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把记录卡塞进筐底后,没再看那块在风里抖动的木牌,转身就往家走。王铁柱在后面喊他吃席,他摆了摆手,脚步没停。不是不想高兴,是高兴得太快,心里反而沉得慌。
这一个月,账本翻了十几遍,每笔钱都算得明明白白,可他总觉得哪块地没踩实。互助会是起来了,菜卖得比肉还抢手,可灵田那点地方,天天塞得满满当当,连根葱都插不进新土。他蹲在田头算过,照这出货量,再扩两户,灵田就得轮休——可谁家种地还轮休?那不成笑话了?
推开自家土屋的门,他顺手把玉佩从脖子上解下来,放在油灯底下。这玩意儿跟了他一年,平日冰凉,也就每次灵田有动静时才发烫。他摩挲着玉佩边缘那道细纹,脑子里过着这一个月的账:多少次取土、多少次催熟、多少次偷偷往菜根里埋灵泥……次数多得连他自己都记不清。
灯芯“啪”地爆了个花,玉佩忽然一热。
他手一抖,差点把玉佩甩出去。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意识猛地被扯进灵田空间。原本一米见方的小田,正像发面一样往外胀,泥土翻涌,边界不断延伸,眨眼工夫就撑到了两米见方。空中浮出一行字,像是用火烫在空气里的:
“土壤改良:以心念引,化瘠为沃。”
李慕白愣了三秒,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不是没想过灵田会升级,可没想到是这么个升法——不声不响,不痛不痒,就跟村里老牛换牙似的,前天还啃草费劲,今天就咔咔嚼秸秆。
他揉了揉眼睛,又进了灵田。这次是清醒地看。两立方米的地盘,整整齐齐,可角落那一撮灰白土还是老样子,又干又硬,踩上去跟踩炉渣似的。他盯着那块土,想起赵老汉说过:“地没死,只是睡着了。”他闭上眼,试着在脑子里下命令:“改良。”
没动静。
他又想:“活过来。”
还是没动静。
他挠了挠头,突然想起第一次催熟黄瓜时,也是干想没用,后来一急,心里默念“快长”,反倒成了。他深吸一口气,把念头沉下去,像往井里放桶,慢慢悠悠地送进那撮土里,嘴里还小声嘀咕:“你倒是肥一肥,别装死。”
话音刚落,那撮土“唰”地变了样。灰白褪去,颜色转深,表层裂开细缝,一股子湿乎乎的土腥味钻出来,闻着像春雨后翻过的菜园。他伸手一摸,土软得像刚蒸好的豆包,指尖还传来一阵暖意,顺着手指爬上来,直通脑门,舒服得他差点打个嗝。
“好家伙,这土还能反哺?”他缩回手,咧嘴笑了,“合着不是我在养地,是地在养我?”
他正乐着,眼角忽然扫到土里冒出个绿点。拨开一看,是个嫩芽,两片叶子对称着长,根须细得像头发丝,可透着一股子精气神。他不记得自己往里放过这玩意儿的种子。翻了一遍记忆,才想起前两天上山帮赵老汉采药,顺手抓了把野土回来,可能就是那时候混进去的。
他没动那芽,只记在心里:这改良功能,不仅能活土,还能激种。
第二天一早,他没去晒谷场听王铁柱吹牛,也没去村口看老支书训人,而是拎着个小陶罐去了东头的试验田。苏婉清已经在那儿了,蹲在地边掐了一根野草,正往鼻尖凑。
“你闻闻,”她抬头,“这风里有股焦糖味。”
“那是我家灶台糊了。”李慕白把陶罐放下,打开盖子,“来,看看这个。”
苏婉清凑过来,罐里是半罐深褐色的土,表面还冒着点湿气。她伸手捻了一撮,搓了搓,眉头慢慢松开:“这土……活的。”
“什么意思?”
“死土是僵的,捏碎了就散。这土有劲,能抱团,还暖。”她抬头,“你从哪儿弄的?”
“火土新配方。”李慕白面不改色,“加了点腐叶、骨粉,还有……祖传的‘引灵法’。”
苏婉清斜他一眼:“你又编词。”
“不信?你盯着。”
他把罐里土倒进试验田一小块空地,又撒了把黄瓜籽,浇了水,拍平。然后蹲下,闭眼,默念“改良”。三秒后,土面微微一颤,颜色又深了一分,隐约有股热气往上冒。
苏婉清“咦”了一声。
第三天早上,王铁柱扛着锄头路过,差点一跤栽进田里。
“这……这黄瓜成精了?”
试验田那块地上,黄瓜苗已经挂果,绿油油的藤蔓爬了半人高,叶子肥得能滴油,瓜条直溜,表皮闪着层油光。其他地里的苗才刚冒头。
“你这土里掺了金坷垃?”王铁柱蹲下,扒拉两下根,“咋长得比我家娃还快?”
“火土升级了。”李慕白拍了拍他的肩,“以后‘窑火菜’不光是祖宗传的味儿,还得是地里长出来的速度。”
苏婉清蹲在另一边,指尖轻轻刮了层土,放在鼻下又闻了闻。这次她没说话,可眼神变了,像是发现了灶台里藏着的秘方。
李慕白看着她,心里盘算着。这改良土不能直接说来源,可得有个名头。他想起苏婉清上回画的包装草图,青砖纹底,火焰篆字,干脆就叫“窑火育土法”。反正火是虚的,土是实的,真要问起来,就说火土配比优化,谁还能刨根问底?
他正想着,苏婉清忽然抬头:“这土的味儿,跟山上老松林底下的土有点像。”
李慕白心里一紧。
她又不是瞎子,鼻子比狗还灵。这改良土带的是山野精气,能不像吗?
“巧合。”他笑,“你是不是炖菜炖多了,闻啥都像香料?”
苏婉清没接话,只把那撮土捏成小团,塞进随身带的布包里:“我带回去,配个新酱。”
李慕白没拦她。拦得住一时,拦不住她那张嘴和那双眼睛。往后这改良土要用在大田里,得有个说法,得有个过程,还得让大伙觉得——这是他们一起琢磨出来的,不是他一个人藏着掖着的宝贝。
他蹲下,抓了把改良土,在掌心搓了搓。暖的,活的,像是有心跳。
王铁柱还在那儿数黄瓜:“一、二、三……哎,这根咋是弯的?”
李慕白抬头看了一眼:“那是你眼神歪了。”
“放屁!”王铁柱瞪眼,“我眼神好着呢!这根就是弯的,顶头还带个小钩,像——”
他话没说完,李慕白已经伸手掐下了那根弯瓜,放进嘴里咔嚓咬了一口。
脆,甜,尾调还带点焦香。
他嚼着,看向远处的晒谷场。那块“窑火生产互助会”的木牌还在风里晃,可他知道,牌可以换,名字可以改,真正要传下去的,不是一块木头,也不是一个印,而是能让地活起来的本事。
苏婉清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土:“明天我炖个新汤,用这黄瓜,配点山菌。”
“你哪来的山菌?”李慕白问。
“你给的土里,长出来的小芽。”她淡淡地说,“我挖了一点,泡上了。”
李慕白手一僵。
那野芽他没认出来,可苏婉清敢泡,说明她至少不觉得有毒。这改良土的能耐,比他想的还野。
他张了张嘴,想说别乱试,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苏婉清从来不是听劝的人,她要是怕,就不会拿自己当试菜的锅。
王铁柱还在研究那根弯瓜:“你们说,这瓜要是拿去卖,能不能加钱?弯的少见,稀罕!”
李慕白看了他一眼:“你要是觉得弯的值钱,明天我让你家地里全种弯的。”
“别别别!”王铁柱赶紧把瓜塞他手里,“我就是一说——”
李慕白咬了最后一口瓜,把瓜蒂随手一扔。
瓜蒂落地时,轻轻一弹,滚进了田垄缝隙。
那里,一粒极小的种子,正卡在改良土和旧土的交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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