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719厂上下如火如荼地推进生产重组和技术培训，第一批“沙漠之狐”的改造工作逐渐步入快车道时，一封来自北方某大型坦克制造厂——代号“北方重工”——的公函，被送到了周卫国的办公桌上。
公函措辞客气，但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大意是：欣闻719厂在老旧装备改造方面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完成了“沙漠之狐”项目的研制。为促进国内军工技术交流，共同进步，北方重工将派出一个技术交流团，前来719厂进行“考察学习”，并希望能观摩“沙漠之狐”的实车演示。
周卫国看着这封公函，眉头紧锁，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他太清楚这些大型骨干军工企业的做派了。“考察学习”？说得客气，实则是来摸底的，甚至可能是来挑刺的。北方重工是国内坦克研发的绝对龙头，技术实力雄厚，设备先进，向来眼高于顶。如今突然对719厂这个小兄弟的“土法改造”感兴趣，其用意耐人寻味。
“来者不善啊。”周卫国将公函递给刚刚被叫来的陈北玄，苦笑道，“小陈，你看这事……”
陈北玄快速浏览了一遍公函，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反而露出一丝淡淡的、近乎锐利的笑意。“厂长，这是好事。”
“好事？”周卫国一愣。
“当然是好事。”陈北玄放下公函，“这说明我们的‘沙漠之狐’已经引起了行业内大佬的注意。压力也是动力，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检验一下我们这段时间技术革新和管理改革的成果。同时，也能看看我们与国内顶尖水平到底还有多大差距。”
他看向周卫国，目光沉静：“我们不能永远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遛遛。既然他们想来‘学习’，那我们就好好‘展示’一下。”
周卫国看着陈北玄那副胸有成竹、甚至隐隐有些期待的样子，心中的不安渐渐被一股豪情取代。“好！你说得对！咱们就让他们看看，719厂不是以前的719厂了！我这就回复，热烈欢迎！”
几天后，北方重工的技术交流团如期而至。带队的是该厂主管技术的副厂长，姓孙，一位五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的专家型领导。他身后跟着七八名同样气质精干的技术人员和一名负责记录的秘书。一行人穿着统一的深蓝色厂服，步履沉稳，眼神中带着一种属于大厂精英的自信与审视。
简单的欢迎仪式后，孙副厂长便直接提出要去车间和测试场看看。
周卫国和陈北玄亲自陪同。当交流团走进总装车间时，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眼中闪过的一丝讶异。车间虽然依旧比不上北方重工那种现代化厂房的宽敞明亮，但与他处听闻的破败景象截然不同。地面干净，物料堆放整齐，工人们穿着统一的工装，在各自的工位上有序忙碌，墙上挂着醒目的生产看板和标准化作业流程图。
“哦？周厂长，你们这车间管理，很有章法嘛。”孙副厂长推了推眼镜，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孙厂长过奖了，我们也是刚开始学习现代化管理，还在摸索。”周卫国谦虚道，目光却看向陈北玄，带着自豪。
当看到那辆已经完成总装、正在进行最后调试的黄褐色“沙漠之狐”时，北方重工的技术人员们立刻围了上去，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他们仔细打量着坦克的焊接焊缝、装甲模块的安装、外部设备的布局，不时低声交换着意见。
“这焊接工艺……不像手工焊，有点像自动焊？”一位技术人员指着车体首上的焊缝问道。
“是的，我们采用了仿形自动焊接小车，配合气体保护焊，效率和一致性都比纯手工焊要好。”陈北玄平静地解答。
“炮塔是新设计的？棱角这么分明，对工艺要求很高啊。”
“是的，采用了新的铸造和焊接工艺，重点提升了正面防护。”
孙副厂长的目光则更多地停留在那些新奇的细节上：炮塔顶部集成的疑似激光告警装置（陈北玄预留的接口）、车体侧后方加装的辅助动力单元（ApU）接口、以及明显经过改造的发动机进气滤清系统。
他没有过多评论，只是微微颔首。
接下来是实车演示环节。测试场上，“沙漠之狐”再次展现了其优异的机动性和火力。强劲的加速、稳健的爬坡、精准的射击，尤其是那套实现了静对动射击的火控系统，让北方重工的技术人员们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演示结束后，孙副厂长走到陈北玄面前，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语气却带着一丝考较：“陈工，年少有为啊！这套火控系统，思路很巧妙，用民用级别的元器件，实现了不错的功能。不过，其稳定性和环境适应性，尤其是在复杂电磁环境和极端气候下的表现，恐怕还有待验证吧？毕竟，军用标准可不是儿戏。”
这话看似客观，实则暗藏机锋，点出了“沙漠之狐”可能存在的短板。
陈北玄不卑不亢，微笑着回应：“孙厂长说得对，任何新系统都需要时间和实践的检验。我们也在不断改进和完善。不过，我们认为，在满足特定用户需求和严格控制成本的前提下，实现性能与成本的平衡，本身就是一种重要的能力。毕竟，不是所有战场，都需要最顶级的装备。”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成本和需求导向，避开了与对方在绝对技术性能上的硬碰硬。
孙副厂长目光闪烁了一下，深深看了陈北玄一眼，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交流团离开后，周卫国长舒一口气，对陈北玄说：“总算应付过去了。他们好像也没挑出什么大毛病。”
陈北玄却摇了摇头，目光望向远方：“厂长，他们不是来挑毛病的，是来确认威胁的。‘沙漠之狐’或许在绝对性能上不如他们的最新产品，但它走出了一条低成本、高效能的新路子。这，或许才是他们真正在意的地方。”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看来，我们不能再满足于小打小闹的改造了。必须要有我们自己的、真正具有竞争力的核心产品了。兄弟单位的这次‘挑战’，给我们提了个醒，也指明了下一步的方向。”
周卫国闻言，心神一震，他意识到，陈北玄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更远的未来。719厂的道路，绝不会止步于“沙漠之狐”。一场更深层次的变革，正在酝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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