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李云龙一把抢过！
那动作粗鲁得就像抢一块刚出锅的猪头肉，哪里有半点对机密文件的尊重。
鲍里斯·万尼科夫的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他是什么身份？
苏维埃武器装备人民委员！
斯大林同志最信任的工业主管之一！
别说在苏联，就是到了欧洲，哪个国家的元首见了他不得客客气气？
可眼前这个穿着洗得发白旧军装、腰里还别着一把破枪的中国军官。
竟然敢直接无视他，还当着他的面，用这种近乎抢劫的方式，夺走了他代表苏维埃最高统帅部移交的神圣文件！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万尼科夫的脸色阴沉如水，刚想开口训斥，却被身边的陈更旅长不着痕迹地拦住。
“万尼科夫同志，消消气，消消气。”
陈更脸上挂着他那标志性的的笑容。
“我们这位李团长，就是这么个脾气，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穷怕了。一听说有坦克发动机，这不，疯了嘛！”
陈更一边说着，一边给不远处的政委刘振华使了个眼色。
刘振华心领神会，立刻上前，和几个警卫员一起，半是劝说半是强硬地把李云龙给架到了一边。
“老李！你干什么！没看到苏联同志还在这儿吗？像什么样子！”
刘振华压低声音呵斥道。
“我管他什么样子！老子就要看看！”
李云龙被架着，脖子还使劲往前伸，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文件夹，嘴里还嘟囔着。
“他娘的，亲爹也没这发动机亲啊！让老子摸摸……就摸摸这铁王八的心肝宝贝！”
他虽然不识字，但“V-2”和“五百马力”这几个词，他可是听林川念叨过无数遍，做梦都在想！
这玩意儿，就是他李云龙未来坦克团的命根子！
万尼科夫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听着李云龙那粗鄙不堪却又充满原始生命力的咆哮。
心里的火气，竟然莫名其妙地消散了不少。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怒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一丝恐惧的审视。
他忽然有些理解彼得罗夫在电报里描述的那种感觉。
这里的一切，都不能用常理去揣度。
这里的军官，不像军官，更像是一群对土地和胜利有着最原始渴望的土匪。
但他们的战斗意志，却比最精锐的红军战士还要炽热，那种为了一个目标不顾一切的疯狂，让人不寒而栗。
这里的工程师，不像工程师，更像是能点石成金的魔法师。
他们的思维，完全跳出既有的工业范式，用一种近乎于道的方式，直指问题的本质。
这里的工人，更不像工人，更像是一群用血肉之躯对抗钢铁的狂信徒，眼神里的光能把钢铁融化。
这是一个野蛮、原始，却又充满爆炸性生命力的地方。
他深吸了一口车间里混杂着机油、铁锈和汗臭的灼热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此行的目的，不是来摆官威的，而是来换取“神之血”的。
“林川同志，”
万尼科夫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林川身上，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看来，你们的部队，对我们的V-2发动机，非常……渴求。”
林川点了点头，从李云龙手里“解救”出那个文件夹，平静地说道。
“万尼科夫同志，对于一支连步枪都要靠缴获的军队来说，任何能喷火的铁疙瘩，都是他们的命。“
”更何况，是能让坦克跑起来的心脏。”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地看向对方。
“不过，相比起图纸，我更关心的是，我们的‘学生’什么时候到？“
”还有，我们‘泰山’计划的‘神经中枢’，什么时候能运过来？”
他说的“学生”，自然是林川要求苏联专家自带的那三百多名技术工人。
而“神经中枢”，则是三千吨水压机最核心的超高压液压阀组。
这才是这次交易的真正核心！
发动机生产线，是苏联人主动送上门的“大礼”，是用来表达诚意的。
而这些工人和核心备件，才是林川真正想要的，能让根据地工业体系实现跨越式发展的“干货”。
万尼科夫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远比他想象的要冷静，也……更难对付。
他没有被V-2发动机这种天大的诱惑冲昏头脑，反而第一时间就指出了这次交易的两个命门。
人才和核心技术部件。
他要的不是鱼，而是渔网，甚至是织网的工匠！
在V-2发动机生产线这种足以让任何军事将领疯狂的诱惑面前，他竟然还能保持如此清晰的头脑，第一时间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林川同志请放心。”
万尼科夫收起了最后一丝轻视，郑重地说道。
“最高统帅部已经下达了最高指令。“
”第一批，三百一十五名，来自乌拉尔、哈尔科夫和高尔基汽车厂的顶尖专家和高级技工，已经随我一同抵达。”
“他们现在，就在外面的飞机上！”
这个消息，让在场的周平顾问和钱秉文老先生等人，呼吸都为之一滞。
三百多人！
而且是顶尖专家和高级技工！
这哪里是援助，这简直是把苏联重工业的心头肉给割下来一块！
“至于‘共青团员’号的备用件和核心阀组，”万尼科夫继续说道。
“它们将在三天之内，分批次全部空运到位。“
“斯大林同志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满足太行山军工联合体的一切需求！”
“好！好啊！”陈更旅长激动地一拍大腿。
他知道，林川的阳谋，成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技术交换，这简直就是一场单方面的“技术扶贫”！
“不过……”万尼科夫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川。
“我们也有一个条件。”
“请讲。”林川平静地看着他，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整个车间的喧嚣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抽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远处被架住的李云龙都安静了下来，竖起了耳朵。
“我们希望，能立刻参观你们的‘煤制油’工厂。”
“并且，我们的化工专家，需要立刻得到那套完整的，能够生产辛烷值超过九十二号航空汽油的……”
“工艺流程和催化剂配方。”
万尼科夫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才是他此行的最终目的！
“神之血”！
林川笑了。
“当然可以。”他爽快地答应了。
“我们是盟友，技术交流，理所应当。”
“钱老，周顾问，待会儿就由你们，带万尼科夫同志和苏联的专家们，去炼油厂看一看。”
万尼科夫心中刚松一口气，以为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不过，”
林川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真诚和歉意。
“我们的工艺，还处在非常初级的‘土法’阶段，很多地方都不成熟，恐怕要让苏联同志们见笑了。”
“尤其是我们的催化剂，是用山里挖的石头和缴获的硫铁矿自己配的，效果嘛……”
“时好时坏，不太稳定。可能需要苏联同志帮忙分析分析，指导指导。”
听到这话，万尼科夫身后的几名苏联化工专家，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
一位头发花白、在苏联享有盛誉的化工泰斗库兹涅佐夫教授，再也忍不住。
他猛地上前一步，用看魔鬼一样的眼神看着林川，声音颤抖地请求道。
“林总工，我……我能看看你们所谓‘不稳定’的样品检测报告吗？”
“当然。”
林川像是早就料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递了过去。
库兹涅佐夫教授用颤抖的双手接过，展开一看，上面一排排手写的数据和曲线图，清晰地标注着。
“样品批次03，辛烷值：92.5，稳定性测试：良好……”
“heвo3moжho！这不可能！”
老教授的呼吸猛地一窒，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他激动地挥舞着那张薄薄的报告纸，唾沫星子横飞。
“您管这叫不稳定？！”
“您知道稳定的92.5辛烷值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你们对催化重整的理解，已经超越了我们所有人！”
“这不叫不稳定！这……这在我们的实验室里，在全世界任何一个化工实验室里，都叫神迹！！”
这位老教授因为太过激动，身体一阵摇晃，几乎要当场昏厥过去，幸好被身后的同事及时扶住。
老教授的话，如同一记记万吨重锤，狠狠砸在每个苏联人的心上。
万尼科夫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彼得罗夫在电报里会用“魔鬼”这个词来形容林川。
这个年轻人，不仅在技术上是个魔鬼，在谈判桌上，更是一个能把人吃的骨头都不剩的魔鬼！
他用最谦逊的语气，说出最“恶毒”的话，让你有火发不出，有苦说不出，还得陪着笑脸！
“没……没关系！”
万尼科夫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脸上还要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们苏维埃的专家，很乐意，也非常荣幸，能为中国同志提供……‘技术指导’！”
他已经认命了。
在绝对的技术代差面前，任何讨价还价，都是自取其辱。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把“神之血”的技术弄到手，然后立刻返回莫斯科。
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想踏入这片被诅咒的太行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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