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凉意裹着杏树叶子的清香钻进窗缝时,我已经在枕头下摸了三次那半张快递单。
指甲盖压着布料下的残片,触感像块烧红的炭——昨晚在厕所温水里泡开的字迹还在眼前晃:“快递单撕了,藏床底。”小满的童声混着雨声在耳边响,她说床底有“怪味”,像姥姥去年腌萝卜时打翻的药瓶,还带着铁锈似的腥气,听得我耳道发痒。
我攥着袖口深吸两口气,推门去敲刘翠花家的竹门。
她开得很快,围裙上沾着玉米面糊,见是我,比划着“早”的手势,眼角的细纹里还凝着睡意,呼出的气息微酸,是隔夜粥的味道。
我指了指她屋里的床,又做出“晃”的手势——前晚听见的床底木板松动声,此刻成了最好的借口。
她愣了愣,低头看自己沾着面粉的手,突然拽住我的手腕往屋里拉,掌心的温度带着面缸的余温,汗湿的皮肤贴着我脉搏跳动的地方,像一块温热的石头。
掀开蓝花褥子的瞬间,霉味混着股刺鼻子的甜腥涌上来,黏在鼻腔深处甩不掉,仿佛有人把腐烂的桃子塞进了旧棉被里。
我喉咙发紧——不是普通消毒水,是福尔马林。
去年社区组织参观法医实验室,我凑得太近,那股钻进鼻腔的气味在记忆里泡了半年,连梦里都能闻到它腐蚀骨头的钝痛。
刘翠花蹲下来帮我扶着床垫,她的手指关节粗得像老树根,指甲缝里还嵌着洗不净的玉米面,摩擦声像砂纸刮过纸页。
我假装被灰尘呛到,弯腰咳嗽时用余光扫她的脸——她正皱着鼻子,手指在鼻尖前扇动,比划出“难闻”的手势,眉头蹙起的样子却不像第一次闻到这味道。
膝盖抵着青砖地,冰凉坚硬,硌得骨头发麻。
我顺着床板缝隙摸索,指尖蹭到灰扑扑的蛛网,黏腻地缠上指节。
第三块木板下有块凸起,指甲扣住边缘一拽,硬纸板擦过床板的“沙——”声比心跳还响,在耳膜里来回震荡。
刘翠花凑过来,我赶紧把纸板往身后藏,却在看清上面字迹时浑身发冷。
收件人姓名被撕掉了,地址栏“城南艺术仓库c区”几个字像钉子扎进视网膜,备注栏的小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请勿拆封,模型社专用”。
我把两块残片并排放到腿上,纸张边缘的毛边严丝合缝——是同一张单子撕开的。
编号“mc - 207”在阳光下显出身形,旁边用红笔写着“女童·睡眠状态·可塑性强”,墨迹微微晕开,像是写的时候手也在抖。
胃里突然翻涌,我咬着舌尖才没吐出来,嘴里顿时弥漫一股铁锈味。
刘翠花碰了碰我的手背,比划着“要帮忙收吗”,我赶紧把残片塞进裤兜,笑着摇头,指了指她围裙上的面粉:“我帮您晒被子吧?”她没察觉我的声音在抖,拍了拍我的手背,转身去抱被子。
中午饭桌上,腌黄瓜的脆响格外刺耳,每一口咀嚼都像踩碎枯枝。
许明远的白大褂搭在椅背上,领口的褶皱像道伤疤,袖口细密织法泛着冷蓝光泽——和小满枕头下的布角一模一样。
他夹起一筷子清炒时蔬,突然问小满:“昨天谁教你折蝴蝶?”瓷碗磕在桌上的轻响里,小满的筷子“当”地掉了,金属碰撞声震得我太阳穴突跳。
我盯着她发颤的指尖,抢先开口:“是我教的,她说想送给您。”
他的筷子尖顿在半空,绿豆大小的菜叶子晃了晃,掉回碗里。
“您不是最喜欢手工吗?”我盯着他的眼睛,那潭死水似的瞳孔突然缩了缩——这次他的目光快了半拍,像被人抽了一鞭子。
他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挤成网:“嗯,我也喜欢收集。”
这句话像块冰掉进后颈,顺着脊椎滑进尾椎骨。
我低头扒饭,米粒在嘴里嚼出苦味,连唾液都变得粘稠。
小满的脚悄悄碰了碰我的鞋,一下,两下——是我今早教她的“安全信号”。
我用脚尖轻轻回碰,她的小脚趾在布鞋里蜷成团,温热又柔软。
下午许明远说要“访友”,白大褂下摆扫过门槛时,我闻到了柠檬清洁剂的味道,浓烈得不像日常用品,倒像是刻意掩盖什么。
小满拽着我的衣角,发梢沾着早饭时的糖渣:“姐姐,去河边捡石头好不好?”
河边的风裹着水草味,我蹲在她旁边,用树枝在沙地上画圆圈:“红色是快跑,黄色是别说话,蓝色是跟我走。”她用食指戳破红色圆圈:“像许老师的眼睛。”我喉咙发紧,正要说话,她突然从裤兜里掏出块布角:“这个掉在我枕头下的。”
蓝色纤维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边缘齐整得像被剪刀裁过,摸上去有种实验室手套般的滑腻感。
我捏着布角的手在抖,想起许明远白大褂袖口的暗纹——也是这种细密的织法。
小满歪着头看我:“姐姐,这是新校服吗?”我把布角塞进她手心:“收好了,这是我们的秘密。”
回家路上遇见王医生,他拎着药箱走得急,药箱锁扣撞出“咔嗒”声,节奏快得像心跳。
我假装被石头绊到,扑过去时把写着“mc - 207”的纸条塞进他掌心。
他的手指粗得像胡萝卜,却在碰到纸条的瞬间猛地一颤,眼尾的皱纹全绷起来,仿佛那纸条烫手。
我扶着他的胳膊道歉,他低头看了眼手,迅速攥紧拳头,药箱在他身侧晃得更急了,药瓶碰撞声闷闷的,像藏了什么活物。
深夜的蝉鸣像团乱麻,缠住耳朵不让睡。
我蜷在凉席上,枕头湿了一片——不是泪,是汗,黏腻地贴着脸颊。
梦里我变成“mc - 207”,被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玻璃罐里,许明远的脸贴在罐壁上笑:“多好的模型。”惊醒时,有团暖乎乎的小身子挤进来,小满的胳膊圈住我的手腕,呼吸喷在我手背上:“姐姐,我不怕黑了。”
月光透过窗棂爬进来,在她发顶镀了层银,发旋处还留着白天阳光晒过的温度。
我轻轻摸她的后脑勺,那里有块软软的发旋,像朵没开的小花,指尖能感受到她头皮细微的脉动。
后半夜起了风,杏树叶子沙沙响,我听见远处传来汽车碾过碎石路的声音——许明远该回来了。
第二天清晨的太阳像个烧红的铁球,空气里闷得发黏,连呼吸都像吞棉花。
刘翠花掀开竹帘喊我:“小照,帮我晒棉被吧?”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我盯着她怀里的蓝布被,突然想起小满说床底的“怪味”——或许阳光能晒出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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