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东,“老金陵茶馆”的午后,阳光透过糊着宣纸的窗棂,在光洁的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水沸声咕嘟,茶香袅袅,混着窗外新翻泥土的气息和远处工地的喧嚣,构成了一幅劫后余生的市井画卷。
周玄立在柜台后,靛蓝布衣浆洗得有些发白,袖口挽起,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腕。他正专注地擦拭一排青瓷盖碗。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被岁月磨砺后的沉静。指尖拂过冰凉的瓷面,水流滑落,带走尘埃,留下清亮的光泽。失去修为后,这方寸茶台成了他锚定现实的所在,每一缕茶香,每一次注水,都提醒着他脚下这片真实而琐碎的人间烟火。
“周师傅,劳驾,一壶碧螺春!”熟客老张拄着拐杖,在靠窗的老位置坐下。
“好嘞,张伯稍坐。”周玄应声,取茶、温杯、注水。沸水冲入杯中,嫩绿的芽叶舒展翻滚,清香四溢。他奉上茶盏,换来老张一声满足的喟叹。
茶馆里多是老街坊,话题离不开重建的艰辛与希望。
“听说了吗?城西那片安置房工地,昨儿夜里又出怪事了!”一个穿着工装背心的汉子压低声音,“守夜的老李说,听见地底下有‘咔咔’的挠墙声,吓得他一宿没合眼!”
“唉,这金陵城啊,地底下埋着多少陈年旧事…”旁边一位白发老者摇头叹息,“多亏了那些英雄啊,不然咱们这把老骨头,早跟那些老房子一起埋了…”
“是啊,听说那位姓周的高人,最后…”说话的人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柜台后安静添水的周玄,见他神色如常,才又压低声音,“…唉,可惜了…”
周玄提着铜壶,穿梭在茶桌间,添水,续茶。那些敬畏的低语、惋惜的叹息,如同拂过耳畔的风,并未在他平静的眼底掀起波澜。英雄的光环早已褪去,如今的他,只是这间茶馆里一个谋生的茶博士。这种剥离了力量的平凡,于他而言,陌生,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脚踏实地的慰藉。
门帘掀动,风铃轻响。
一位穿着灰色中山装、气质儒雅的老者走了进来,是常客陈教授。他选了张清静的桌子坐下,对周玄微微颔首:“周师傅,老规矩,一壶雨前龙井。”
“陈教授稍候。”周玄回礼,动作利落地备茶。陈教授是退休的历史教授,学识渊博,尤其对金陵古史和茶道颇有研究,常与周玄闲聊几句。
不多时,门帘再次被撩开。苏清雪走了进来。浅杏色的针织衫衬得她肤色温润,长发松松挽起,手里拿着一个素雅的帆布包,装着学生的作业本。
“吴老板,麻烦半斤龙井。”她声音温和清晰,带着教师特有的耐心。
“苏老师来啦!稍等!”吴老板热情地招呼着,转身去称茶叶。
苏清雪安静地站在柜台前等待。目光随意扫过店内,掠过擦拭茶具的周玄。他背对着她,阳光勾勒出他挺拔而略显单薄的背影,肩头落着温暖的光斑。那背影莫名地让她心头微微一滞,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又瞬间归于平静。她移开目光,望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
周玄似有所感,转过身来。四目相对。
苏清雪的眼神清澈如水,平静无波,带着对陌生服务人员应有的礼貌性关注,如同看着一件寻常的摆设。没有探究,没有波澜,更没有一丝一毫的熟悉感。
周玄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低下头,继续擦拭手中的茶壶。水流声哗哗作响,掩盖了心湖深处那几乎不可闻的涟漪。他知道,这平静的眼神背后,是彻底的遗忘。他不再是她的丈夫,甚至不再是那个曾在她生命中短暂出现过的“周玄”。他只是这家茶馆的茶博士。
“苏老师,您的茶。”吴老板将包好的茶叶递上。
“谢谢吴老板。”苏清雪付了钱,接过茶叶,又对周玄礼貌地点点头,“麻烦您了。”然后转身离开,步履轻盈,没有丝毫留恋。
风铃再次响起,带走了那抹浅杏色的身影。周玄放下茶海,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开始擦拭光洁的台面。阳光依旧温暖,茶香依旧缭绕。
傍晚,茶馆里人声渐沸。几个穿着沾满水泥灰工装的男人大声吆喝着走了进来,带着一身汗味和尘土气。
“老板!上茶!渴死了!要好茶!”领头的一个满脸通红,脚步虚浮,拍着桌子嚷嚷,唾沫星子乱飞,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吴老板皱了皱眉,还是示意周玄上了一壶最普通的茉莉花茶。
醉汉灌了一口,嫌味道寡淡,又重重一拍桌子:“这什么玩意儿!淡出鸟来了!换!给老子换好的!”
同桌的工友赶紧拉他:“老王,行了行了,凑合喝吧!别闹事!”
“凑合个屁!”醉汉一把甩开工友的手,摇摇晃晃站起来,醉眼朦胧地指着正在给邻桌添水的周玄,“你!就是你!耳朵聋了?给老子换壶好的!听见没?!”
周玄放下铜壶,平静地看向他:“店里最好的就是这茉莉香片。”
“放屁!看不起老子是不是?”醉汉借着酒劲,猛地将桌上的茶壶扫落在地!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刺耳!瓷片四溅,滚烫的茶水泼了一地!
茶馆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愕地看了过来。
吴老板脸色铁青,正要上前理论。周玄却先一步走了过去。他没有动怒,眼神依旧平静得如同深潭,只是默默弯下腰,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
“哟!哑巴了?还是怕了?”醉汉见周玄不反抗,更加嚣张,一脚踢开脚边的碎片,“老子让你换茶!聋了吗?!”
他骂骂咧咧,伸手就去推搡周玄的肩膀!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周玄时,一只骨节分明、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如同铁钳般,牢牢扣住了他的手腕!
“啊——!”醉汉痛呼一声,感觉手腕像被钢圈箍住,骨头都要裂开!他惊恐地抬头,看到两个穿着黑色夹克、气质冷峻如冰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其中一个眼神锐利如鹰,正是上次在超市出现过的749局特工。
“公共场合寻衅滋事,破坏财物,意图伤人。”鹰眼的声音冰冷,毫无起伏,“跟我们走一趟。”
醉汉的酒瞬间吓醒了大半,看着对方冷硬的面孔和腰间若隐若现的硬物轮廓,腿肚子直打颤:“我…我喝多了…我不是故意的…我赔钱!我赔钱!”
“赔钱是必须的。”鹰眼松开手,示意同伴处理现场。他转向周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周先生,您没事吧?”
周玄摇摇头,继续收拾碎片:“没事,谢谢。”
鹰眼点点头,不再多言,只是冷冷地盯着那瑟瑟发抖的醉汉和他的工友。很快,两名穿着警服的社区巡警赶到,在749局人员的监督下,将面如死灰的醉汉带走处理。茶馆很快恢复了秩序,但气氛却有些异样。
吴老板连声道谢,周玄只是摆摆手,继续做他的事。茶馆里的客人看向周玄的眼神,却多了几分复杂。好奇、敬畏、同情…英雄的光环并未完全消失,只是笼罩上了一层名为“平凡”的薄纱,更显神秘。
混乱中,一个穿着考究唐装、眼神精明市侩的中年男子蹲下身,捡起地上摔落的一枚边缘磨损的青玉茶则。他仔细擦拭着玉器表面的茶渍,指腹摩挲着模糊的缠枝莲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他站起身,脸上堆起笑容,走向惊魂未定的吴老板。
“吴老板,受惊了受惊了。”钱老板拱拱手,“这枚玉茶则,看着有些年头了,可惜摔了一下。鄙人钱某,做点小古董生意,看着有缘,不知吴老板能否割爱?价钱好商量。”
吴老板一愣,看向那枚不起眼的茶则,又看看钱老板热切的眼神,一时有些犹豫。
夜深人静。周玄回到栖霞新苑那间简陋的板房。窗外,城市的灯火勾勒着重建中的轮廓。他坐在窗边,看着那株小小的绿萝在灯光下舒展叶片。
桌上,放着一本崭新的笔记本,扉页上是苏明月娟秀的字迹:“给周玄哥——明月”。
他拿起笔,在空白的第一页,缓缓写下:
“归尘。金陵。癸卯年秋。”
笔尖停顿片刻,又添上一行小字:
“茶沸七分,人走茶凉。心若止水,照见寻常。”
放下笔,他望向窗外紫金山的方向。夜色深沉,山影如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中那枚温润的青玉茶则。就在刚才收拾碎片时,他鬼使神差地将它捡了回来。
此刻,玉器静静躺在他掌心,在昏黄的灯光下,似乎…比白日里多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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