也烧得均匀而持久。
“别人一次能做到的，我就做一百次。”那时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的话，此刻清晰地回响在耳边。
韩烨忽然笑了，抬手抹去脸上的汗。是啊，打铁尚且如此，修行又怎能指望一蹴而就？吴铁匠常说，好铁要千锤百炼，少一锤都成不了好器。他这伪灵根，或许就像块杂质太多的生铁，别人一锤能锻出火星，他就得抡上百锤千锤，才能敲掉那些阻碍灵气的“杂质”。
他重新回到屋里，盘膝坐下，没有急着运转口诀，而是先调整呼吸。吸气时，想象空气里那些微弱的光点是铁匠铺里的火星，轻盈、温暖；呼气时，想象自己的经脉是烧红的铁坯，正一点点被打通、拓宽。他不再强求灵气立刻入体，只是专注地感受着——感受光点在皮肤上游走的酥麻，感受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温热，感受心脏沉稳的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油灯的灯芯“噼啪”响了一声，结了个灯花。韩烨睁开眼，虽然丹田依旧空空如也，但他能感觉到，那些漂浮的灵气光点似乎比刚才更亮了些，停留的时间也长了些。就像初春的冰雪，虽然还没融化，却已经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他没有贪心，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准备睡了。修行就像往瓦罐里滴水，现在的他，或许连瓦罐的边都还没碰到，但只要不停地滴，总有一天能听到“咚”的一声——那是第一滴水落入罐底的声音，也是希望萌芽的声音。
韩烨躺回床上，弟弟韩明的鼾声均匀而安稳。他摸了摸弟弟的头，心里一片平静。明天还要早起帮吴铁匠锻打春耕用的农具，还要趁空闲默写灵文，晚上还要继续练习《九转玄功》……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根本没时间沮丧。
窗外的月光渐渐移到墙上，照亮了他贴在那里的一张纸。纸上是他用炭笔写的两个字：“坚持”。那是他从《天工造物录》的边角里找到的字，虽然不是灵文，却被他当成了座右铭。
夜更深了，猎虎村沉浸在沉睡中，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吠和虫鸣。没人知道，这个在铁匠铺当学徒的少年，正用水滴石穿的耐心，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为自己凿开一条通往新世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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