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噬,小屋里唯一的光源是顾昭亭那支战术手电投在墙上的惨白光斑,像一块正在冷却的尸斑。
U盘还插在电脑上,屏幕幽幽地亮着,LwZ - 07那个编号像一道烙印,烫在我的视网膜上,每一次眨眼都像被细针刮过。
“自由不是终点,是展台的开始。”这句话在我脑中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敲碎了我刚刚拼凑起来的一点点希望。
顾昭亭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只是将手电筒的光调暗,靠在墙角,整个人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的呼吸轻得像枯叶贴着地面滑行,连空气都仿佛凝滞。
但我没有时间。
那短、短、长的三声咳嗽,像一把无形的钥匙,开启了我身体里某个尘封的开关,恐惧不再是弥漫的雾气,而是凝结成了锋利的冰锥,抵着我的后心。
我能感觉到它缓慢地刺入,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几乎麻痹神经的触感。
他们不是在找一具尸体,他们是在“验货”。
这个念头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泛起酸涩的铁锈味。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在极度的恐惧下反而运转得飞快,像一台超频的量子处理器。
李聋子的话,阿九手下腰间的设备,收音机……这些看似无关的碎片在我脑中疯狂碰撞,试图拼接成一条活路。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村子里弥漫着一层薄雾和柴火的烟味,空气湿冷,黏在皮肤上像一层未干的蛛网。
我以伤口需要换药为借口,向顾昭亭要了点零钱。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低声说:“快去快回,不要和任何人交谈。”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窗外风掠过枯枝的沙沙声吞没。
村口的杂货铺散发着一股尘土、劣质肥皂和过期食品混合的怪味,混着潮湿木板散发的霉味,钻进鼻腔时让人几欲作呕。
老板是个昏昏欲睡的中年男人,正靠在柜台后听着一台老式红星牌收音机,里面咿咿呀呀地唱着本地戏曲,女声尖利,像指甲刮过玻璃。
我佯装寻找创可贴和碘伏,身体却不着痕迹地靠近柜台,指尖触到货架粗糙的木纹,金手指的能力在瞬间被激活。
目光借着货架的掩护,死死锁定了那台收音机——外壳泛黄,旋钮上有细微的划痕,喇叭布面微微鼓起,仿佛藏着某种低频的震颤。
就是它。
我几乎可以肯定,阿九他们用来追踪的脉冲信号,其基础频率,就隐藏在这覆盖全村的调频广播波段里。
他们用这种最古老、最无孔不入的方式,为这片区域撒下了一张无形的天网。
我的指尖在粗糙的货架上轻轻划过,金手指的能力在瞬间被激活。
那台收音机在我眼中被层层剥开,外壳、喇叭、电路板……每一个元件的结构、颜色、连接方式都化作精确的数据流涌入我的大脑。
一块绿色的电路板,三个并联的黄色电容,调频旋钮下那根纤细的铜线圈……逆向建模在我的脑海里悄无声息地完成了。
我怀揣着从杂货铺得到的信息,匆匆赶回小屋。
一路上,村子里的人们各自忙碌着,我却无暇顾及,只觉得那间小屋像一个避风港,又像一个充满未知危险的囚笼。
当我推开小屋的门,那种熟悉的压抑感再次扑面而来,像湿冷的裹尸布贴上皮肤。
回到那间令人窒息的小屋,我立刻找出顾昭亭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另一台同型号的旧收音机。
他看着我一言不发地开始拆卸,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却没有阻止。
我拔下头上仅有的一根金属发卡,用牙齿将它咬直,再用石头把它磨尖,一端小心翼翼地在手电的灯泡上加热,制成了一根简陋到可笑的焊针。
电池被我撬了出来,正负极反接,再用细铜丝连接。
微弱的火花一闪而过,一股塑料焦糊的臭味弥漫开来,刺得眼角发酸。
这是我在档案室修复老式打印机时,从一本破损的维修手册上学到的土办法,利用反向电流制造一种不稳定的、间歇性的脉冲。
我屏住呼吸,将发卡的尖端对准电路板上一个微小的焊点。
我的手很稳,稳得不像一个刚刚得知自己是“展品”的逃亡者。
指尖触到焊点的瞬间,能感受到细微的电流震颤,像蚂蚁在神经末梢爬行。
在这一刻,我不是林晚照,我是一个精密的仪器,一个只为求生而运转的机器。
傍晚时分,门被轻轻敲响了。
我和顾昭亭同时警觉起来。
门外站着的,是李聋子。
他像个没有声音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手里捏着一小块窝头。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我拆开的收音机上,瞳孔微微一缩。
他看到了那些被我改动过的线路,看到了那根被熏黑的发卡。
我以为他会质问,甚至会告发。
但他没有。
他走到我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用铅笔头在上面写下一行字:我姐姐走前,也有一台这样的收音机。
我的心跳猛地一沉,仿佛坠入深井。姐姐?失踪的姐姐?
他没有给我追问的机会,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截缠绕得十分整齐的屏蔽铜线,小心地放在桌上,然后指了指收音机的核心部分,又在纸上写道:老式脉冲,怕谐波。
加这个,能骗过“听脉器”。
我震惊地看着他,又看看那截铜线。
一瞬间,我全明白了。
李聋子听不见声音,那些能干扰普通人的高频或低频脉冲对他毫无作用。
他感知世界的方式是震动。
他或许无法听到阿九他们的对话,却能“感受”到他们设备运作时产生的微弱物理共振——比如电流通过线圈时的轻微嗡鸣,或是信号发射瞬间地板的震颤。
对于这个追踪系统而言,他是一个天然的“免疫者”,一个完美的观察者。
他没有拆穿我,反而给了我最关键的帮助。
这不仅仅是一截铜线,这是一份无声的信任,一份来自另一个绝望者的守望相助。
我向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那双总是显得有些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微光,随即转身,再次像影子一样融入了夜色。
我连夜工作,将那截珍贵的屏蔽铜线小心地焊接在电路板的关键节点上。
最后一步,我从顾昭亭的电脑里调出一段空白录音,将自己的心跳声录了进去。
我压抑着呼吸,努力让心跳放缓,再放缓。
每一次搏动都像在拉紧一根即将断裂的弦,耳膜里回荡着自己放大的心跳声。
然后,我将这段心跳的音频波形,通过我改造的电路,混入了那不稳定的电流波动里。
我要模拟的,不是活着,而是“活着”的残骸——一个符合他们标准的,“脑死亡模型”的微弱生物信号。
接通电源进行最后测试的瞬间,一股酥麻的电流从指尖窜遍全身,像有无数细小的针在血管里游走。
我的大脑一阵刺痛,眼前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在那个洒满阳光的午后,许明远坐在我对面,他微微侧着头,用一种温柔得能融化冰雪的语调对我说:“晚照,别怕,你只要跟着我的节奏呼吸,一切都会平息。”
那令人安心的语调,那独特的停顿节奏……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这种感觉融入了对电流的微调中。
在我即将对这个关键的心跳信号进行最后的微调时,我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大脑中突然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潜意识里想要冲破束缚。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只是绝境中抓住的一丝温暖慰藉。
深夜,我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惊醒,仿佛有人用冰冷的探针刺入了我的梦境。
窗外的月光清冷如霜,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因紧张而微微泛白,但我的大脑却异常清晰。
刚才……刚才不是梦。
我的金手指在脑中飞速回放着一段数据流——一段刚刚被远程扫描、分析、然后标记为“异常”的数据流。
我“看”到了阿九那张冷酷的脸,看到了他紧锁的眉头。
我“听”到了他耳机里传来的、被放大了无数倍的信号。
我的心跳信号,每分钟0.3次,稳定,符合模型标准。
但是……但是在那稳定的心跳谐波里,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0.1%的偏移。
那是我下意识模仿许明远说话时,带入的那个不自然的、刻意追求平稳的停顿。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那是阿九的声音:“她在演。”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布料紧贴皮肤,带来一阵湿冷的黏腻感。
我暴露了。
不,不对。
我猛地睁开眼,看向窗户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我意识到,刚才那次致命的“模仿”,不是一个失误,而是我的金手指在生死一线间完成的进化。
它不再只是被动地记录和建模,它开始主动地解析、复现,甚至利用“情绪”的节奏。
我缓缓地,对着镜中那个惊魂未定的自己,用一种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带着七分老K式悲悯的语气,轻声说:“我不再害怕。”
声音平静,没有一丝颤抖。
镜中的倒影一动未动。
真正的林晚照,已经学会了如何藏进别人的壳里。
就在这时,一阵夜风吹过,墙角下传来一个孩子梦呓般的喃喃自语,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锥子扎进我的耳朵。
是小石头。
“LwZ - 07……是林姐姐吗?”
我的血液,在这一刻几乎凝固。
外有强敌窥伺,内有无法预料的变数。
这场对峙,已经从单纯的技术破解,变成了一场漫长而危险的心理扮演。
阿九启动了“情绪诱饵”,等着我露出破绽。
而我,必须戴上这层新的面具,在这片无声的战场上,为自己演奏一曲虚假的心跳。
这场表演,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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