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院子中间那堆黑乎乎、油腻腻，还夹杂着泥土和碎石的铁疙瘩。
兵工厂所有的人，都围了上来，一个个伸着脖子，议论纷纷。
“这……这是啥玩意儿？”
“看着像是个机器，可都碎成这样了。”
“是团长送来的‘大礼’？我看着倒像是一车废铁。”
赵铁根叼着烟杆，围着那堆零件转了两圈，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蹲下身，捡起一个断裂的齿轮，放在手里掂了掂，又看了看上面的豁口。
“是好钢。”
老师傅一锤定音。
“比咱们炼出来的还好。这应该是鬼子工厂里的机器。”
他站起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可惜了，炸成这样，神仙也修不好了。当废铁回炉，都嫌它拆起来麻烦。”
众人听了，也都跟着惋惜。
这么好的一台机器，就这么废了。
林川站在那堆零件前，没有说话。
他的脸色很平静，但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别人看的是一堆废铁。
但在他眼里，这根本就是一座宝藏！
就在昨天，他刚刚解锁了【德式工作母机】的技术。
那庞大的信息流，让他对现代机床的构造和原理，了如指掌。
眼前这台虽然是日式的，而且被炸得稀巴烂，但其核心的传动结构、变速箱、刀架……万变不离其宗。
更重要的是，这台机器的很多关键零件，比如主轴、导轨、丝杠，虽然有损伤，但主体还在！
这些都是以目前兵工厂的条件，想造都造不出来的精密部件！
‘李云龙啊李云龙，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林川心里乐开了花。
‘别人眼里这是烫手山芋，在我这里，这就是瞌睡送来的枕头啊！’
有了这堆“零件”，再结合脑海里德式机床的图纸，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修复并升级这台机器！
到时候，兵工厂就将拥有第一台真正意义上的，高精度现代化车床！
“所长，这……这玩意儿怎么处理？”
张大山凑过来问，脸上满是为难。
“是啊，林所长，这堆东西，放院里太占地方了。”
李瘸子也附和道。
“处理？”
林川回过神来，嘴角微微上扬。
“谁说要处理了？”
他拍了拍一个半截的铸铁床身，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这么好的宝贝，怎么能处理掉？”
“传我命令！”
林川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高亢起来。
“从今天起，兵工厂所有任务暂停！”
“所有的人，包括我，都给我围着这堆‘宝贝’转！”
“咱们接下来的任务，只有一个！”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堆废铁，一字一句地说道。
“修复它！”
“什么？！”
林川的话，像是一颗炸弹，在人群中炸开。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所长，你没开玩笑吧？”
赵铁根第一个表示怀疑。
“这都碎成一地了，怎么修？连张图纸都没有，咱们连它原来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啊！”
“是啊，所-长，这比造那个压力机还难啊！”
“这根本不可能！”
质疑声此起彼伏。
这一次，就连最信服林川的赵铁根，都觉得所长是异想天开了。
这已经不是技术问题了，这是神话问题。
“谁说没有图纸？”
林川微微一笑。
他转过身，面对着众人，拿起一根木炭，就在旁边空地上那面刚刚建好的土墙上，画了起来。
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画简单的结构图。
而是在画一幅无比复杂、无比精密的……
总装图！
他下笔飞快，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
主轴箱、变速箱、进给箱、刀架、尾座、床身……
一个个复杂到极致的机械结构，在他手中，被清晰地还原在了墙上。
他画的，不是那台被炸毁的日式车床。
而是一台结构更优，设计更合理的，德式高精度车床！
但是，他又巧妙地将那堆日式零件的尺寸和特点，融入到了德式图纸之中。
就好像，这幅图纸，就是为修复这堆零件，量身定做的一样！
一开始，赵铁根他们还抱着胳膊，一脸的不以为然。
但看着看着，他们的表情，就变了。
从怀疑，到惊讶，再到震惊，最后，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呆滞。
院子里，再次变得鸦雀无声。
只剩下木炭划过土墙的“沙沙”声。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傻傻地看着那个在墙上“创造世界”的年轻人。
他们看不懂那些复杂的线条和标注代表着什么。
但他们能感受到，那幅图里蕴含的，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工业的秩序与美感。
那是一种超越了他们时代认知的，神乎其技的“魔法”。
当林川画下最后一笔，将木炭扔在地上时。
一幅巨大而完整的德式车床总装图，就这么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它与地上那堆破碎的零件，形成了一种荒诞而又和谐的对比。
林川拍了拍手上的炭灰，转过身来。
他看着已经完全石化的众人，笑了笑。
“现在，还有人觉得，不可能吗？”
没有人回答。
或者说，没有人能回答。
他们的脑子，已经完全宕机。
许久。
“当啷”一声脆响，打破了死寂。
是赵铁根叼着的烟杆，从僵硬的嘴角滑落，掉在了地上。
这位见惯了风浪的老师傅，此刻嘴唇哆嗦着，双眼死死盯着墙上的图纸，眼神里除了震撼，更有一种朝圣般的狂热。
寂静中，不知是谁，颤抖着手，用力地拍了一下。
啪！
这一声，仿佛一个信号。
下一秒，雷鸣般的掌声轰然炸响！
掌声并不整齐，甚至有些杂乱，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力量。
所有人，包括赵铁根和李瘸子，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鼓掌，手掌拍得通红，许多人甚至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们不是在为一幅图纸鼓掌，而是在为亲眼目睹一个“神迹”而欢呼！
是在为兵工厂即将迎来的新生而呐喊！
林川看着眼前这群激动到近乎癫狂的工人们，没有制止。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才算是在这个兵工厂，真正地树立起了绝对的权威。
他需要的，就是这种发自内心的信服，和不容置疑的执行力。
因为接下来，他要做的，是挑战这个时代工业极限的壮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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