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像一条冰冷的蛇,顺着我的脊骨蜿蜒爬上,缠住了我的脖颈,寒意如针尖刺入骨髓。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夜风穿过枯草,沙沙作响,像无数双干裂的嘴唇在耳畔低语,又像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我指尖发麻,掌心却渗出冷汗,脚底踩着的碎石硌得生疼,仿佛大地也在颤抖。
“咔哒。”
院门被从内推开,木轴摩擦的轻响划破死寂。
一个修长的身影倚在门框上,月光斜切而下,勾勒出他熟悉的轮廓——是许明远。
他没有戴那副标志性的墨镜,一双眼睛在暗夜里深不见底,像两口枯井,映不出光,却吸尽所有。
他甚至没有看我,只是慢条斯理地抬手,指尖轻巧地将窗台上那只倒扣的茶碗翻了过来,碗口朝天,稳稳当当,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
“这个暗号,还是我教陈阿婆的。”他轻笑一声,声音像烟灰从指间滑落,轻飘却灼人,“她说人老了,记性不好,还是用最简单的法子。你看,碗口朝下,就是‘危险,别来’。简单,有效。”
我大脑一片空白,随即被巨大的寒意淹没,耳膜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细针在颅内穿刺。
他知道!
他不仅知道我回来,知道我走这条后山小路,甚至连我和陈金花约定的暗号都一清二楚!
这根本不是一场追捕,这是一场早已布置好的围猎,而我,正一步步走进他精心设计的包围圈。
那个倒扣的茶碗,不是陈金花给我的警示,而是许明远为我布下的诱饵。
他算准了,我看到危险信号,反而会因为担心陈金花的安危而更加急于靠近。
“你怎么……”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撕裂而出,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我怎么知道?”他终于将目光投向我,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意外,只有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像刀尖在皮肤上轻轻划过,“晚照,你太小看‘静室’了。你以为我们凭什么能在这里盘踞这么多年?你姥爷很聪明,他知道不能相信任何人,所以选择了一条最隐秘的线索。可惜,他还是算错了一步。”
他向前走了两步,停在院子中央,那串一深一浅的脚印,在他的脚下完美重合,仿佛时间在此刻被折叠。
“他算错了人心。”
我的心猛地一沉,胸口像压了块冰,寒气顺着血管蔓延至四肢。
姥爷、陈金花、老张……这条线上的每一个人,都在他的监控之下?
“陈阿婆在哪里?”我握紧了藏在枕下的怀表,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掌心,那一点坚硬的触感给了我一丝微弱的镇定。
金手指的能力在指尖蠢蠢欲动,但我强行压制住了。
现在回溯任何细节都已无济于事,我需要的是寻找一个逃离的破绽。
“她很好。”许明远摊了摊手,袖口随动作滑落,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腕表指针停在十二点整,“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我只是请她去邻村亲戚家暂住几天,顺便,借她的院子用一用。”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你以为,为什么她家的狗会叫一整晚?因为它不认识我。现在,它认识了。”
随着他的话音,那低低的呜咽声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院子,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湿冷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像一层冰冷的膜。
他不是在威胁,他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驯服一条狗,更何况是控制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
“你想要什么?”我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喉头滚动,像吞下了一块碎玻璃,“钥匙和情报,我都可以给你。放了陈阿婆,放了我姥姥。”
“钥匙?”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出了声,笑声在空旷的院中回荡,像夜枭扑翅,“晚照啊晚照,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吗?你以为我要的,只是那把能打开通风井的钥匙?”
他缓缓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跳上,地面微微震颤,脚底传来细碎的砂砾滚动声。
我下意识地后退,脚跟却抵上了一块山石,退无可退,粗糙的岩面硌着脊椎,生疼。
“那把钥匙,只是一个测试。测试你是不是和你姥爷一样,有那么点不安分的好奇心。事实证明,你比他更有天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像从地底渗出的潮气,“至于情报……你那张纸鸢上写的东西,我很感兴趣。‘窑底有活气,七灯未熄,速联县局老张’。写得真好,可惜,晚了二十年。”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他怎么会知道信的内容!
那张纸鸢明明还藏在我的鞋垫里!
金手指瞬间失控般自行启动,我的意识被强行拉回了昨夜。
我看到自己伏在桌前,用极淡的铅笔在小满的课本夹页上拓印下那些秘密。
窗外,月光如水,一道极淡的影子在窗棂上一闪而过。
当时我以为是风吹动的树影,并未在意。
现在回想,那影子的轮廓……分明就是许明远!
他一直都在监视我!
从我拿到胶卷,到我发现姥爷的秘密,再到我写下这封纸鸢信,我自以为隐秘的所有行动,都赤裸裸地暴露在他的眼皮底下。
那个放在抽屉里的假钥匙,那个故意放缓的呼吸,那些自作聪明的伪装,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场幼稚可笑的独角戏。
“很惊讶?”他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相隔不过一步之遥。
他身上的烟草味混杂着山野的湿冷气息,令人窒息,那味道像灰烬落在鼻腔深处,挥之不去。
“我更好奇的是,你姥姥是怎么跟你说的?她有没有告诉你,当年她送的那封‘急件’,收件人是谁?”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姥姥是我的底线,我绝不能让她被牵扯进来。
许明远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怜悯:“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毕竟,没有她,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姥爷留了这么一条有意思的后路。”他伸出手,似乎想碰我的脸,我猛地一偏头,躲了过去。
他的手停在半空,也不恼,反而笑了笑,收了回去。
“别怕。我说了,你是个有天赋的人。组织需要你这样的人才。那座废窑,你以为是终点?不,那只是一个起点。一个筛选‘模型’的工厂。而你,是我见过最完美的‘模型’。”
“我不是什么模型!”我低吼道,恐惧和愤怒交织在一起,让我浑身发抖,指尖冰凉,牙齿不受控制地轻叩。
“你会是的。”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周三的‘交接’,你必须在场。不是作为‘已交付’的货物,而是作为新的‘接引人’。用你的身份,你的脸,去完成这次交接。之后,林晚照这个人,就会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彻底消失。”
我终于明白了。
他不是要杀我,也不是要用我的身份做替身。
他要的是抹去我作为“林晚照”的存在,将我彻底变成他们组织的一员,一个没有过去、没有家人、只能为他们卖命的工具。
这比死亡更可怕。
“我凭什么相信你不会伤害我家人?”我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你没得选。”许明远淡淡地说,“你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合作。把你知道的一切,包括你那个能看到过去的‘小秘密’,都告诉我。然后,我会让你亲眼看到,你的姥姥和小满,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否则……”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像一把无形的刀,抵在了我的喉咙上,冰冷而锋利。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飞速盘算着。
硬拼没有胜算,拖延是唯一的机会。
我必须假意顺从,找到逃脱的可能。
那座废窑,那个所谓的“交接仪式”,或许就是我最后的机会。
“好。”我睁开眼,声音嘶哑地吐出一个字,“我答应你。但我怎么知道,陈阿婆是真的安全?”
许明远似乎对我的“识时务”很满意,他侧过身,朝屋里扬了扬下巴:“你可以自己看。”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要做什么?
屋里传来一阵摸索的声响,木柜抽屉被拉开,铁锁轻响,接着是火石划过的“嚓”声,一盏昏黄的煤油灯被点亮了。
灯光摇曳,映出一个苍老的身影——是陈金花。
她看起来安然无恙,只是脸色异常苍白,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她的手里,牵着一根粗麻绳,绳子的另一头,拴着那条叫“土黄”的老狗。
狗的嘴被布条紧紧勒着,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咽,喉咙里挤出的气音像风穿过裂缝。
陈金花看着我,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一种比恐惧更深沉的东西——绝望。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已成定局时,我的金手指再次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起来。
这一次,它回溯的不是画面,而是一段声音。
一段极其微弱,被风声和狗的呜咽声掩盖住的声音。
那是陈金花在煤油灯被点亮前,用牙齿轻轻叩击发出的声音。
三短,三长,三短。
是SoS!是国际通用的求救信号!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看到她牵着绳子的手,食指在粗糙的麻绳上,极其隐蔽地,快速敲击了一下。
一下。
这是我和姥姥约定的暗号体系里,最基础的一个信号。
它只有一个意思——“窑”。
我的心在一瞬间狂跳起来,血液冲上耳膜,轰鸣如雷。
她还在提醒我窑里有东西!
“窑底有活气,七灯未熄”,姥爷的信没有错!
许明远知道信的内容,但他可能并不知道这句暗语真正的含义。
或者,他在诈我!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中成型。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许明远,脸上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好,我跟你走。但是,在我彻底变成你们的‘接引人’之前,我想亲自去确认一下。确认那七盏灯,是不是真的……还亮着。”
许明远的眉头,第一次,微微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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