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午后,阳光褪去了夏日的酷烈,变得温煦而明亮。叶尘没有像往常一样待在书房或临时诊疗室,而是拿着一卷有些年头的牛皮地图,在客厅的地板上铺开。地图上绘制的是本市及周边区域的地形地貌,上面有一些他用朱笔细心圈出的标记。
傅雨霏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过来,看到他专注研究地图的模样,有些好奇地蹲下身:“在看什么?”
叶尘的指尖点在地图上一处被绿色标记环绕的区域,那里位于城市远郊,背靠一片未开发的丘陵,前方有活水河流经过。“这里,”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傅雨霏很少见到的、类似于孩童发现宝藏般的光彩,“地势向阳,藏风聚气,土质据古籍记载偏中性微酸,且有活水环绕,是培育药材的绝佳之地。”
他展开构想,语气平稳却难掩其中的热忱:“我打算盘下这块地,连同上面那个废弃的小型农业温棚,建立自己的药圃。”
傅雨霏微微一怔。她深知叶尘对药材的苛刻要求,市面上许多人工种植的药材,在他眼中都因生长环境、种植方式而“气性”不足,难以发挥古方应有的效力。他常用的许多珍稀药材,要么是师门历代收集的库存,要么是花费巨大代价从特定产区收购,来源并不稳定。
“你想自己种?”她确认道。
“嗯。”叶尘点头,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规划,“并非所有。主要是一些对生长环境要求极为苛刻、市面上几乎绝迹,或者炮制方法特殊、外人难以掌握火候的品种。比如那味‘七星蕴灵草’,对昼夜温差、光照时长、乃至周边植被气息都有要求;还有‘赤阳地精’,需以特定手法轮作,借地气滋养,方能锁住其内蕴的纯阳之气……”
他开始细致地描述起几种傅雨霏闻所未闻的草药,它们的特性、功效,以及他构想的种植方式。他不是在说简单的农业生产,更像是在阐述一种与天地自然共鸣的精密艺术。温棚可以用来模拟部分特殊气候,进行育苗和精细化管理;而大部分区域,他将遵循古法,依循地势和药材本身的“物性”进行生态种植,不依赖化肥农药,追求的是药材内在“气”的充盈与纯净。
“有了稳定的、品质上乘的药源,很多以前不敢轻易尝试的古方,便有了用武之地。对一些疑难杂症的治疗,也能多几分把握。”叶尘最后总结道,眼中闪烁着理想的光芒。这不仅仅是一块地,一个药圃,更是他医术理念的延伸,是悬壶济世道路上的一块重要基石。
傅雨霏静静地听着,看着他沉浸在构想中的侧脸,那上面焕发着一种超越世俗名利的光芒。她不懂那些深奥的药材知识,但她听懂了他的理想,他的执着,以及这件事对他而言的重要意义。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放下果盘,握住他的手,语气坚定而支持:“这是好事。需要我做什么?”
叶尘反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盘地和前期改造的资金我还够。手续方面,慕寒会去跑。你工作已经够忙了。”
傅雨霏没有坚持,只是点了点头,眼中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盘算。
她确实没有直接介入。但在叶尘和慕寒开始着手办理土地转让和农业用地性质变更等复杂手续,并在几个关键环节遇到意料之中的阻力时(比如原土地持有人突然抬价,或是某个环保审批流程被刻意拖延),事情却总能“恰好”出现转机。
那位原本咬定高价不松口的持有人,突然接到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来自海外的投资机会,欣然接受了叶尘最初的报价。那个卡在区里某个科室许久的环保评估报告,一夜之间就被更高级别的部门直接核准下发,效率高得让慕寒都感到诧异。
慕寒将这一切归功于运气,或者叶尘救治过的某位“贵人”在暗中相助。只有傅雨霏知道,在她那间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总裁办公室里,她只是打了几个电话,动用了一些不为人知的资源和人脉,轻描淡写地,为他的理想之路扫清了这些“微不足道”的障碍。
她甚至通过第三方,联系了一位在国内顶尖农业大学退休的、专攻药用植物栽培的老教授,以“学术研究项目合作”的名义,为叶尘未来的药圃提供了潜在的技术支持渠道,而这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绝不会让叶尘察觉到任何人为干预的痕迹。
她看着他为药圃的规划设计图纸,看着他亲自去挑选合适的土壤改良材料,看着他因手续顺利办妥而露出的、略带疑惑却更多是欣喜的笑容,心中便充满了默默的满足感。
他守护着他的医道和理想,用他的方式。
她守护着他和他的理想,用她的方式。
这药圃,尚未有一株草药破土,却已然成为了联结两人心意的一座新的桥梁。傅雨霏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为构想忙碌的背影,觉得这座即将在郊区建立起来的药圃,仿佛也在她心中,播下了一颗名为“共同未来”的种子,静待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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