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叶飞羽下达命令的次日傍晚,苍茫的暮色笼罩大江。
一支隶属于圣元镇南军前锋营的五人精锐斥候小队,凭借着高超的水性和特制的羊皮囊,悄然从一处水流相对平缓的江湾潜渡成功。他们如同鬼魅般摸上了南岸,利用芦苇和夜色的掩护,向着白天观察到有烟雾升起的大致方向潜行。带队的老兵油子姓胡,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如同觅食的饿狼,谨慎而又贪婪。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尽可能靠近那片喧闹的区域,摸清对方在干什么,最好是能抓个“舌头”回去。
然而,他们刚刚离开江岸不足二里,进入一片丘陵林地,一道几乎微不可闻的弓弦震动声便划破了寂静。
“咻!”
一支弩箭从一株茂密的大树树冠中射出,精准地没入队伍最后一名斥候的咽喉。那斥候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敌袭!”胡老大反应极快,低吼一声,剩余四人立刻背靠背组成一个简单的防御圈,拔出了腰间的弯刀,紧张地注视着四周黑暗的树林。
但攻击来自四面八方,而且狠辣无比。
左侧的灌木丛中猛地刺出一杆长枪,直取一名斥候的心窝,速度奇快,角度刁钻。右侧同时掷来两把飞斧,呼啸着旋转飞来。正前方的黑暗中,几点寒星激射而至,是喂了毒的袖箭!
战斗在瞬间爆发,又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这四名圣元边军斥候不可谓不精锐,单兵搏杀能力极强,但在有备而来、配合默契、且精通林间暗杀技巧的“猎枭队”面前,他们就像是落入蛛网的飞虫。仅仅几个呼吸间,四人便相继倒下,每人身上至少有两处致命的伤口。
韩猛从一棵树后转出,擦拭着短刀上的血迹,冷酷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搜身,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连同首级,一起带回去。尸体处理掉。”他简洁地命令道。
类似的猎杀与反猎杀,在接下来数日里,沿着漫长的江岸线多处上演。“猎枭队”如同真正的夜枭,在黑暗中无声地翱翔,精准地啄食着任何敢于越过雷池的敌人。数支圣元侦察小队就此神秘失踪,再也未能传回任何消息。
这天,江风带着腥涩的水汽掠过岸边的芦苇丛,韩猛蹲在一处隐蔽的观察点,指尖轻轻拨开眼前的苇秆。他已经在江岸线上潜伏了整整两日,身上的皮甲被露水浸得发硬,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依旧锐利如初。
“第三队了。”身旁的副手压低声音,递过一支铜制的单筒望镜——这是格物院最新赶制的“窥远镜”,虽然视域狭窄,但能清晰看到对岸船只的吃水线。“慕容皓的工兵营又在加固渡口,看桅杆数量,至少新增了二十条艨艟。”
韩猛没有接望镜,他的视线落在江心一片突兀的水纹上。“让水鬼队入江,”他的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用叶帅说的‘水底潜听筒’,我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江底铺铁索。”
同一片月色下,莽山深处的“一号工业谷”正迸发着灼热的光芒。
“停风!出铁口准备!”翟墨林的吼声在轰鸣的鼓风机中撕裂开来。巨大的水力叶片缓缓停止转动,当最后一阵嗡鸣消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暗红色的铁水从炉膛出口涌出,如同黏稠的岩浆般淌进陶制模具。几个年轻工匠忍不住欢呼,却被老匠人狠狠瞪了回去——直到铁水完全凝固成黝黑的生铁锭,翟墨林绷紧了三天的脸上才裂开一道笑纹。
“成矣!含硫量不到先前的一半!”他抓着叶飞羽的胳膊,枯瘦的手指激动得发抖。“叶帅,您说的‘石灰石脱硫法’当真神效!”
叶飞羽抹了把脸上的煤灰,弯腰捡起还烫手的铁锭。借着火光能看到断面呈现细密的灰白色晶粒,他用力将其砸向铁砧,迸溅的火星中传来清越的金属交击声。
“还不够。”在众人的狂喜中,他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我要的是能承受连续击发的枪管钢,不是一锤就裂的生铁。”他指向刚刚试验成功的水力锻锤,“明日开始,所有铁锭都要经过十次以上的反复锻打,去除杂质的同时要渗入碳粉——记住,我们要的是钢!”
三天后的深夜,当第一柄完全由自产钢材打造的“云阳一式”火铳摆在案头时,叶飞羽终于露出了笑容。铳管在油灯下泛着幽蓝的冷光,管壁厚度均匀,铳床与击发机构严丝合缝。
“试铳!”
轰鸣声震得工棚簌簌落灰,五十步外的木靶应声碎裂。负责试射的老兵不可置信地抚过尚有余温的铳管:“比朝廷的制式火铳射程远了二十步,就是装填还是太慢……”
“所以我们需要这个。”叶飞羽展开一卷图纸,上面画着带定量药室的铜制“预装弹筒”,“让格物院优先研制配套的定装弹药,装填速度至少要提升三倍。
芦苇荡中,韩猛看着水鬼队捞上来的半截铁索,脸色阴沉。铁索表面布满新挫的痕迹,显然对岸正在试验某种拦截舟筏的装置。
“他们在争取时间。”韩猛用匕首在地上划出江流走向,“慕容皓知道我们缺船,想用铁索阵困住我们的水军。”
当夜,“猎枭队”倾巢而出。
三十名精锐分成六组,如同水蛇般悄无声息地滑过江面。他们的目标是摧毁对岸正在施工的铁索桩基。韩猛亲自带领第一组摸到北岸,却在接近目标时闻到了空气中的异样——淡淡的檀香味,与江边的腥气格格不入。
“退!”他猛地打出手势,但已经晚了。
四周突然亮起数十支火把,一群身着黑色劲装的武士从暗处显形。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的魁梧汉子,手中握着的不是军制横刀,而是一对江湖人才用的子母鸳鸯钺。
“皇城司‘缉影卫’,恭候多时了。”疤面人冷笑,“韩将军,您这手水下功夫,我们可是琢磨了好久……”
回答他的是弩机扣响的机括声。韩猛在后退的同时已经完成装填,三支弩箭呈品字形射向对方面门。与此同时,江心突然升起三盏红色孔明灯——这是“猎枭队”遇伏的求救信号。
对岸的雷淳风看到信号,立即下令早已待命的五艘快船出击接应。船头架着的“莽山虎蹲炮”发出震天怒吼,虽然大部分石弹都落进江中,但突如其来的炮火成功扰乱了“缉影卫”的合围。
韩猛带着浑身是血的队员撤回南岸时,带回了两个重要情报:慕容皓的舟师七日后将完成集结,以及圣元朝廷的钦差已带着“先斩后奏”的密旨抵达江北大营。
校场上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刚刚完成齐射的“火器营”士兵正在手忙脚乱地清理铳管。不少人被后坐力震得肩膀发麻,更有几个新兵在点火时烫伤了手指。
“重装!”雷淳风骑马穿过方阵,马鞭抽在空气里发出爆响,“敌军骑兵冲到面前只有三十息时间,你们装一发铳要五十息?等着被马蹄踏碎吗!”
他翻身下马,夺过一名士兵的火铳亲自示范。装药、压实、放入铅子、用通条捣实……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到二十息便已完成。
“看清楚没有?”他环视着这些一个月前还在地里刨食的农民,“你们手里拿着的不是烧火棍,是能隔着百步取人性命的神兵!但要是快不过敌人的刀,它就是根废铁!”
训练场另一端,叶飞羽正在调试新到的“莽山虎蹲炮”。这种小型野战炮全重不过两百斤,四名士兵就能抬着机动,虽然射程不足三百步,但发射霰弹时能覆盖整片滩头。
“试炮!”
轰隆巨响中,两百步外的草人阵列被铁雨撕成碎片。围观的老兵们倒吸凉气,有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的皮甲——在如此火力面前,传统甲胄简直薄如纸张。
“记住这个声音。”叶飞羽对雷淳风说,“未来战场上,火炮不仅是杀敌利器,更是摧垮敌军意志的雷霆。步兵要紧跟炮弹落点冲锋,让敌人没有喘息之机。”
暮色降临时,雷淳风独自在校场加练。他反复演练着火铳方阵与炮队的协同推进,时而策马模拟骑兵侧翼突击。这个传统武将正在用最痛苦的方式蜕变——放弃熟悉的弓马套路,去拥抱一个充满硝烟与金属轰鸣的新时代。
四、外交之弈:钦差驾到的暗流
云阳城议事厅内,杨妙真将一纸文书重重拍在案上。
“慕容皓派人送来‘最后通牒’,要求我们三日之内开城投降,可保全城性命。”她冷笑一声,凤眸扫过在场文武,“诸位以为如何?”
“痴人说梦!”雷淳风第一个站起来,“将士们用命换来的局面,岂是一纸空文能吓倒的?”
“但江北探报确认,钦差带来了圣元皇帝的密旨。”主管粮草的文官忧心忡忡,“若慕容皓获得临机专断之权,很可能会不计代价强攻……”
叶飞羽始终沉默着,指尖在莽山矿产图上缓缓移动。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他才抬头看向杨妙真:“告诉使者:云阳城头很快就会升起‘雷火青龙旗’,让慕容皓备好棺椁来取——要么装他的部下,要么装他自己。”
等众人领命离去,他单独留下杨妙真:“有件要事需郡主亲自督办。”他递过一枚刻着龙纹的铜符,“这是我们埋在钦差队伍里的‘钉子’送出来的,慕容皓的粮草大营位置。”
杨妙真瞳孔微缩:“你要劫粮?”
“不,是换粮。”叶飞羽展开江北地图,“用我们库存的三成粗盐,通过黑市换他们五成军粮。慕容皓为了凑足‘平定东南’的军资,必然纵容部下参与私盐贸易……”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江雾弥漫的青石滩突然响起尖锐的哨音。
慕容皓的伴攻部队选择了这个最意想不到的登陆点——此处水流湍急,暗礁密布,守军只布置了少量警戒。三千名精选的死士趁着潮汐悄然登岸,直扑通往云阳城的要道。
但他们才冲出滩头,就撞上了一堵火墙。
雷淳风亲率的火器营早已在此设伏,三轮齐射将滩头化作修罗场。新兵们虽然装填仍显生疏,但在狭窄正面上形成的密集弹雨,依然让冲锋的敌军队形肉眼可见地稀疏下去。
“虎蹲炮!”
随着令旗挥动,六门隐藏在礁石后的小炮同时怒吼。霰弹在人群中扫出血肉通道,侥幸冲过火网的敌兵很快发现更可怕的陷阱——滩头松软的泥沙下埋着无数铁蒺藜,每步都踩在刀尖上。
当朝阳终于驱散江雾时,青石滩上已铺满残缺的尸首。少数退到江边的残兵被韩猛的“猎枭队”逐个狙杀,江水染成了淡红色。
此战,联军以不到百人的伤亡,歼灭敌军一千七百余人,更缴获完整艨艟三艘。当“云阳一式”火铳与“莽山虎蹲炮”的威名随着溃兵传回江北,慕容皓终于撕碎了手中的劝降书。
江北中军大帐内,钦差宣读圣旨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限尔一月之内,踏平云阳,若再贻误战机,提头来见!”
慕容皓单膝跪地接旨,铠甲发出冰冷的碰撞声。送走钦差后,他独自登上望楼,南岸工地的灯火比半月前又密集了数倍,夜风中还隐约传来锻锤击打的规律声响。
“传令。”他对副将说道,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全军休整三日。三日后,本将军要亲率五万先锋强渡沧江。告诉将士们——破城之后,特许屠城三日。”
同一时刻,叶飞羽与杨妙真并肩立在云阳城头。对岸连绵的营火倒映在江水中,仿佛一条蓄势待发的火龙。
“他们在等东南风。”杨妙真轻声道,“据老船工说,五日后就有适合渡江的强风。”
叶飞羽伸手感受着拂过指缝的微风,眼中映出莽山深处隐约的红光——那是工业谷日夜不息的炉火。
“那就让这场风,把圣元王朝二十万大军的骨灰送过江来。”
江北,镇南大将军行营。
慕容皓看着案几上汇总来的、损失了近三十名精锐斥候却几乎一无所获的报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年约四旬,面容刚毅,身材魁梧,一身常服也掩不住久居上位的威严和行伍气息。他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看来,我们这位对手,比想象的要难缠得多啊。”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不仅整合了内部,清理了不稳因素,如今这江防,也布置得如同铁桶一般,反应如此迅捷、狠辣……传令下去,暂时停止小股渗透,以免不必要的损失。”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江防地图前,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地图,看清对岸那个正在快速成长的对手的虚实。“钦差还有几日到达?”
“回大将军,按行程,大约五日后可至。”身旁的副将躬身答道。
慕容皓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等钦差到了,拿到圣旨,本将军便要亲自看看,这东南的‘铁桶’,究竟能经得起我二十万大军几番捶打!传令各军,加紧备战,储备渡江舟筏!”
风暴,正在江北的天空快速凝聚。而南岸,云阳城内外,灯火通明,打铁声、号子声、操练声不绝于耳,一股钢铁洪流正在争分夺秒地铸就。双方的目光,都已牢牢锁定在了那条奔流不息的大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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