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沉闷的重响!
栖梧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折断的旗杆,双膝狠狠砸在冰冷肮脏的泥土地上!
溅起的泥水污了他玄色的衣摆,也污了他从未低垂过的头颅。
他低着头,湿透的黑发凌乱地垂落,遮住了他此刻所有的表情,只有绷紧如岩石的肩背和微微颤抖的指关节,泄露着内心滔天的巨浪——
屈辱、不甘、愤怒…还有一丝被彻底驯服的、深渊般的绝望。
离阙看着那个跪在泥泞中的身影,冰蓝的眼底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稍纵即逝,快得无法捕捉。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一点纯粹到极致的冰蓝光芒,艰难地在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凝聚。
光芒微弱,却散发着冻结万物的寒意。那光点缓缓拉伸、变形,最终凝成一根三寸长短、通体晶莹剔透、却散发着无尽锋锐与寒意的——
冰魄钉!
玄天宗惩戒重罪弟子的刑罚!钉入灵台,锁其修为,碎其魔念!其痛,直抵神魂本源!
茅屋角落的阴影里,那麻木的老者浑浊的眼珠似乎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而他身旁的脓疮男人,则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眼中掠过一丝本能的恐惧。
离珩躺在地上,昏迷中似乎也感受到了那刺骨的寒意和毁灭性的威压,身体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呻吟。
栖梧依旧低着头,跪在泥泞中。当那根冰魄钉凝聚成形的刹那,他绷紧的肩背几不可察地剧烈一颤!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根钉子上传来的、源自离阙本命冰魄的、对他体内魔念和凤凰真炎最本源的克制与杀意!
更感受到烙印深处,离阙那冰冷决绝、执行门规的意志!
师尊…竟真要对他用此刑!
离阙指尖拈着那根散发着幽幽寒气的冰魄钉,目光落在栖梧低垂的后颈。
那线条冷硬,带着桀骜不屈的弧度,此刻却被迫弯折,沾染着泥污。
他冰蓝的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涌、挣扎,最终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执法者应有的、冰冷的审判。
“栖梧,残害同门,魔性难驯,甘受邪蛊…”
离阙的声音如同宣读判词的寒冰,清晰地回荡在狭小压抑的空间里。
“…依玄天宗规…当受…冰魄钉刑…锁灵台…镇魔念…”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刀,凌迟着栖梧的尊严,也凌迟着离阙自己摇摇欲坠的心防。
栖梧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
湿发黏在他苍白的脸颊上,熔金的眼瞳不再有愤怒,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孤狼般的疯狂和…
一丝令人心悸的诡异平静!
他死死盯着离阙指尖那根即将决定他命运的冰钉,嘴角竟缓缓扯开一个扭曲的、带着血腥味的弧度!
“锁灵台…镇魔念?”栖梧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挑衅的颤抖,“好啊…师尊…您来…”
他猛地挺直了腰背,甚至微微扬起线条冷硬的下颌,将毫无防备的后颈要害,彻底暴露在那根散发着致命寒气的冰魄钉前!
熔金的眼底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火焰,直直撞入离阙冰封的眼眸深处,声音如同淬毒的誓言:
“您亲手…钉进去!”
“让弟子…永远记住…今日之‘罚’!”
“也让这钉子…替您…”
“…永远…锁着…我!”
最后几个字,如同惊雷炸响!那不是认罪!是赤裸裸的宣告!
是扭曲的占有!他要离阙亲手打下的烙印,成为比锁魂烙印更深的、将他永远禁锢在身边的囚笼!
离阙冰蓝的瞳孔骤然收缩!拈着冰魄钉的指尖猛地一颤!
栖梧那疯狂的眼神,那扭曲的誓言,如同最烈的毒,瞬间侵蚀了他强行筑起的冰墙!
锁着…永远锁着…这孽徒竟将刑罚视作…另一种形式的占有?!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更深的无力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上离阙的心脏。他不再犹豫,眼中最后一丝波澜也被强行冰封!执法者的意志,压过了所有!
他手腕一沉,指尖那根凝聚着本命冰魄、散发着幽蓝寒芒的冰魄钉,带着冻结神魂的锋锐与离阙最后一丝决绝的意志,化作一道冰冷的流光,朝着栖梧毫无防备的后颈灵台大穴——
狠狠钉下!
“唔——!”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闷哼,从栖梧紧咬的牙关中迸出!
冰魄钉入体的刹那,并非皮开肉绽的血腥。而是极致的寒!
一种冻结灵魂本源、冰封一切力量的绝对寒冷!瞬间席卷栖梧四肢百骸!
他挺直的腰背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击中,猛地佝偻下去!
双膝死死抵住冰冷的泥地,指关节因剧痛而捏得惨白,深深抠进泥里!
周身所有躁动的魔气与凤凰真炎,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寒狱,瞬间冻结、沉寂!
心口那道暗红的情毒细纹,光芒骤然黯淡下去,仿佛也被这极致的冰寒封印!
更恐怖的是识海的剧震!那根冰钉如同最冷酷的钥匙,强行撬开了他神魂的防御,离阙那冰冷决绝的意志和冰魄的寒力,如同亿万根冰针,狠狠刺入他意识的最深处!
肆意地冻结、封印、镇压着所有属于“魔”的念头和力量!其痛,远超肉身,直抵灵魂本源!
栖梧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残烛。熔金的眼瞳因剧痛而涣散,却又在涣散的边缘,死死凝聚着,执拗地、穿透灵魂般地盯着离阙!
那眼神里没有屈服,只有一种被彻底打上烙印的、扭曲的满足和…深渊般的执念!
离阙在冰魄钉脱手的瞬间,身体也是猛地一晃!
本就枯竭的本源再次被抽取,识海如同被重锤砸中,眼前阵阵发黑,一大口淡金的血涌上喉头,又被他死死咽下。
他扶着冰冷的土墙,勉强站稳,冰蓝的瞳孔看着栖梧在泥泞中痛苦佝偻、颤抖不止的身影,看着他后颈灵台处那一点幽幽的、不断散发着寒气的冰蓝钉尾。
刑罚已成。
魔念被封。
代价惨烈。
离阙缓缓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微微颤抖。
心头没有执法后的释然,只有一片沉重的、如同这茅屋般腐朽压抑的冰冷死寂。
他亲手…将一根更冰冷的钉子…钉进了这孽徒的命门…也钉进了他们之间…那道再也无法跨越的深渊。
角落的阴影里,那麻木老者浑浊的眼珠,似乎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愉悦的幽光,在他眼底深处一闪而逝。而他身旁的脓疮男人,则恐惧地将头埋得更低。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轻微、却饱含恶意的女子低笑,如同毒蛇的嘶鸣,再次精准地在离阙和栖梧剧痛的识海深处响起:
>“啧啧…好狠的心呐……”
> “…不过…钉得好…”
> “…不听话的…就该用最冷的钉子…永远…锁在…您身边呢…”
声音带着甜腻的残忍,瞬间消失。只留下那冰冷的余韵,缠绕在离阙心头,如同另一根无形的毒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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