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9月6日,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蕴藻浜的河面上飘着一层轻纱似的水汽。陈砚站在战壕旁的空地上,手里握着一根削尖的木棍,当作模拟步枪,面前站着三十名挑选出来的骨干士兵——这是他计划推行“班组分散战术”的第一步,先让骨干学会,再教全营。
“都看好了!”陈砚的声音穿透薄雾,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咱们今天练的‘班组分散战术’,以3人为一组,一人负责正面牵制,一人从侧翼迂回,一人殿后掩护,交替推进,既能减少伤亡,又能形成夹击——比你们之前扎堆冲锋管用得多。”
他说着,对赵铁柱和两个年轻士兵示意:“你们三个来演示,赵铁柱正面牵制,小王侧翼,小李掩护,就按我刚才说的来。”
赵铁柱三人立刻行动起来——赵铁柱举着木棍对准“假想敌”方向,脚步沉稳;小王猫着腰,借着战壕的掩护快速移动到侧翼;小李则蹲在后面,目光警惕地盯着“后方”,随时准备“支援”。整个过程流畅有序,没有多余动作,显然之前私下练过几次。
周围的士兵看得认真,有的小声议论:“这样看着挺利索,不用挤在一起,鬼子的机枪也不好打。”有的则皱着眉,觉得不够“威风”——其中就包括李老栓。
李老栓抱着汉阳造,站在人群后面,脸色越来越沉。他是原绿营兵,在营里待了二十年,练的都是“密集冲锋”“集团推进”的战术,觉得打仗就得靠气势,人多枪多,一冲就把鬼子吓退了,眼前这种“散成一团”的战术,在他看来就是“没规矩”“怕死”。
“停下!停下!”李老栓忍不住冲上前,一把拉住正要继续演示的赵铁柱,语气带着不满,“陈营长,您这练的啥战术?散得跟放羊似的,哪有半点军队的样子?以前在绿营,咱们练的都是密集冲锋,几十人一排,举着刀枪往前冲,鬼子见了都怕!您这倒好,三个人一伙,躲来躲去,能杀得了鬼子?”
士兵们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赵铁柱被拉得一愣,手里的木棍差点掉在地上,连忙看向陈砚——他知道李老栓是老兵,有威望,但也认可陈砚的战术,不知道该帮谁。
陈砚放下手里的木棍,没有生气,只是平静地问:“李老栓,你说密集冲锋管用,那我问你,之前绿营跟土匪打仗,密集冲锋死了多少人?要是遇到鬼子的机枪,你那几十人一排,能冲过几米?”
“这……”李老栓被问得一噎,却还是不服气,“跟土匪打仗不一样!鬼子虽然有机枪,但咱们人多,气势上能压住他们!您这分散战术,看着就没气势,鬼子见了不仅不怕,还会觉得咱们胆小!”
“气势能挡子弹吗?”陈砚反问,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穿透力,“上次火车遇袭,咱们要是扎堆躲,鬼子的机枪能扫倒一半人;可咱们分散隐蔽,只伤了两个弟兄,这就是分散的好处。现在鬼子的炮火比飞机机枪还猛,密集冲锋就是去送命,你想让弟兄们白白牺牲?”
李老栓的脸涨成了紫红色,他不是想让弟兄们送死,只是习惯了旧战术,一时转不过弯。他攥着汉阳造的枪托,指节泛白:“俺不是想让弟兄们送死!俺就是觉得……觉得密集冲锋更管用,俺练了二十年,就会这个……”
周围的士兵开始议论纷纷,有的支持李老栓:“李叔说得对,密集冲锋有气势,俺们贵州人打仗就靠一股狠劲!”有的则支持陈砚:“营长说得在理,能少死人才是好战术,气势不能当饭吃!”还有的观望,不知道该听谁的——毕竟李老栓是老兵,经验多,陈砚是营长,战术新。
赵铁柱忍不住开口:“李叔,俺觉得营长说得没错!上次俺们在贵州打猎,遇到野猪,要是扎堆上,肯定被拱伤;俺们都是分散着围,用陷阱和弓箭,既能抓住野猪,又没人受伤,跟这个战术差不多!”
“打猎跟打仗能一样吗?”李老栓反驳,“野猪不会开枪,鬼子有机枪大炮!”
“咋不一样?”赵铁柱挠了挠头,“都是要躲着对方的‘杀招’,再找机会反击。鬼子的机枪就是野猪的獠牙,俺们分散开,它就咬不到了,这不就是一个理儿?”
李老栓被怼得说不出话,脸色更沉了。陈砚看出他的倔强,也明白旧观念不是一时能改的,便放缓了语气:“李老栓,我知道你是为弟兄们好,也知道你练了二十年旧战术,有感情。但现在是跟鬼子打仗,不是跟土匪,得用新法子。这样,咱们不争论,做个模拟——你带十个人,用密集冲锋;我带三个人,用分散战术,模拟进攻前面的‘鬼子碉堡’(用沙袋堆的模拟工事),看看谁能‘拿下’碉堡,谁的‘伤亡’少,怎么样?”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李老栓没有拒绝,他想让陈砚看看,旧战术不是没用;士兵们也兴奋起来,围在模拟碉堡周围,等着看结果。林晚和王锐也闻讯赶来,林晚站在旁边,小声对王锐说:“我觉得营长的战术能赢,分散开能避开‘炮火’,减少伤亡。”王锐点点头:“俺也觉得,上次火车遇袭就是例子,分散真能少死人。”
模拟开始——李老栓带着十个士兵,排成两排,举着木棍,喊着“冲啊”往前冲。刚冲出去十米,陈砚就喊“鬼子机枪开火”,负责“模拟鬼子”的士兵举起红旗,李老栓这边立刻“倒下”三个士兵——按规矩,被红旗指到就算“伤亡”。
“停下!停下!”李老栓看着“倒下”的三个弟兄,急得直跺脚,“你们咋这么没用?不知道躲吗?”
“李叔,您让俺们密集冲,没地方躲啊!”一个“伤亡”的士兵委屈地说,“红旗一抬,俺们根本没地方藏!”
接下来是陈砚的分散战术——他带着赵铁柱和两个年轻士兵,分成三组,赵铁柱正面牵制,陈砚和另一个士兵从两侧迂回。“鬼子机枪开火”时,三人立刻躲到旁边的土坡和树后,没有一人“伤亡”;等“机枪停火”,三人快速推进,很快就冲到“碉堡”前,模拟“扔手榴弹”后,顺利“拿下”碉堡。
士兵们爆发出一阵欢呼——显然陈砚的战术赢了。李老栓站在原地,看着“碉堡”前的陈砚三人,又看了看自己这边“伤亡”的三个士兵,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
陈砚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李老栓,不是旧战术不好,是现在的敌人不一样了。绿营时的土匪没机枪大炮,密集冲锋管用;可鬼子有,咱们就得改。你是老兵,经验多,要是能把旧经验和新战术结合起来,肯定能更厉害。”
李老栓沉默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汉阳造:“营长,俺服了。刚才俺看明白了,您这战术确实能少死人,是俺老糊涂了,总想着以前的老法子。以后俺听您的,您咋教,俺就咋练!”
士兵们爆发出一阵掌声,之前支持李老栓的士兵也服了,纷纷说:“营长,教俺们吧!俺们也想练这个能少死人的战术!”
陈砚笑着点头:“好!现在就分组,每3人一组,选个组长,赵铁柱、李老栓,你们俩负责教老兵;小王、小李,你们教新兵,按刚才的演示来,注意交替掩护,别扎堆!”
“俺记住了!”赵铁柱和李老栓齐声应道,李老栓虽然刚服软,却依旧认真,拉着几个老兵,开始讲解刚才看到的分散战术细节,时不时还问陈砚“这样迂回对不对”,态度比之前恭敬了不少。
林晚走过来,递给陈砚一块糙米饼:“刚才的模拟很精彩,连我都看明白了,分散战术确实能减少伤亡。以后要是实战,伤员肯定能少很多,我的压力也小了。”
“还要靠你后续的医疗支持。”陈砚接过糙米饼,咬了一口,“要是真受伤了,还得你帮忙救治。对了,昨天改进的伤员转运点,用着还行吗?”
“挺好的,比之前方便多了,通道宽,能抬担架,也隐蔽。”林晚点点头,又补充道,“我刚才看训练,觉得可以在战术里加个‘医疗兵跟随’的环节,每个班组配一个懂急救的士兵,受伤了能及时处理,不用等送到医疗棚。”
“这个建议好!”陈砚眼睛一亮,“王锐,你去统计一下,看看有多少弟兄学过急救,没学过的,让林护士教他们简单的止血包扎,以后每个班组配一个‘急救员’。”
王锐连忙应道,拿着小本子开始统计,嘴里还念叨:“这样好,受伤了能先自救,俺之前就不会包扎,多亏了林护士……”
战壕旁的训练还在继续,李老栓虽然一开始不服,但教起老兵来格外认真,还结合自己的绿营经验,提醒大家“迂回时要注意脚下的泥,别滑倒”;赵铁柱教新兵时,则把打猎的经验融进去,说“跟躲野猪一样,注意观察周围,别被鬼子偷袭”。
陈砚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踏实了不少——战术争议解决了,不仅推行了新战术,还让李老栓从反对变成了支持者,更让士兵们明白了“为什么要练”,而不是“被迫练”。他知道,这只是战术改革的第一步,后续还需要在实战中调整,但至少现在,部队已经开始接受新观念,不再是之前的“蛮干”。
远处的日军阵地传来零星的枪声,像是在提醒他们,实战很快就会到来。陈砚摸了摸怀里的老草鞋,又看了看正在认真训练的士兵,心里默念:“弟兄们,好好练,学会了新战术,就能多活几个人,多杀几个鬼子,咱们才能守住蕴藻浜,活着回家。”
夕阳西下时,训练终于结束,士兵们虽然累得满头大汗,却个个精神饱满,有的还在互相演示白天学的战术,嘴里念叨着“你掩护,我迂回”。李老栓走到陈砚身边,递过一碗水:“营长,俺今天算是开眼了,以后您有新战术,尽管教,俺肯定学,绝不再固执了。”
陈砚接过水,喝了一口,笑着说:“这就对了!咱们都是为了打鬼子,为了弟兄们,旧经验有用的留着,新战术好的学来,结合起来,就是最厉害的战术。”
夜色渐浓,战壕里点起了马灯,士兵们的笑声和讨论声交织在一起,之前因为战术争议产生的小隔阂,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新战术的期待和对未来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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