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时刚过,一队人马便出现在了青岚县东门之外。为首的是一名身着青色官袍、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官员,正是州府派来的巡察使胡惟庸。他端坐马上,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城门,眼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倨傲。其身后跟着十余名随从,有文吏,也有护卫,阵容齐整,透着州府上官的派头。
城门处,沈逸早已率领县衙主要属官在此等候。他今日穿着一身略显陈旧但浆洗得十分干净的七品县令官袍,神色平静,不卑不亢。身后,赵虎身着巡检司官服,按刀而立,眼神锐利。宁清漪、柳书瑶等女眷则并未直接露面,而是在后方稍远处的凉棚下等候。
“下官青岚县令沈逸,恭迎胡巡察使大驾!”见胡惟庸队伍抵达,沈逸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声音清朗,礼仪周全。
胡惟庸缓缓下马,虚扶一下,淡淡道:“沈县令不必多礼。本官奉州府之命,前来巡察地方,体察民情,还望沈县令行个方便。”他话语平淡,却自带一股上官的威压。
“巡察使大人言重了,此乃下官分内之事。大人一路辛苦,还请先入城歇息。”沈逸侧身引路。
胡惟庸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脚下的路面吸引。平坦、坚实、灰白色的水泥路面,与他一路行来的颠簸土路形成了鲜明对比。他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很快便掩饰过去,状似无意地问道:“沈县令,这路面……倒是颇为奇特,不知是何材质所铺?”
沈逸心中了然,知道考察已然开始,从容答道:“回大人,此物名为‘水泥’,乃是下官偶得之方,以石灰石、黏土等物烧制研磨而成,加水与沙石混合,凝固后便坚硬如石,用以铺路,可保平坦耐久,不惧雨雪。”
“哦?石灰黏土竟能如此?”胡惟庸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但脚步却刻意在路面上多踩了几下,感受着那坚实的触感。
一行人穿过城门,进入县城。街道同样是用水泥铺就,干净整洁。虽是午后人流相对稀少之时,但往来行人面色红润,衣着虽不华贵却也齐整,少见菜色。街面商铺开门营业,虽不算繁华,却也颇有生气,与胡惟庸印象中那个破败贫瘠的青岚县大相径庭。他眼中惊异之色更浓,却依旧不动声色。
来到县衙,胡惟庸并未急着去安排好的住处,反而提出要先看看县衙库房和文书档案。
“大人旅途劳顿,不如先……”沈逸故作迟疑。
“无妨,公务要紧。”胡惟庸摆手打断,语气不容拒绝。
“既如此,大人请。”沈逸也不再坚持,亲自引路。
库房早已被柳书瑶打理得井井有条。粮食(主要是土豆和部分粟米)堆积如山,账目清晰,存取有据。银库虽不算充盈,但账实相符,记录明确。尤其是那一摞摞整理得一丝不苟的文书档案,分门别类,条目清晰,让随行的州府文吏都暗自点头。
胡惟庸随手翻看了几卷户籍和田亩册,发现其中不仅记录了原有数据,还将近期清丈核查、新垦荒地、废除隐田等变动记录得清清楚楚,笔迹工整,逻辑严密。他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气度沉静的宁清漪(她负责文书统筹),心中对这位年轻县令的治政能力,有了初步的评估——此子,并非庸碌之辈。
“沈县令,听闻你到任后,大兴土木,又是修路,又是建工坊,这钱粮耗费……似乎不小啊。”胡惟庸合上册子,语气平淡,却暗藏机锋。这是在质疑沈逸是否劳民伤财,甚至贪墨。
沈逸早有准备,从容应道:“回大人,下官深知钱粮来之不易。所有工程,皆采取‘以工代赈’之策,招募流民及本地闲散劳力,付与工钱或粮食,使其得以养家糊口,而非无偿征发徭役。所用钱粮,皆有明细账目可查,大人可随时核验。此举,既可完成建设,亦可安抚流民,稳定地方,实乃一举多得。”
他示意柳书瑶将早已准备好的工程支出总账呈上。胡惟庸仔细翻阅,发现账目清晰,每一笔款项的来龙去脉都清清楚楚,确实找不到明显的漏洞,而且整体支出相对于完成的工程量来看,甚至可以说是精打细算,效率颇高。
胡惟庸沉默片刻,将账册递给随行文吏,又道:“本官进城时,见路边有童子诵读,声闻于外,似乎是一处学堂?”
“正是。”沈逸答道,“下官愚见,治国之道,教化为本。故筹措资金,开办‘青岚蒙学堂’,招收适龄孩童入学,免其学费,并提供一顿午食,旨在开启民智,使百姓知礼明义。”
“免费入学?还管饭?”胡惟庸这次是真的有些动容了,这手笔可不小!“沈县令,你这……未免太过仁厚了吧?县衙财力,可能支撑?”
“目前尚可维持。”沈逸不慌不忙,“学堂所用,多为县衙公产收益及部分罚没款项(指李乡绅家产)。下官以为,教化之功,利在千秋,即便清苦些,亦是值得。且学堂不仅教授圣贤书,亦设有算学、工技启蒙,旨在培养实用之才,以备县用。”
胡惟庸盯着沈逸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未再深究,但心中对沈逸的评价,又复杂了几分。此人既有手段,又有想法,所图非小。
接着,胡惟庸又提出要去看一看那所谓的“土豆”。
沈逸便引他来到了县衙后院的试验田旁。虽然大部分土豆已收获,但沈逸特意留了一小片作为展示。当胡惟庸看到那植株下被挖出的、一个个拳头大小、黄澄澄的块茎,再亲耳听到老农激动地讲述其惊人的产量和饱腹口感时,饶是他城府颇深,也忍不住露出了震惊之色。
“亩产……当真可达数千斤?”胡惟庸拿起一个土豆,掂了掂分量,难以置信地问道。
“下官不敢欺瞒大人。此乃去岁试种所获,确有其事。今岁已全面推广,来年我青岚县,或将再无饥馑之忧!”沈逸语气肯定,带着一股自信。
胡惟庸看着手中的土豆,又看看沈逸,眼神闪烁不定。若此物真如所言,其意义简直无法估量!这已不仅仅是政绩,而是足以惊动朝野的大功!这小子,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第一天的巡察,就在这看似平和,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结束了。胡惟庸被安排在县衙旁一处清静院落住下,柳书瑶安排的接待细致周到,既不奢华,也不失礼数。
晚膳是送到院中的,几样精致小菜,其中就有蒸土豆和土豆烧肉。胡惟庸尝过之后,再次确认了此物的不凡。
入夜,胡惟庸并未休息,而是在灯下与自己的心腹文吏密谈。
“大人,今日观这青岚县,确与往日大不相同啊。”文吏低声道,“道路平整,仓廪充实,百姓安居,更兼有水泥、土豆此等奇物,这沈逸,绝非池中之物。”
胡惟庸捻着胡须,沉吟道:“确实。此子能力非凡,手段亦是不俗。你看那账目文书,井井有条;那巡检司兵丁,精神饱满;那几位女眷,亦非寻常女子……他背后,定有依仗。”
“那大人之意……?”
“他若识趣,肯将这水泥、土豆之利,分润些许,本官自然不吝在牧守大人面前为他美言几句。”胡惟庸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若他不识抬举……哼,单凭他擅改旧制、私建工坊、拥兵自重这几条,就够他喝一壶的!那土豆是否真如他所言那般高产,还需核实!”
“大人明鉴。”
与此同时,县衙后宅,沈逸也在与宁清漪、柳书瑶分析今日情形。
“夫君,这胡巡察使,看似平和,实则心思深沉,尤其是对水泥和土豆,极为关注。”宁清漪轻声道。
柳书瑶点头:“他虽未明言,但恐怕已在盘算如何从中渔利了。我们准备的‘程仪’,他收是收了,却未见太多喜色,怕是嫌分量不够,或者……所图更大。”
沈逸冷笑一声:“意料之中。他若只想求财,反倒好办。就怕他贪心不足,还想夺我们的根基。明日他定然会提出去看工坊,尤其是钢铁工坊,那才是真正触动某些人神经的东西。”
“那我们……”苏小蛮握紧了拳头。
“让他看。”沈逸目光深邃,“但要控制范围,核心的炼焦、高炉内部结构,不能让他细看。我们要展示的,是成果,是‘利民’的一面。至于其中的技术奥秘和军事潜力,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看向柳书瑶:“书瑶,明日你陪同前往工坊区,账目上务必滴水不漏。清漪,准备好应对他可能关于新政、关于蒙学的诘问。小蛮,工坊区的守卫再加强,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高炉和炼焦窑核心区域!”
“是!”三女齐声应道。
夜色渐深,青岚县看似平静,却有两股心思在暗夜中交锋。胡惟庸在权衡如何从这块肥肉上割下最大的一块,而沈逸则在谋划如何利用这次巡察,既展示肌肉,又保全核心,甚至……借此机会,将青岚县的名声,真正打到州府去!
第二日的较量,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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