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呼唤,如同天籁!栖梧燃烧的血瞳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那里面翻涌的疲惫被狂喜冲刷!
“是我!师尊!是我!”
他嘶哑地回应,手臂收得更紧,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冰冷的身躯,尽管他自己也早已被寒气浸透。
“您醒了!您终于醒了!”
离阙似乎用了很久才理解眼下的处境。蚀骨的寒意让他思维都变得迟钝。
他涣散的目光扫过栖梧被冰晶覆盖的魔躯,扫过两人赤裸相拥、浸在幽蓝冰水中的姿态。
最后落回栖梧那双狂喜与痛苦交织的血瞳上。
一丝极其微弱、近乎虚无的嘲讽,在他苍白的唇角艰难地扯动。
“…孽…徒…”
“…这…便是…你…说的…囚…笼…?”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每个字都像耗尽了力气。
栖梧眼中的狂喜凝固了一瞬,随即被更深沉的痛楚取代。
“…是…”
他低下头,冰冷的额头抵上离阙同样冰冷的额头,魔纹与光洁的皮肤相触,带着绝望的亲昵。
“…是弟子的…魔渊…也是…”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带着血泪的腥咸。
“…您…唯一的…生…路…”
离阙没有再说话,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蚀骨的寒意和抽离魔煞带来的残余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残存的意识。
太冷了…冷得连灵魂都要冻结了。他本能地、极其微弱地,向唯一的热源——
栖梧同样冰冷的胸膛——瑟缩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如同雏鸟寻求庇护般的动作,让栖梧浑身剧震!
燃烧的血瞳瞬间睁大,里面翻涌着无法置信的狂喜和灭顶的心酸!
他猛地收紧手臂,将离阙冰冷的身躯更紧地、毫无缝隙地嵌入自己怀中,恨不得将两人融为一体!
“冷…是吗?”
栖梧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近乎哭泣的嘶哑。
“…抱着我…师尊…抱着弟子…”
他低下头,冰冷的、覆盖魔纹的唇,带着滚烫的血泪。
极其珍重地、一遍又一遍地印在离阙冰冷的额心、眉心、鼻尖…
“…很快…很快就不冷了…”
“…弟子…在…”
蚀骨的泉水依旧幽蓝死寂,但这一刻,在那冰寒刺骨的泉心。
两个冰冷的身躯紧紧相拥,仿佛在绝望的深渊里,用彼此最后的热度,点燃了微弱的、名为“生”的火种。
第五天,第六天…
剥离魔煞的过程依旧缓慢而痛苦。每一次触碰离阙破碎的灵脉,都让他从昏迷中痛醒。
身体痉挛,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呜咽。栖梧的心如同被放在蚀骨泉中反复煎熬。
他只能用尽全力抱紧他,在他耳边一遍遍重复着破碎的安抚,如同最虔诚的祷告。
“…忍一忍…师尊…”
“…很快就好了…”
“…看着我…别睡…”
“…栖梧…在…”
离阙的意识在剧痛与蚀骨的冰冷中浮浮沉沉。
每一次清醒,映入眼帘的都是栖梧那双布满血丝、写满痛苦与专注的血瞳。
那里面疯狂褪去,只剩下纯粹的恐惧——恐惧失去他。
这恐惧,比蚀骨的寒毒更让离阙感到一种灵魂深处的刺痛。
他不再嘲讽,只是在剧痛袭来时,下意识地咬紧下唇,将破碎的呻吟死死压在喉咙里。
冰蓝的眼眸死死盯着栖梧,仿佛要将这张因他而扭曲痛苦的脸,刻进濒死的灵魂深处。
第七天。
最后一丝顽固的、深扎在离阙心脉附近的紫黑魔煞,终于被栖梧小心翼翼地抽出。
当那缕危险的魔煞彻底离开离阙身体的瞬间,离阙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
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彻底瘫软在栖梧怀中。
“师尊!”栖梧心头一紧,魔元疯狂探入!
离阙体内的魔煞终于被清除殆尽!蚀骨寒毒依旧冻结着他的生机,但那股毁灭性的、不断破坏的力量消失了!
他的心跳虽然微弱,却变得平稳了一些!
只是灵脉尽碎的伤势和枯竭的本源,让他依旧脆弱得如同琉璃,生机微弱。
成功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洪流冲垮了栖梧紧绷的神经!
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的极致消耗、蚀骨寒毒的侵蚀、心神的煎熬…在这一刻齐齐爆发!
他眼前猛地一黑,抱着离阙的手臂再也支撑不住,两人一起朝着幽蓝的泉底缓缓沉去!
“咳…”冰冷的泉水呛入离阙口鼻,让他从半昏迷中呛咳着惊醒。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栖梧紧闭的双眼,覆盖魔纹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苍白和疲惫,魔躯上的幽蓝冰晶似乎更厚了。
一丝极其微弱的力量不知从何而来。
离阙被泉水冻得僵硬的手指,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抬起,抚上了栖梧冰冷的脸颊。
指尖触碰到的魔纹,带着蚀骨的寒意。
“…栖…梧…”他嘶哑地唤道,声音破碎,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栖梧的睫毛剧烈颤动了一下,燃烧的血瞳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里面充满了极致的疲惫。
却在看到离阙眼中那丝微弱恐慌的瞬间,亮起一点微弱的光。
“…在…”他极其微弱地回应,反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了离阙抚在自己脸上的那只冰冷的手,十指紧扣。
“…师尊…别…怕…”
“…弟子…带您…上去…”
他抱着离阙,用魔躯中最后残存的力量,抵抗着蚀骨泉的吸力和自身的沉重。
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朝着那幽蓝的水面浮去。
哗啦——
当两人终于破开蚀骨泉幽蓝的水面,接触到外面更加冰冷。
却不再蚀骨的深渊空气时,栖梧再也支撑不住,抱着离阙,重重地倒在泉边冰冷的黑色魔石上。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蚀骨的寒气,魔躯上的幽蓝冰晶在脱离泉水后迅速蔓延、增厚,仿佛要将他彻底冻结。但他抱着离阙的手臂,依旧如同铁箍,没有半分放松。
离阙躺在他冰冷的胸膛上,同样虚弱得连手指都无法动弹。蚀骨的寒意依旧深入骨髓,但体内那焚毁一切的魔煞终于消失,只剩下破碎的虚空和冰冷的死寂。
他微微侧头,冰蓝的眼眸望向栖梧。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魔纹黯淡,血瞳半阖,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种…失而复得后、近乎虚脱的茫然。
“…活…下来了…”栖梧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闭着眼,极其微弱地、梦呓般地说道。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更深的不安。
离阙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两人依旧赤裸相拥、被幽蓝冰晶覆盖的身体上,落在栖梧那被蚀骨寒毒严重侵蚀、布满裂痕的魔躯上。
那冰冷魔晶覆盖下的胸膛,心脏的位置,还在微弱而顽强地跳动着。
七天七夜蚀骨泉的煎熬…他竟真的撑下来了…为了自己…
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离阙冰封的心湖深处,漾开微不可查的涟漪。
那里面有痛楚,有疲惫,有冰冷的绝望…却似乎,也夹杂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微弱的酸涩。
他极其缓慢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冰冷的脸颊,轻轻贴在了栖梧同样冰冷、被魔晶覆盖的胸膛上。
冰蓝的眼睫无力地垂下,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所有情绪。
“…嗯…”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叹息的回应,消散在永劫魔渊冰冷的空气中。
栖梧环抱着他的手臂,似乎又收紧了一分。
两个同样冰冷、同样破碎的身躯,在蚀骨泉边,在万劫魔渊的黑暗中,紧紧依偎着,汲取着彼此身上那微弱得几乎不存在、却又真实不虚的…最后一点暖意。
蚀骨之痛,七日煎熬。
换来的不是解脱。
而是更深的纠缠,与劫后余生的、冰冷的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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