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
离阙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冰蓝的眼眸扫过离珩那脱胎换骨般的眼神,再扫过栖梧因反噬而略显苍白的脸和眼中残留的暴戾。一股决绝的意志在他枯竭的识海中升起。
他不再犹豫。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步步走到离珩面前。
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腐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死寂的林中格外清晰。
离珩看着离阙走近,少年冰冷的眼底瞬间被巨大的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填满。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离阙在离珩面前站定。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一点极其微弱、却纯粹到极致的冰蓝光芒,艰难地在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凝聚。
光芒缓缓拉伸、变形,最终凝成一柄三寸长短、通体晶莹剔透、剑身流淌着月华般清冷光晕的袖珍小剑。
剑身之上,一道细微却清晰的裂痕贯穿剑脊,非但没有破坏美感,反而增添了几分历经沧桑的凛冽。
正是离阙以本命冰魄本源,强行凝聚的——心剑之种!蕴含着他一丝剑道真意!
“离珩。”
离阙的声音冰冷而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回荡在凝滞的浓雾中。
“跪下。”
离珩身体猛地一震!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激动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
他没有任何犹豫,双膝重重跪倒在冰冷潮湿的腐叶泥泞中,挺直了背脊,仰头望着离阙,清澈的眼底瞬间盈满了水光,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弟子…在!”
离阙看着少年眼中那纯粹而炽热的孺慕之光,冰蓝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涟漪。
他缓缓抬手,指尖那柄散发着幽幽寒气的袖珍冰剑,轻轻点在了离珩的眉心。
“今日,授汝心剑。”
“引汝…入玄天…剑道之门。”
“剑名…”
离阙的声音顿了一下,冰蓝的眼眸扫过剑身上那道清晰的裂痕,也扫过离珩胸前那刚刚平息的三色冰焰之光,最终落在少年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霜陨。”
霜陨!冰霜陨落!既是离阙本命冰魄的写照,亦暗含陨落与新生的宿命轮回!
“霜陨…”离珩喃喃重复,感受着眉心那冰剑之种传来的、如同血脉相连的冰冷剑意和一丝来自师尊的沉重托付。
巨大的责任感混合着无上的荣耀瞬间填满胸腔!
他猛地俯身,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腐叶上,声音带着泣血的坚定与虔诚:
“弟子离珩!拜谢师尊授剑赐名!”
“此生…必以手中霜陨…护师门…卫正道…纵百死…无悔!”
每一个字,都如同誓言,烙印在冰冷的心魔林中,更烙印在离珩新生的神魂之上!
冰剑之种在离珩眉心一闪,瞬间没入,化为一股精纯的冰魄剑意,融入他心脉深处那奇异的冰焰之中。
离珩周身气息瞬间变得沉凝锋锐,如同新开刃的宝剑!
离阙在冰剑离手的瞬间,身体猛地一晃,本就灰败的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
强行凝聚本源心剑,几乎抽干了他最后一丝生机!
一大口淡金的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溅在身前冰冷的腐叶上!
“师尊!”离珩惊呼,刚想起身搀扶!
一道玄影却更快!
是栖梧!
在离阙喷血的瞬间,他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竟不顾自身伤势和反噬,猛地冲至离阙身侧!
染血的左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稳稳扶住了离阙摇摇欲坠的冰冷身躯!
“呃…”离阙被他触碰,身体本能地一僵,冰蓝的瞳孔因虚弱和惊悸而收缩。
烙印深处传来的,是栖梧识海那一片混乱暴戾中、因他重伤而激起的、灭顶的恐慌和…一丝笨拙的关切。
栖梧熔金的眼瞳死死盯着离阙嘴角刺目的淡金血迹,再看向跪在地上、周身气息已然不同的离珩,最后目光落回离阙苍白脆弱的脸庞。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
暴戾、不甘、被彻底比下去的刺痛、还有一丝深藏的、被眼前这授剑仪式深深触动的…茫然与刺痛。
他扶着离阙的手臂微微颤抖,喉咙滚动了几下,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只是那力道,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固执,将离阙冰冷的身躯,更深地扶稳在自己身侧。
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依旧存在。
离阙感受着栖梧手臂传来的、不容置疑的支撑力道和那滚烫的温度,再看着跪在泥泞中、眼神坚毅清澈的离珩,冰蓝的眼底深处,那万载不化的寒冰,似乎被眼前这诡异而沉重的画面,凿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痕。
就在这时,以离珩为中心,他身上那股融合了冰魄剑意和新生的奇异冰焰的气息,如同投入浓墨中的净水,无声地荡漾开来。
滋啦…滋啦…
四周粘稠的心魔浓雾,在接触到这股气息的瞬间,竟如同遇到克星般,发出细微的消融声!
那些扭曲虬结的漆黑怪树,树皮上如同血管般搏动的暗红纹路迅速黯淡、枯萎!
林中无处不在的低沉魔音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间衰弱下去!
整片心魔林,仿佛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哀鸣!
离珩缓缓站起身,胸口的冰焰印记微微发烫,手中的“霜陨”剑意虽无形,却散发着凛冽的寒光。
他看向前方那因离珩气息而迅速退散的浓雾,眼中再无一丝惧意。
离阙靠在栖梧的臂弯里,冰蓝的瞳孔倒映着离珩挺拔如剑的背影,也倒映着心魔林在冰焰气息下迅速枯萎退散的景象。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意识沉沉滑向黑暗。
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瞬,他涣散的视线似乎看到,前方雾气散尽的地面上,一株极其幼小的、嫩芽初绽的银色树苗,正从枯萎的腐叶中,顽强地探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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