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这些天安静得有点怪。
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说话也压着嗓子。继王妃王氏坐在自己屋里,茶喝了好几盏,心里头跟揣了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那个傻丫头云芷,以前扔在角落里没人管,现在可好,不知道怎么搭上了赵屹那条线,一下子成了香饽饽。王氏心里头怕,怕云芷记起以前吃不饱穿不暖、还被下人欺负的日子,找她算旧账。赵屹那个煞神,可是个护短的,真要闹起来,王爷都未必保得住她。
可转念一想,怕归怕,这说不定也是个机会。要是能借着这傻丫头,跟赵将军搭上话,哪怕只是混个脸熟,对王爷、对她自己生的儿子,那都是天大的好处。王氏琢磨来琢磨去,指甲都快掐进掌心里了。最后心一横,想了个主意。
这天早上,她让人把云芷叫到跟前,脸上堆起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芷儿啊,过两日安国公府上办赏花宴,请帖送来了。母亲想着,你如今身子也大好了,总闷在屋里也不好,正好带你两个姐姐一起去散散心,见见世面,也让外人瞧瞧,咱们王府的姑娘们是多么和睦。” 话说得漂亮,其实就是想看看云芷在外头是个什么成色,顺便显摆一下自己这个“慈母”没亏待她。
消息传到云芷那个小院时,她正跟霜枝在院子里晒草药。太阳暖烘烘的,草药摊在簸箕里,散发着淡淡的苦味。
霜枝一听就炸毛了,把手里的草药梗子一扔:“赏花宴?王妃她能安什么好心!肯定又是大小姐二小姐出的馊主意!她们就想着让郡主您去出丑!郡主,咱不去!就说身子不舒服!”
云芷没停手,慢条斯理地把一株柴胡摊平,头都没抬:“不去?”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没什么笑意的表情:“不去,那不正说明我心里有鬼,怕了她们?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们想把台子搭起来,我要是不上去唱一出,岂不是辜负了她们一番‘好意’?”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就是个局,她那两个“好姐姐”肯定挖好了坑等着她跳。要是放在以前,她可能真就忍气吞声躲过去了。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是那个任人搓圆捏扁的面团了。赵屹虽然是个麻烦,但有时候,这麻烦也能当盾牌用用。
“去。”云芷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没什么起伏,“干嘛不去?正好看看,她们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霜枝看着自家郡主平静的侧脸,突然就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她家郡主,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那…那我去给郡主找身鲜亮点的衣裳!”霜枝说着就要往屋里跑。
“不用。”云芷叫住她,“就穿平常的。她们想看我出丑,我总不能…让她们太失望。”
她抬起头,看了看院子里那棵老槐树,枝叶在微风里轻轻晃动。鸿门宴是吧?那就看看,谁才是那个最后摔杯子的人。
赏花宴那天,安国公府花园里姹紫嫣红,京城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来了不少。云芷穿着王氏“特意”准备的、料子普通颜色也老气的裙子,安安静静坐在角落,低着头,手里捏着一块糕点,也不吃,就看蚂蚁爬。萧沐雨和萧沐雪则花枝招展,在人群里谈笑风生,时不时用眼角瞟一下云芷,交换着得意的眼神。
宴会进行到一半,主人安国公夫人笑着提议:“光是赏花饮酒也有些乏味,不如咱们来个即兴的才艺展示,各位小姐们随意,弹琴作画,吟诗对联,助助兴如何?” 底下不少人都附和。这其实是萧沐雨提前买通安国公夫人身边嬷嬷撺掇的。
果然,安国公夫人目光一转,就落到了角落的云芷身上,笑容满面地说:“早就听闻康乐郡主蕙质兰心,今日难得一见,不如请郡主先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所有人都看向云芷,眼神里有好奇,有怜悯,更多是等着看笑话。谁不知道靖王府三小姐是个痴儿?弹琴作诗?怕是连调子都认不全。
萧沐雨用手帕掩着嘴,差点笑出声。萧沐雪也一脸“期待”。王氏捏着杯子,有点紧张。
云芷慢慢抬起头,脸上还是那副懵懂的样子,好像才听懂叫自己。她放下糕点,拍了拍手上的渣子,走到场地中央摆着的古琴前。她伸出手,手指在琴弦上胡乱拨弄了几下,发出几声刺耳又不成调的噪音。底下有人忍不住偷笑。
云芷停下手,皱着小脸,揉了揉手指,声音细细弱弱的:“…这个…弦硬…手疼…” 她看向安国公夫人,眼神特别无辜:“…将军说…我的手…不用学这些…好好养着就行…”
全场瞬间安静了一下。将军?赵屹将军?这话里的意思… 贵妇小姐们眼神都变了。原来赵将军这么宠着?连琴都不让学,怕她手疼?刚才偷笑的人赶紧闭上嘴。
安国公夫人脸色有点尴尬,干笑两声:“既然郡主手不适,那便作首诗也可,应个景儿。”
作诗?萧沐雨心里冷笑,看她能憋出个什么来!
云芷歪着头,好像很努力地想了一会儿,然后磕磕巴巴地念道:“…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不破什么来着…”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点懊恼:“…后面…忘了…将军前几天…念书给我听…就记得这两句…”
这残句一出,花园里彻底没声了。在场的都是读过书的,这两句诗,虽然不完整,但那股沙场征战、铁血豪迈的气势一下子就冲出来了!这哪是闺阁女子能写出来的?这分明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口气!赵将军连读兵书诗赋都念给郡主听?这得是多上心?
短暂的寂静后,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虽是残句,气象不凡啊!”“赵将军竟与郡主说这些…” “看来传闻不虚,将军对郡主真是…与众不同。”
萧沐雨和萧沐雪的脸都绿了。她们本想看云芷出丑,结果倒好,人家随便扯两句赵屹念过的诗,反而坐实了将军宠爱,还显得境界高超!她们成了逼一个“手疼”、“记性不好”的病人表演的恶毒女人了!
场面正有点僵,一个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郡主这两句,气势雄浑,确是佳作。小妹不才,试着续上两句,权当抛砖引玉如何?” 众人一看,是才女顾知雪。她优雅起身,略一沉吟,便接了两句,既贴合前意,又添了几分柔美,巧妙地圆了场子。
安国公夫人赶紧顺着台阶下,连连夸赞顾知雪才思敏捷。众人的注意力被转移开,才艺展示又继续了下去。
顾知雪坐下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云芷,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有探究,有不解,还有一丝极淡的疑虑。她总觉得,这位郡主刚才那番举动,看似笨拙,时机却拿捏得恰到好处。
云芷垂下眼,继续看蚂蚁。心里嘀咕:“搞定。只要我够‘傻’,够‘弱’,你们那些弯弯绕绕就打不着我。还能顺便给赵屹立个‘宠妻’人设,不亏。”
宴会散场时,贵女们三三两两往外走,还在窃窃私语。
“哎,你说,赵将军喜欢这样的?”
“可能…就喜欢单纯的?不会那些琴棋书画反而清净?”
“有道理啊…看来以后见着赵将军,我也得装得笨一点?”
云芷低着头,嘴角使劲往下压,才没当场笑出来。这帮人,真是会想。
霜枝可憋不住,小脸兴奋得通红,凑到云芷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带着压不住的雀跃:“郡主!您刚才没瞧见!大小姐和二小姐那脸!先是一阵红,接着一阵白,最后都发青了!活像…活像吞了只苍蝇,还卡在嗓子眼儿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哈哈哈!”
云芷轻轻掐了她手心一下,示意她收敛点,但眼里也闪过一丝笑意。
安国公府门口,王府的马车已经候着了。王氏被丫鬟扶着,先一步上了前面那辆更宽敞的马车。她脸上还挂着得体的微笑,跟送出来的安国公夫人道别,但一钻进车厢,帘子放下,那笑立刻就垮了。
她靠在软垫上,闭上眼,手指用力按着太阳穴。心里头乱糟糟的,像一团理不清的麻。那丫头,今天在宴会上那一出,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弹琴手疼?作诗只记得残句?偏偏那残句还气势磅礴,扯上了赵屹…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呢?每次都能让她歪打正着,逢凶化吉?王氏越想越心惊,后背有点发凉。这要真是装出来的,那这心思…也太深了。
后面那辆小一点的马车里,气氛就更糟了。萧沐雨和萧沐雪一上车,脸就彻底拉了下来。
“贱人!”萧沐雨一把扯下头上那支刚才还精心打扮过的珠花,狠狠摔在车厢地板上,“她肯定是故意的!装模作样!什么手疼!什么忘了!她就是算准了我们会让她出丑,故意反将一军!”
萧沐雪也气得胸口起伏,指甲掐进了掌心:“还有那个顾知雪!假清高!出来充什么好人!要不是她接那两句诗,说不定还能让那傻子更丢人!”
“走了狗屎运的东西!”萧沐雨咬牙切齿,“我就不信她次次都能这么好运!等着瞧!”
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低声咒骂着,车厢里弥漫着一股酸溜溜的恨意。
云芷和霜枝上了最后一辆马车。霜枝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叽叽喳喳地说着宴会上那些夫人小姐们后来的表情。云芷却没怎么搭话,她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街景。
热闹是她们的。她心里清楚,这次不过是耍了点小聪明,勉强糊弄过去。那个顾知雪…云芷想起她接诗时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平静,温和,却像能看透人心。这个女人,不简单。她今天出面解围,是顺手人情,还是别有目的?以后得多留神。
更让她心里发沉的是姐姐云绯。自己在凡间这么蹦跶,还一次次坏了她的计划,以姐姐的性子,绝不可能一直隐忍不发。她在魔界,肯定正盯着这边呢。京城这潭水,被自己这么一搅和,是越来越浑了。下一个浪头会从哪儿打过来?是朝堂?是王府?还是…直接冲着自己来?云芷看着窗外掠过的屋檐,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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